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諒?唐九安把目光投過去,就看到了白晉淮眼中翻騰着的道道暗芒,低聲道:“我不知道,我只是需要點時間來靜一靜。”
“你需要多久?”白晉淮站在那邊,看着唐九安,低聲問。
多久?唐九安伸手扶額,她不知道。
“一個月,一年,三年,五年還是一生?”白晉淮見到唐九安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往前走另一步,逼問。
唐九安擡頭看着白晉淮,看着那雙曾經對她呵護備註的眼,想到那雙眼睛曾經涌現過的質疑與恨意,她的思緒就亂了,沒有發現他靠近了她。
“安安,告訴我你到底在抗拒我什麼?難道你真的不再愛我?”白晉淮不明白,哪怕是傷害,他也要她親口告訴他一個明確的答案。
如果愛,他們之間可以慢慢來,大不了重新開始。
但是如果不愛,他的心抽緊了。
唐九安再回神的時候,白晉淮已經來到了她的身邊,坐在了她旁邊的位置上,她咬了咬脣,答:“我已經做好了放棄所有,重新去開始,可是你們都說這是個誤會,讓我忘記過去,好好和你在一起。可是,是你不要我,是你說我們到此爲止,是你說的哪怕一切真的是個誤會,你也不會再相信我。那爲什麼還要來找我,爲什麼要還要讓我看到你還是在意我!”
白晉淮看着唐九安噙滿了淚水的眼,只覺得一股揪心之痛在心尖上瘋狂的肆虐:“安安,對不起,我那是氣話,我不想失去你,我不想。”
唐九安卻搖頭:“你說過的,全世界都不要我,你也會要我,可是在他們都不要我的時候,你也不要我了,把我狠狠的丟棄在了一邊。”
“安安。”白晉淮無法承受唐九安的指責,伸手緊緊的握住了唐九安的肩頭,眼眶猩紅,聲音也顫抖不已:“我要你,我不會不要,安安,你相信我。”
唐九安感覺到肩頭被他捏得生疼,可是她沒有反抗,承受過更多的痛苦的她,已經對這點疼有了免疫:“我現在連自己都不相信,不要說相信人了,所以我無法相信你。”
白晉淮被唐九安的刺激得身子一撤,分不清楚心底處的那處撕扯的疼痛是真的,還是無形的,他依然緊緊的顫抖的抓着唐九安的肩,難以置信:“安安,爲什麼你不相信我?我後悔了,我不該對你說那些話,可是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我不想過沒有你的日子,難道你真的對我就沒有一絲不捨嗎?”
唐九安對上白晉淮急切的目光,這樣的白晉淮,她從未見過。
“所以,我才說我需要時間靜一靜。”而不是直接拒絕。
“既然你捨不得我,爲什麼還要把我推開!”白晉淮聽着唐九安的回答,還是無法明白,這是爲什麼。
“爲什麼你非得逼我!”唐九安被他一再的逼迫,有些激動,低下頭,她就哭了出來:“因爲不是誤會我就應該喜笑顏開的和你重歸於好嗎?誤會解除了可是傷害還在啊,你就這麼硬生生把我逼得推到了懸崖,後悔了纔對我伸出手,我就該握着你的手,繼續殘喘的活着嗎?白晉淮,這就是你要的愛情!”
白晉淮見唐九安依然釋懷不了之前的傷害,痛苦的搖頭:“爲什麼你能原諒那些傷害你的人,卻無法原諒我?”
連把你趕出家門八年不聞不問的唐申,害死了她媽媽的陳雪,陷害她致使她一無所有的何然媽媽,她都可以原諒,爲什麼獨獨就無法原諒他!
“因爲他們都不曾是我生命中的唯一。”唐九安迎上白晉淮無法理解的目光,含淚堅聲回答。
白晉淮沒有一刻,如現在這般憎惡着愛之深,責之切這句話,他的手如蔓藤纏到了唐九安的側臉上,聲音含盡了秋天的蕭瑟與荒涼:“所以你是真的失去了再次相信我的能力,無法再接受任何我對你的好?”
