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海平發言完畢,神態自容地品一口茶,隨後,他的一雙眼睛就盯在茶杯上,似乎一不留神,茶杯裡就會開出一朵美麗的鮮花。
有些鬱悶的顧松林掃一眼會議室裡的其他常委,說道:“請周山書~記發表一下看法。”
到紹安市上任之前,顧松林已經瞭解到周山原來是很有希望擔任市長職務的,但最後關頭卻被成強書~記拉了下來,將他放在市委副書~記的位置上。雖說分管黨羣的市委副書~記也是權重位高,但和市長相比,差距還是很明顯的,官場素來有一步落後步步落後的說法,周山同志很不淡定吶。
而且,顧松林還了解到,周山在常務副市長任期內就很有發言權。由於前市長身體一直欠安,市政府的工作主要由周山挑了起來,在市常委會班子成員內,他有數個支持者。
所以說,要想在紹安立穩腳跟,就一定要擺平周山。至於採取怎樣的方法,壓制還是拉攏?需要顧松林的政治智慧。
周山清了清嗓子說道:“剛纔聽了松林書~記和海平市長的發言,感觸很大。”他淡淡地看了宋海平市長一眼,心裡對宋海平不置可否的態度有所不滿,繼續說道:“反腐問題是一項長期工作,不是靠搞運動就能一勞永逸的。我覺得市委前段時間開展的活動從形式到內容都非常好,紮實而有成效。但是,繼續搞擴大化是否有必要?很值得商榷啊!畢竟我們工作的中心是一心一意搞經濟建設。”
聽完周山的發言。便有幾個常委饒有興趣地看顧松林一眼,果然,松林書~記的臉色有些陰沉。
市委副網~記杜正羣接過周山的話題說道:“松林書~記,海平市長,各位常委,從市紀委的工作角度來看,紹安市的反腐倡廉工作是做得比較好的。這要歸功於秉承同志擔任市委書~記期間長期狠抓這項工作,也要歸功於松林書~記一上任就充分關注這項工作。就像周山書~記說的那樣,反腐問題是一項需要長期堅持的工作,我們要形成長期的有效防治措施。而不是靠短時間的擴大運動來完成。最近這段時間,市紀委已經聽到一些不同的聲音,譬如在諸周縣,圍繞顧武彬事件,許多公安民警被輪流審查,如果真的找到了新證據還好,如果調查下來,前兩次的結論都是正確的,市委如何向這些工作在公安戰線的同志交代?所以。我贊成周山書~記的意見,不宜擴大。”
紀委書~記表態反對。讓顧松林臉色更差。
等一個個常委表態結束,顧松林發現除了明確反對的,其餘常委都投了棄權票,居然沒一個支持。
一股無名火在心頭熊熊燃燒。
回到辦公室,顧松林開始整理思路。
大意了!失算了!看來,紹安的情況遠比自己來之前想象的還要複雜。他仔細分析了一下,投反對票的基本上是周山一系的人,在市常委中佔據四席,投棄權票的。有的是市長宋海平一系的人,另外一些則是見風使舵者。估計宋海平一系的人也有三到四人,如果周山和宋海平聯手,他這個市委書~記的權威就大受影響了。
怎麼辦?如果就此妥協,他以後就很難擡起頭了。
……周山,周山,這個周山怎麼對付?
顧松林細細地思量。
從種種跡象分析。這次常委會上沒通過進一步加大整治力度的提案,很可能是重新調查顧武彬事件觸動了某些人的神經。因爲,顧武彬死亡的時候,周山正是諸周縣的一把手。如果真相如陶小娥所說。那麼,涉事的不僅是現在的諸周領導幹部和警察,還包括周山本人。
查!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到時候再看看這些明確表示反對的常委怎麼收場!——顧松林這麼想。
他於是讓秘書打電話給調查組的兩個負責人,讓他們過來開會。
等兩位組長到達,顧松林開口就問道:“劉組長,張組長,顧武彬事件調查進展如何?有重大突破嗎?”
劉組長彙報道:“我們這幾天在追查顧縣長死亡的那個魚塘老闆去向,奇怪的是,這個人不僅本人消失了,連老婆、孩子都一齊消失,至今未查到去向。”
顧松林道:“調查過他的親戚沒有?從道理上說,魚塘老闆的直系親屬,還有他老婆的直系親屬,都應該有聯繫方式,至少了解他們的去處。”
劉組長說道:“我們已經幾次登門了,但親戚們一口咬定不知道。”
“有沒有可能,已經有人做過工作了?”
