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淞滬會戰打得相當慘烈,粉碎了日本妄圖3個月滅亡中國的計劃,會戰結束後,亞太最大的都會上海滿目瘡痍。
1937年11月12日,中國軍隊正式撤出了上海,上海宣告淪陷。
——
葉蕙心又瘋了,她離開唐家以後,無處可去,就想着去投奔沈湛秋。
沈湛秋被唐少昂掃地出門後,連同妻兒和沈雪薇一家三口都住在城郊一所臨時租賃的農家小院裡。
葉蕙心找上門來,他卻避而不見,倒是他那個瘦不伶仃的老婆走出來開了門。
葉蕙心昂着頭,義正言辭地道:“我要見沈湛秋!”
那老婆聽了這話,頓時破口大罵:“你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還敢找上門來,我們家湛秋就是被你給害了,工作沒了,性命還差點丟了,你給我滾——!”
葉蕙心哪裡受過這種羞辱,撲上去就打人。
兩個女人揪着頭髮,扭打在一起。
最後,還是二太太沈雪薇走了出來,勸阻了一番,將二人強行拉開了。
葉蕙心賴着不走,沈湛秋沒辦法,只好讓她暫時先住進來。
本來就不寬裕的屋子裡,住了六個人,如今又添了一個,一下子顯得異常拮据。
葉蕙心倒也放得開,非要和沈湛秋一家擠在同一個屋檐下,吃飯穿衣照舊奢侈,每天打扮得跟個花蝴蝶一樣,在沈湛秋面前晃來晃去,久而久之,兩人還真舊情復燃了。
戰亂時,一家人躲在地窖裡不敢出來,沈湛秋的老婆怕孩子餓着,半夜三更溜出了地窖,去廚房裡弄吃的,結果被日軍的一顆流彈給炸死了。
這一下,葉蕙心更高興了。
戰爭結束後,十里洋場繁華似錦的上海灘已不復存在,交通中斷,百廢待興,但局勢總算穩定了下來。
吃晚飯的時候,沈湛秋和沈雪薇同時發現,小寶的手總是捏不住筷子,抖抖地往下掉了好幾次。沈雪薇抓起孩子的手一看,馬上就“啊”了一聲。沈湛秋也伸過頭張望,發現兒子的手指頭,一個個紅腫得像胡蘿蔔一樣。
“怎麼搞的,啊?”沈湛秋心疼兒子,連忙從座位上站起,到小寶的位子前,拉過手來細看着。他看見了兒子的手指上竟有針扎的小孔,因爲發了炎,沁出了黃水。
小寶怯怯地望着葉蕙心,沒敢吭聲。
“我扎的。”葉蕙心冷冷地說,“他偷東西,做賊!”
“我沒有,沒有……”小寶帶着哭腔小聲地說。
“還想抵賴?”葉蕙心呵斥道:“你偷偷進我的屋子,打開了我桌子上的餅乾盒,偷吃,不是做賊是什麼?”
小寶哇哇地哭了,喊道:“餅乾是爸爸買的,我怎麼就不能吃了。”
這句話提醒了沈湛秋,他不能再縱容這個女人來傷害他的兒子了,晚上,他就義正言辭,直截了當的提出讓葉蕙心搬出去住。
葉蕙心聽得笑出聲來,她太瞭解他了,只要她一個嫵媚的眼神遞過去,他立馬就軟了下來。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果然,與他溫存耳語了片刻,沈湛秋立馬將兒子受傷的事情拋到了腦後,只顧扯開她的衣服,將她摁倒在牀上,開始翻雲覆雨。
然而,在他們親熱的時候,她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嘴裡叫出了另外一個名字:“少昂——!”
他停止了動作,呆呆地看着她,卻發現她大睜的眼睛裡佈滿了失神和瘋狂,他想起身,她卻驀地抓緊了他,緊緊抱住他厚實的背,嘴裡開心地喊着:“少昂,少昂你終於原諒我了,我好想你啊!我想你想得好苦……”
沈湛秋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從她鐵鉗似的雙管中掙扎出來。
第二天中午,他從街上回來,卻發現葉蕙心已經徹底瘋了。
她像一匹剛從籠子裡放出來的野狼,在院子裡亂吼亂嚎。她手裡揮舞着一把大掃帚,左一下右一下地亂掃亂砸着。
她的頭髮都讓汗水浸透了,黏黏地貼在額角上。她的旗袍被樹枝掛破了好幾個洞,背上都露出了肉來。
沈雪薇小心翼翼,無可奈何的跟在她後頭,躲避着她的掃帚,又不敢上去奪。
葉蕙心扭過頭,一眼望見了她,忽然力大無窮地高舉了大掃帚向她撲來。
“你把唐少昂還給我,你把他藏到哪裡去了?”她尖叫着,“銘恩,銘恩你這個賤人!你還我丈夫來!”
沈湛秋衝上來,不顧一切地從後面一把抱住了她,三下兩下就奪下了掃帚。
可是那葉蕙心回頭就是一口,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臂膀,嘴裡還嗚嗚作聲着。
沈湛秋疼得緊緊咬住了自己的嘴脣,半響,他扳住她的肩頭,用勁搖撼着:“蕙心,你醒醒,你醒醒,是我呀,是我呀!”
