一陣長鳴叫醒了沉睡在夢魘裡的花容,花容睜開眼,迅速站起來,往落日堂跑。
在朝天谷,一般有什麼重要的大事,纔會用到這哨鳴,而這次,定是因爲段君揚回來了。
跑到落日堂的時候,衆人已在廳裡跪了一地,花容低頭連忙伏跪在角落。
廳裡主位的方向,坐着一個帶着半張修羅面具的俊美青年,身上散發的肅冷氣息讓人不敢與之平視。那人便是段君揚,這朝天谷真正的主人。
環視一遍偌大的落日堂大廳,段君揚指着花容,對曹鬱道:“讓她跟過來。”
說完,起身便朝段君逸住的朝陽殿走去。
在曹鬱的提點下,花容也快步跟上去。對於花容來說,這朝天谷最陌生,和最熟悉的人,就是段君揚。是他,當年血洗柴家,也是他,帶她走出柴家的這個牢籠,走進了朝天谷。
他是她見到的第一個朝天谷中人,卻也是最陌生的,他對她說過的唯一一句話便是十三年前的血洗時的那句--跟上來。
此後幾年雖然段君揚從來沒有看過她一眼,不,應該說,段君揚除了段君逸之外,沒有把任何人放在眼裡過。
彷彿他的世界,就只剩那麼一個人可以去關注,可以去付諸溫柔。
花容低頭跟在後面,暗暗回想起,以前在段君逸房裡看到的一幕,手掌不由緊握成拳。
那是她在朝天谷中最大的秘密,她害怕,不願回想,因爲那個秘密也許會讓她萬劫不復。
垂着眼瞼的眼睛,正好落在段君揚的蹁躚的衣袂上,跟着跨過門檻。墨青色的衣角,一如十三年前那般,不沾半點塵埃。花容此刻雖不想見到段君逸,卻也違抗不得他的命令。
剛一進門,就見席先生急匆匆跑進來。
段君逸此刻着一身白色暗花錦衣,臥在軟榻之上,手握一卷書,怡然地翻閱着,絲毫沒有受一行人的影響,連頭都沒擡。
段君揚就站在一仗之外,不去擾他,常年平坦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像冰雪初融般。
不諱言,段君揚在樣貌上任是多麼絕色的女子也比不上,他之所以常年帶着半邊的修羅面具,據說是因爲長得太好看,有點蘭陵王戴罩出征的意思。
段君揚就這麼安靜地看着段君逸,像是要把人看盡骨子裡,一點一點,微小到頭髮絲,也要瞧個仔細。
曹鬱和花容也便安靜地站着,甚至有些摒吸。
席莫左看看右看看,不知是否開口。
良久,段君逸放下書卷,掩嘴咳嗽,席莫這才得了機會,上前,爲段君逸把脈。
“怎麼樣?”段君揚冷清的聲線裡,透着一絲難以察覺的急切。
“正是服用白玉蓮最佳的時機。”把完脈,席莫朝段君揚道。
只見段君揚從衣袖之中拿出一個小小的白布包,放在桌几上面,“那請先生爲君逸煎藥。”
席莫三兩步上前,拿起白布裡面那朵通體潔白,泛着光芒的小花,眼角的笑紋漸深,聲音是掩不住的激動:“真的是白玉蓮
,真的是白玉蓮,老朽沒想到這輩子還能見到第二次。”
“席先生請快爲二公子煎藥吧。”段君揚面上雖沒表現出上面,曹鬱也能感覺到他的急切,忍不住出言催促。
“不用,不用,白玉蓮豈能和別的雜物放在一起煎煮。”席莫朝花容道:“丫頭,去地窖,拿碗十年老酒來。”
花容拿酒回來,席莫聞了聞酒味,把白玉蓮放入碗內。
潔白的花朵在碗中舒展開來,散發出幽幽地香味,沁人心脾。
浸泡半刻鐘,席莫拿起碗,端到段君逸身邊,道:“二公子就着酒,把花喝進去就行了。”
段君揚盯着段君逸一刻不放,袖裡的手早已握緊成拳,不可否認,他有些害怕,有些緊張,他怕段君逸賭氣,怕他不喝這碗藥,更怕他下一刻便病情有變。
對於很多習武之人來說,白玉蓮都是趨之若鶩的聖寶,它不僅可以醫治百毒,還可以益壽延年,增強功力,如果是身體健康的習武之人服下,便可得一甲子的功力。
那麼多年等待,終於在朝露的時候擷取了這朵十年一開的白玉蓮,段君揚卻連看都不多看一眼,只擔心段君逸不肯服用。
他不怕付諸的耐心一朝成空,他怕的是段君逸不能康復。
但是,顯然他的憂心是多餘的,段君逸依舊是沒有擡眼看他,端起了那碗,就往喉嚨裡灌。
甘冽的酒香在脣齒之間蔓延,白玉蓮順着酒,滑進喉嚨。
這麼簡單的一個步驟,段君揚付出了非比常人的耐心和時間,守候了,等待了那麼多年的東西,終於塵埃落定,心裡不由緩緩舒了一口氣。
君逸肯喝了這白玉蓮,是不是代表也原諒了他?