唐九安聽着自己的想法從白晉淮嘴裡說出來,驚得從他已經沒有力氣的雙臂間掙扎着逃了出去。
明明這是自己所想的,可是她從白晉淮的嘴裡聽出來卻是那麼害怕。
“安安,到底要怎麼樣,你纔會原諒我?”白晉淮的聲音彷彿是從苦海中嘶吼出來,傳到她耳朵一般。
唐九安背對着白晉淮,不想去看他過於痛苦的表情。
身後傳來一陣噗通的悶響,她摳緊了五指,卻還是忍不住回頭,卻驚駭的發現,白晉淮雙膝都無力的跪倒了地上,一隻手五指成爪緊緊的扣緊了心臟處,一隻手死死的抓住了座椅的邊緣,因爲痛不欲生,他禁皺着眉,輕輕仰頭,艱難的呼吸着。
“晉淮!”唐九安的身子快若了意識,衝過去就見到白晉淮一張臉早已經慘白似霜,她屈膝抓住白晉淮的肩,腦子裡猛然纔想起,在他們決裂之後,他都落下了神經性心悸的毛病,原來他們真的是兩敗俱傷。
白晉淮看着眼前的唐九安,沒有猶豫,一把將她壓住了自己的懷中,把她的頭緊緊按在了他正在瘋狂疼痛中的心臟處,身子與聲音都在顫着:“你感覺得到嗎?它每一次跳躍都是因爲你,安安,我真的很疼,我們不要再這樣了,好不好?”
唐九安側着臉,貼在他的胸口,不住的搖頭,感情不是這樣的,它不該是那麼痛苦的,白晉淮每一次求和,都會讓唐九安生出一種其實自己沒有想象中那麼愛他的錯覺。
不然爲什麼總是讓他那麼痛苦,明知道他想要的答案是什麼,可是自己就是說不出口,就連欺騙都做不到。
“白晉淮,可能我沒有想象中那麼愛你了。”
白晉淮身子完全的僵住了,就連疼痛都被唐九安說出的那句話凍住了,沒想象中那麼愛他,這是怎樣一句洞穿心肺的話。
唐九安感覺到抱住自己的力道,已經減少了不少,直接從白晉淮的懷中退了出去。
這時,包間房門被人大力打開,唐九安側頭,就見到江夙出現在了門口。
“九安。”江夙快步走了進來,他的身後白新譽也跟着進來。
“大哥。”見到跪坐在地面的白晉淮,白新譽臉色大駭,立馬衝過去。
伸手要扶起白晉淮,卻被白晉淮阻止,白新譽見着白晉淮自己起身,臉色還有着沒有恢復血色的蒼白與虛弱,不知道他們不在的這段時間,他大哥是怎麼和唐九安談的。
兩個人臉上都有着精疲力盡的疲倦。
“江夙,我們走吧。”唐九安藉着江夙伸出的手站了起來,一直落在白晉淮身上的視線,才錯開。
“好。”江夙微微得意的看了一眼白晉淮,扶着唐九安離去。
白晉淮聽到唐九安的話,腳步釀蹌了一下,驚得白新譽一慌,還沒來得及攙扶,就見他自己抓住了桌角站定。
“大哥,這……”白新譽看不懂本該好好在一起的兩個人,怎麼又到了這個地步。
“我回公司了。”白晉淮走到理了理自己微亂的衣衫,恢復了之前那個淡漠冷酷的他,昂首闊步的走了出去。
白新譽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對於這樣的散場,他不知道該回以什麼評論。
原本充沛的陽光,忽然躲到了雲層之後,整個天地就陷入另一片讓人迷茫的白色。
唐九安偏着頭看着車窗,那些樹木一直在往後退,如果記憶能如這些風景一樣快速退去就好了。
江夙把車停在了一處山頂的橋上,熄了火,對一直悶着不說話的唐九安道:“九安,這裡是個不錯的地方,你下車看看。”
唐九安見江夙打開車門走了下去,也打開了副駕的門走下去,一眼望去,便是浩瀚的天空中,如海浪般的雲層裡內射出的那片金紅炫光,光芒四射,將陰沉的黑雲都襯托得明媚了起來。
腳下是一片幽寂的山林,往前遠眺,依稀可以看到朦朧的街景與彩色的led彩光,山林將這裡圍繞了起來,一股清新的山風呼旋在這裡,迴盪出陣陣低低的嗚咽聲,掀起了唐九安的衣角,與微亂的長髮,與它一起翩然起舞。
微風拂面,像極了一直溫柔的手,滑過她的眉骨,潤過她的臉頰,安撫着她一直緊皺的眉心,讓她卸下了僞裝的堅強,努力剋制的眼淚,再那一刻無聲的滂沱。
江夙見到唐九安淚流不止,走過去,將她的頭枕在了自己的肩上,道:“在這裡,你可以好好發泄一下。”
雖然他不清楚他們兩個人在裡面發生了什麼,但是看到白晉淮的不堪一擊,唐九安如今的難以自抑,他可以猜想一二。
待唐九安發泄之後,平靜下來,江夙纔開口:“既然捨不得,爲什麼還要堅持自己的選擇呢?”
唐九安直起了靠在江夙肩頭的頭,目光看着已經黯淡了不少的光芒,道:“江夙,你知道失去是什麼滋味嗎?”
江夙的眼波一深,剛毅的眉目出現了一瞬的僵硬,答:“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