葉蕙心一鬆嘴,掄圓了胳膊,響響亮亮地摑了他一個大巴掌。
“我認得你,沈湛秋!”她咬牙切齒地怒吼,“你這個流氓、混蛋、都是你害了我!”她毫無顧忌了,歇斯底里地嚎叫着;“我不喜歡你了,我要跟少昂一起走,我們要一起去香港……”
沈雪薇拿來了繩子,沈湛秋費了好大的勁纔將她捆了起來,淚水從他的眼角悔恨地滾落了下來。
一個星期後,院門口來了一輛插着日本軍旗的轎車。
葉蕙心被五花大綁着擡上了車,她手腳不能動,只能將自己的腦袋扭來扭去,呲牙咧嘴地想撕咬別人,甚至想撕咬自己。
沈湛秋送她上車時,她嘴裡嘶嘶有聲,幾次想撲過去啃咬沈湛秋。
那雙瘋狂的眼睛,似乎要化爲兩團烈火,將所有人燒成灰燼。
曾經那麼秀麗溫婉的臉,如今只剩下了猙獰和恐怖。
一剎那間,沈湛秋的心裡涌上了許多不曾有過的痛惜和傷感,他知道,葉蕙心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蕙心……”他禁不住喃喃地喊出了那極爲幽雅文靜的名字,然而,不待他反應過來,那瘋子竟“呸”地一聲,將一口濃濃的唾沫噴到了他的臉上。
最後一絲眷戀猝然飛走,沈湛秋掏出手絹擦了臉,厭惡地揮了揮手。
那黑色籠子一樣的轎車“嗖”地一下從他面前開走了。
——
順利抵達香港,安置下來後,唐少昂就開始聯絡這邊的好友,馬不停蹄地開公司,做生意。銘恩已經好幾天沒見到他的人了,他似乎忙得不可開交。
婉儀到香港後就病倒了,連續發着高熱,被送到了醫院,醫生詳細地檢查過之後,說並無大礙,輸了兩天的液,便漸漸地好轉了。
到了傍晚的時候,忽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銘恩從醫院出來,想着回去拿一些換洗的衣服,便叫了一輛人力車直接拐到了了軒尼詩公寓。
似乎有些狼狽不堪的樣子,銘恩攏了攏溼漉漉的頭髮,慢慢地踱上樓梯去。
樓道里開着幾盞暈黃的壁燈,她推開了自己的房門,卻聽見“吱——”的一聲,隔壁房間的門開了一道縫隙,她怔怔地望過去,門背後隱隱有個人影,卻停滯住了,她不由得疑聲道:“唐少昂,是不是你在那裡……”
片刻的靜謐後。
唐少昂轉出門來,隔着長長的走廊,卻彷彿是天塹橫亙。
他目無表情,緩緩地走了過來,銘恩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不由得皺了皺眉。
“你喝酒了?”她隨口一問,也懶得和他磨蹭下去,便徑自推開了門打開了燈。
沒想到唐少昂也跟了進來,一直默默地注視着她,半晌才陰晴不定地道:“銘恩,我一直都對你客氣忍讓着,你可別做出讓我再也忍耐不下去的事情……”
聽了這話,銘恩倒笑了起來,轉過身看着他,淡淡地道:“聽你這口氣,好像我做了什麼壞事惹你不高興了,你倒是說說看,我倒底又哪裡做得不對了?”
唐少昂最見不得她這種無所謂的囂張態度,氣不打一處來,高聲道:“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你把婉儀一個人撂在醫院裡,我找你回來是專門照顧婉儀的,不是讓你出去亂晃!”
銘恩肩膀抖了抖,只覺得胸中氣血翻涌,忍不住反脣相譏道:“我看是你喝多了吧?纔在這兒胡言亂語……”話音未落,唐少昂便欺身上前,擰住了她一隻手腕,惡狠狠地道:“我胡言亂語!你真以爲我什麼也不知道嗎?好,我來問你,你今天中午是不是去了碼頭?你是不是想離開這裡?”
銘恩啞然,一顆心砰砰直跳,整個人漸漸地有些沮喪,她安靜了一會兒,才幽幽地苦笑了一聲:“原來你一直在跟蹤我?”
唐少昂俯首咬牙,斜睨着她,冷冷地道:“你還是忘不了那個金燕潮,是不是?”他緊緊攥着她,她的手腕就在他的掌心,荏弱得似乎輕輕一捏就會碎掉。
銘恩不說話,眼中的疏離和淡漠漸漸四散開來,她用力掙扎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唐少昂更近一步地攥緊了她,一動不動地凝視着她孤冷的樣子,他嘴角斜揚,微微一笑,目光裡卻有一種淒厲的森冷:“這麼牽腸掛肚,莫非,你跟他上了牀?”
她怔了怔,揚起空着的那隻手就給了他一記耳光。
他微微一動,終究是不避不躲,只聽“啪”的清脆一聲,他的臉頰上緩緩浮起了紅色的指痕。
銘恩這一巴掌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踉蹌着向前撲去。
唐少昂借勢將她摟入懷中,微微一頓,他的脣狂亂而熱烈,劈頭蓋臉地落了下來,她的心裡只有一種憤怒到極點的抗拒,拼命地躲閃。
他的力氣大得驚人,她掙不開,情急之下用力在他脣上一咬,他吃痛之下終於放開了手,她趁機逃離。
他快步追上來,只用一隻手就鉗制住了她的雙臂,將她從後面緊緊攔腰抱住。
她鼓動着肩膀,卻敵不過他的力氣,他灼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脖頸上,她絕望到了極點,雙手痙攣地亂抓着,卻摸到了一個冰冷的東西,是他腰際皮帶上的佩槍。
銘恩的胳膊肘用力向後一撞,在對方悶聲倒退的瞬間,她抽出了他腰際的佩槍,“咔嚓”一聲打開了保險,猝然轉過身對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