劉組長緩緩點頭,道:“很有可能。”
顧松林嚴肅地說道:“越是這樣,越說明這事有蹊蹺,你們一定要想辦法找到突破口。”
張組長說道:“顧書~記,我們找法醫和當班的警察調查情況時,他們口氣很硬,而且不大配合,很難進行下去。”
顧松林想了想說道:“上次我似乎說起過異地調查,你們覺得不是很有必要,現在看來,不走這一步不行。這樣,你們搞個名單出來,我向省公安廳申請協助。”
兩人一齊點了點頭,劉組長說道:“是,現在形勢比人強。”
顧松林又問道:“附近的居民調查過嗎?應該還有目擊證人。”
張組長說道:“我們在諸周的行動受到監視,工作上受到的約束也很大,很難找到證人。而且,即使找到了,有心人也會去做工作。”
顧松林點點頭,說道:“看來,還是要立足於從法醫和警察身上找突破口。你們要想辦法撬開他們的嘴,拜託兩位了。”
“顧書~記,您太客氣了,這是我們職責所在。”
過了兩天,省公安廳出面,協助調查組將法醫和當班的三名警察請到市區,每人一個獨立房間,進行隔離審查。
消息傳出,諸周縣委縣政府登時忙亂起來,一個個電話通向周山辦公室。
這天晚上。周山在家裡接見諸周縣委書~記李善。
李善愁容滿面地彙報:“周書~記,調查組來硬的了,把法醫和三個當班警察都搞到省城去了,我擔心出紕漏吶。”
周山陰沉着臉說道:“沒這麼容易,這幾個人經歷過多次調查,回答問題的時候不大會出漏洞。”
李善道:“進了省公安廳,調查組會軟硬兼施了。聽說省廳刑偵處有高手,不打不罵,憑三寸不爛之舌就可以把墳墓裡的死人說得嚎啕大哭起來。攻心戰術特別厲害。他們幾人只要有一個抵擋不住,我們大家就懸了。”
周山不悅地看着神色慌張的李善。斥責道:“慌亂什麼?這事如果他們自己承認了,是什麼性質的問題?同謀罪啊!他們都是警察,還會不明白這道理?”
李善在周山面前一向小心謹慎,提醒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周山瞪他一眼,說道:“諸周這邊要繼續盯緊,不要讓調查組脫離自己的眼皮。省城這邊的事我來想辦法。”
周山思忖片刻,開始佈置任務:“過兩天,你讓縣公安局的負責人到市局來施加壓力;同時,讓這幾人的家屬直接去市信訪辦、去市委要說法。哭鬧也好,講道理也好,總之,要逼市委放人。”
李善連忙點頭:“明白,我回去立即操作。”
“幾個目擊者,包括火葬場負責火化的工人都去慰問一下,既要給麪包也要揮舞棍子。具體尺寸你們自己把握。”
“明白,明白。”
“回去吧,有什麼事情必須第一時間向我彙報。”
李善走了之後,不一會時間。周峰也到了。
周山問道:“怎麼樣?顧家那小子上鉤了沒有?”
周峰笑道:“哥,那小子嫩得很,帶他進了幾次風月場所,他恨不得叫我爹。”
“和金秘書也見過面了?”
周峰道:“談得很好,估計這個地塊拿得下來。”
周山想了想說道:“遠水解不了近火,這事還沒有成爲現實,暫時拿顧松林沒轍。”
“哥,怎麼了?是不是顧松林不好對付?”
“娘希匹的,他今天讓省公安廳的人把諸周縣公安局的幾個警察帶走了,逼着我們拼刺刀啊!”
周峰道:“顧漢這邊也用了我不少錢了,吃喝嫖賭都有記錄的,是不是先拿這個去壓一壓顧松林?”
周山搖搖頭說道:“這點屁大的事動搖不了顧松林的位置。”
“那怎辦?”
周山道:“市委、市政府班子成員中,好幾個人從你這裡拿過錢,你明天起逐個拜訪一下,就說顧武彬事件的調查越來越離譜,搞得人心惶惶的,沒法正常做生意了,讓他們給松林書~記施加一些壓力。”
周山、周峰兩兄弟配合默契,前幾年,周峰借周山的勢,拿到了很多油水足的項目,周峰爲人乖巧,凡是在他拿項目過程中開綠燈的領導,他都一一“感謝”。
俗話說: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這些幹部就不得不靠近周山,在周山身邊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利益圈。由於兄弟兩人分工明確:周山慢慢地養望,周峰負責拉人下水。官場商場結合在一起,果然無往而不利。
這樣子慢慢地發展,哥哥周山的地位不斷上升,弟弟周峰賬上的錢越來越多,朋友也越來越多。
現在顧武彬的案子有不好的發展趨勢,兄弟倆立即策劃了一下,決定由周穿針引線,將圈子裡的領導幹部聯繫起來,配合周山向顧松林施壓。
周峰笑道:“哥,你不用擔心。我們就像蜘蛛,這些年將網越織越大,能夠坐享其成,靠的就是這張網。顧松林雖然來勢洶洶,說到底,他不過是一隻看上去很美的蝴蝶,掉到這張網上,只能淪爲我們兄弟的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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