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陽從東方冉冉升起之時,韓遠川駕駛着黑色SUV轎車停在一座偏僻的小鎮上。
汽車剎車的霎那,吱呀刺耳的聲響,刺得人的耳蝸很不舒服,夜羽凡這才從迷迷糊糊的夢靨中驚醒過來。
搖下車窗,發現車外就是她熟悉又陌生的小鎮。
穿過這裡,再開車往左邊拐進去,沿着一條鄉間羊腸小道一路往前駕駛半個小時左右,就是她父親的老家,也是過世爺爺奶奶土生土長的村落。
來到此處,桐城對於她來說,已經是千里之遙的繁華都市。
大概是距離隔的遠了,夜羽凡雖然心裡還想着念着羈景安,心態卻平靜緩和了許多。
既來之,則安之!
權當散散心吧。
聽着窗外小攤小販喊出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像是觸動了童年時的記憶,她甚至微微笑了起來,指了指炸麻花滷水豆腐等一排攤位,嗓音柔和地對着韓遠川說道,“韓哥,我想吃那個,還有那個……”
韓遠川把車停泊在路邊,脣角略路上揚,勾起喜悅的笑容,“行,只要你高興,想吃什麼都依你。”
等他停好轎車,夜羽凡開始低下頭兩手去解開安全帶。
可能是剛迷糊睡醒的緣故,又可能是肚子空空如也,小手攀在安全帶子上,卻渾軟無力,手臂使不出一丁點的力氣……
扯了幾下,都沒有拉扯開,夜羽凡很尷尬,蒼白的臉龐涌起了一股羞堪之色,漲的通紅。
竟然連簡單的安全帶都解不掉。
沒有羈景安在身邊,離開了那個男人,她就變得這麼沒有用了嗎?
夜羽凡心裡頭很難受,正要開口讓韓遠川幫忙,眼前就伸過來了一雙修長潔淨的手掌。
那是一雙很漂亮的手,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從她的手裡接過一寸左右寬度的帶子,在卡扣處輕輕往下一按,非常穩重地給她解掉,放回另一側靠在車窗的位置。
韓遠川傾身在夜羽凡這邊,把安全帶放回去的時候,好看的手指無意識地擦向了夜羽凡的脣瓣……
夜羽凡嘴脣太柔軟,又透着粉嘟嘟,他的手指多停留了兩秒,才坐回駕駛位置,從容地收回了那隻摩挲她脣瓣的手。
整個過程裡,他靜默無聲。
黑眸底,卻隱藏除了他自己誰也無法察覺到的燦爛笑意。
夜羽凡毫無心理準備,一時間僵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剛纔韓哥肯定不是故意的,一定是她多想了。
呼吸,吐氣,再呼吸,再吐氣,夜羽凡迫切地反覆說服自己剛纔就是個意外,等通紅的臉色恢復了平靜,才訥訥地動了動脣,“謝……謝謝韓哥!”
韓遠川下車後,繞過車頭,優雅走到夜羽凡的這邊,目光實質性地凝向她的紅脣,摩了摩剛纔觸碰到它的兩根長指,心裡回味了幾番滋味,才伸出大手紳士地幫她拉開車門,“凡凡,走吧,我們先去吃早餐。”
“嗯。”
見他俊臉平靜如水,夜羽凡晃了晃腦袋,把剛纔的一幕拋到腦後,起身下了車,跟在後面走向小吃一條街。
兩人走進了一間看起來很乾淨整潔的包子小米粥店裡。
等夜羽凡點完了兩個人的份量,就看見韓遠川去而復返,手裡拿着她指定要的炸麻花滷水豆腐,朝她微笑而來。
視線裡的男人,西裝革履,眉眼談不是特別英俊迷人,卻也自有一股穩重優雅的氣度,一看就是成功的商務人士,與他手裡拎着的小吃放在一起,實在是違和感十足。
夜羽凡邊瞧邊笑,樂不可支地說道,“韓哥,你特意去幫我買的啊,謝謝謝謝!”
“就有那麼好笑?”
韓遠川把手裡的食物遞給夜羽凡,坐下去時目光略略低垂,掃了眼正咬了一口美食在嘴邊裡鼓得一張美麗的小臉蛋生動鮮活的女人,藏在胸腔裡的那顆冰冷心臟,瞬間跳躍得無比歡騰。
他與她,很久沒有這樣心平氣和地一起吃早餐一起聊天了。
“不是……韓哥,是我從未見過你像現在這樣接地氣的時候。”
“慢點吃。”
韓遠川無奈地搖了搖頭,表情平靜,瞧她吃得十分歡樂的小模樣,不小心把黑色滷水沾染在嘴角兩旁,趕緊抽了一張潔白紙巾,大手自然而然地湊過去給她擦拭臉蛋上面的油漬。
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只要吃到美味的東西,她就會像只可愛的小倉鼠一樣,吃的嘴邊周圍都是一圈細細碎碎的食渣子。
當然,在希而頓酒店這樣的高級場合,她還是會端着優雅的淑女形象,表現得十分完美。
這樣可愛的傻女人,他怎麼可能放任她被羈景安搶走?
韓遠川把弄髒了的紙巾扔在垃圾桶,開始陪着夜羽凡吃早點。
另一隻垂在身側的手狠狠握緊,用力過度,以至於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爆裂,接着,眼眸慢慢的,閃現一抹似有還無的算計。
吃完後,夜羽凡跟着韓遠川,走進鎮上唯一的移動辦理服務站。
韓遠川從她的手裡接過手機,幫她換了張新的手機卡,趁她四處張望之際,壓低聲音要求店員屏蔽了手機的信號。
只能打電話發信息出去,但陌生人的電話和信息卻永遠都發不進來。
這一切,站在店門口欣賞小鎮風景的夜羽凡渾然不知曉。
“凡凡,走吧,上車去看望你爸爸。”
接住韓遠川遞過來的手機,夜羽凡悵然了幾秒,才平靜地點了點頭。
換了新號碼,羈景安估計再也找不到她。
這是她想要的結果。
可爲什麼心裡面很難受,很不安?
村口的馬路上,夜振遠聞訊而來,早早就站在路口等待着夜羽凡和韓遠川。
下車後,夜羽凡看着自己父親那張明顯蒼老了不少的臉,猛然撲上去,淚水悄無聲息地沿着眼角滴落在地上,“爸,你還好嗎?”
“老樣子,談不上好與不好。”夜振遠拍了拍她的後背,強忍淚意開口說道,“凡凡,你怎麼瘦了這麼多,羈景安對你……”
聽父親提及了羈景安,夜羽凡的淚水更是控制不住地傾瀉而下,喉嚨哽咽不已,“爸,我……”
“夜叔,凡凡就是見到你太高興了,我們進了屋再說。”
韓遠川半攙半摟着夜羽凡走向大院,垂眸凝着她通紅的眼眶,緩緩地勾了勾脣,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