段君揚挪動腳步,朝段君逸走近,坐在軟榻的邊緣,出劍殺人快如閃電的手,此時,有些顫巍巍地伸過去想去碰他這麼多年沒有看到的眉眼。
段君逸用書卷一把隔開,淡漠疏離道:“我不習慣你碰。”
花容微微心驚,卻也不敢擡頭。那個深藏在心裡的巨大秘密,此刻異常清晰起來。
“君逸......”清冷的聲線,每每在呼喚這兩個字的時候,都帶上暖暖的柔情。
段君逸眉頭微微皺起,一股腥甜衝上喉間,噗地一聲,一口鮮紅的血液染上了段君揚墨青色的衣襟,和他半邊的修羅面具,還有點點血漬濺到他如羊脂般的右邊臉上。
清冷冰涼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席莫快速爲段君逸把脈,眉頭緊皺,又立馬把他扶平躺下,爲其施針。
照例說白玉蓮服用不會產生任何異狀,這又是爲何?
施針完畢,段君逸的額上已沁出薄汗,段君揚欲拭之,段君逸嫌惡地皺眉,撇開臉,讓他的手落了空。
“花容,你來。”段君逸擡眼看向站在角落裡的她,出聲道。
花容看了一眼段君揚,接收到贊同的眼神後,纔拿着錦帕爲其擦汗。
席莫拔下最後一根刺在喉間的針,才道:“二公子沒什麼大礙,只是把前些日子用來續命的藥給吐出來了
,不日,身體便可大好。”
一聽到吐出來的是用溪月雙腿換來的藥,花容擦拭的動作一滯,不過就只是一瞬間的事,馬上又恢復動作,仔細的爲他拭汗。
溪月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就像這汗水一樣被輕輕抹去了。
“那就好。”段君揚沒有再企圖去碰觸他,只是目光依舊膠着在他臉上。
自己離開了這麼久,想念了這麼久,終於,終於再一次見到他了,眉眼都長開了,雖然身子依舊瘦弱,卻欣長了不少。
“我累了。”不言而喻的轉身,意思再明顯不過,花容收回手中的錦帕,起身準備退出去,哪知段君逸一把握住花容的手腕,道:“你留下來。”
段君揚臉色一沉,幽深的眼睛轉眼看向段君逸握着花容的手,瞳孔微微縮小。
席莫看在眼裡,知他要怒了,便打哈哈道:“二公子剛服了藥,確實得調息一陣,那大公子我們......”
段君揚冷着臉,看了一眼花容,起身朝門外走去,席莫,曹鬱緊跟其後,花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着,一動不動。
她當然知道段君逸的此番舉動惹惱了段君揚,還把自己也搭上了,可是她有能反抗什麼呢?
“你不高興嗎?”段君逸見他們都走了,又翻了個身對着花容,俊眉斜挑,骨節分明的大掌摩挲着她的皓腕。
花容垂着眼睛,搖搖頭,反問:“奴婢有什麼好不高興的?”
“是啊,你能有什麼不高興的呢,他回來了,你定是開心的,不是嗎?”段君逸握着花容的手有些用力。
花容蹙眉,不解段君逸話裡的意思,卻也不想了解。
段君逸這一場病,所有人都圍着轉着,比起任何人都再幸福不過,而溪月,現在還在那後山的禁閉室裡,一個人發着燒,也許現在是醒了,面對自己失去的小腿,也許是還昏迷着,做着噩夢。
人的懸殊爲什麼會這麼大?
段君逸見她不語,當她是默認了,一手摟過她的腰肢,箍緊,讓她不得不半身伏在他身上。
猛地一個轉身,把她壓於身下。
深邃的瞳眸對上她清亮的眼睛,一手擡起她的下巴,冰涼的脣便覆了上去。
嘴裡還帶着淡淡地血腥味,花容閉着眼睛,感受他傳遞過來的腥甜,手指幾乎快嵌進肉裡。
段君逸細緻地輕吻着她的脣舌,轉而向下,埋首在她的脖頸處,在她白皙的脖子上映出一個暗紫紅的吻痕。
修長的手指覆上了她的腰帶,輕輕一拉,衣衫鬆散開來。
花容緊咬着下脣,摒吸承受着他,在段君逸身邊這麼多年,名義上是侍女,實則她們也明白,在段君逸需要時,暖牀也是她們的義務之一。
可是這麼多年以來,她在段君逸身邊,從來沒有看過他碰過任何一個侍女,永遠是那麼清冷的禁 欲的樣子。
“真沒意思。”忽然段君逸從她身上翻了下來,一手支起臉頰,一手撫上她咬破滲血的嘴脣,淡淡地自嘲:“即使咬破嘴脣也不肯跟我求饒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