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芪院裡。
夫人楊氏正對着銅鏡輕輕的搽桃花粉。這種桃花粉很是精緻,石膏、滑石、蚌粉、益母草和珍珠磨製而成。搽在臉上,顯得人的皮膚格外白皙且細膩。
質地如此好的香粉,當然只有她這樣尊貴的夫人才配得起,又豈會是那些低了一等的庶女和天生奴才命的姨娘能使得了的?
今日一大早,媳婦馮氏的人就來砸響了她金芪院的門,但是那又如何?累及常平侯府運勢的兩個孽子,就活該夭折。馮氏生出這樣的孩子不知自省,居然還誕着臉來尋她,真真是最沒體統的一個了!
好戲還未登場,後面的不知道要有多熱鬧呢。這丑角總要有人去唱,除了那自作聰明的庶女徐北虞,還有誰更合適呢?
楊氏對着銅鏡,只覺得自己的眉目精緻了許多,自己還沒老吶,怎麼會有人敢在自己面前弄鬼!
這時候林嬤嬤進來稟報,“夫人,嚴夫人來拜訪夫人了。”
“嚴夫人?”楊氏就是一怔,“哪個嚴夫人?”
“聽得說是右散騎常侍嚴大人的夫人。”
四姑娘的未來婆婆嚴夫人。
楊氏眉頭就是一皺,嚴家沒有章法,她自來是知曉的。卻沒想到竟然沒章法到此種地步,兩家明明結了親,嚴夫人卻不知避嫌,主動登了常平侯府的門,外面人若是知曉了,還不知道要怎麼編排嚴夫人吶。
只是人已經來了,縱是編排也和她楊氏無關點瓜葛,楊氏也只能帶人親去迎嚴夫人進來了。
楊氏迎進來笑盈盈的嚴夫人,嚴夫人先告罪起來,“你瞧瞧我,可不是在府裡住得糊塗了?消息不靈通至極,前兒才聽說徐夫人喜得了孫兒,我這不就急急的趕了來,徐夫人,可別怪我。”
楊氏一聽嚴夫人開口就提兩個孫子,心頭微驚,臉上不露半分的笑道,“我哪裡會怪罪嚴夫人。先前兒侯爺的意思是,孩子不是足月所生,等過段時日長得結實些,再請相熟的親朋過來,說起來,倒是我們的不是。”
嚴夫人笑着攜住了楊氏的手,“徐夫人忒外道了,我和徐夫人此後還是極遠的麼?我即來了,還請徐夫人帶着我去瞧瞧兩個金孫罷。不瞞徐夫人說
,我最是喜愛這小娃兒了。”
楊氏只能說道,“嚴夫人的心意,我便領了,只是這坐褥剛過,內室裡有些煞氣,只怕累及了嚴夫人,豈不是我的罪過了?嚴夫人即來了,就和我在我那上房裡坐坐,我們也好久沒好好說說話兒了。”
楊氏說着話,便要引着嚴夫人進金芪院。
嚴夫人卻不爲所動,臉上笑得更爲親切,“徐夫人和我此後不說是一家人了,也是至親,徐夫人的孫兒,和我的孫兒又有什麼分別,去瞧瞧也無妨。再者,現在誰還在意這煞不煞氣的,徐夫人多心了。說了半晌話了,徐夫人別總把兩個寶貝孫兒自己獨賞了,也分於我幾分快樂,豈不好?”
楊氏徹底默然了,這位嚴夫人這種話也說得出來。兩家是定了親,自己的女兒將來也要嫁到嚴府裡去。只是話表面上都要隱晦些纔是,嚴夫人這樣不管不顧的直接說出來,竟然讓楊氏不知道如何接這話頭了。
若是再攔,嚴夫人真不知道會說出什麼話來。楊氏真真有些怕了這位極不重視規矩的嚴夫人了。
“那……便去橙桂院罷。”楊氏望了身邊的崔嬤嬤一眼,崔嬤嬤會意的退出幾步,悄悄去吩咐小丫頭先去橙桂院裡報個信兒。
橙桂院裡,北虞正苦口婆心的勸着馮氏,馮氏雙眼噴火,只差和北虞動起手來。
這時候簾子被人挑起來,珍珠竟然不等通稟,自己進了來。
馮氏見珍珠進來,心裡篤定是來幫北虞和自己鬧的。馮氏倒退幾步,立在牀前,似乎怕北虞和珍珠一起上來搶她的兩個孩子一般。
馮氏豁出去了一切,對眼前的二人怒目而視,“你們蛇鼠一窩,到底要做什麼?!”
珍珠連笑容都懶得露給馮氏,她平板着一張臉,“**奶好大的火氣,只是夫人讓我過來,讓**奶快些收拾了東西去前院。”
馮氏臉上閃過驚恐之色,“去前院做什麼?我不去,我只在這裡!”
珍珠冷冷的望着這個已經過了氣的**奶,自己現在獨得世子爺的喜愛,卻只能屈居於姨娘,可不是這個女人害的。
珍珠的聲音高了起來,“**奶鬧的什麼,夫人的吩咐,叫**奶快去,
**奶有話自和夫人說去。只是夫人說了,一會兒子嚴夫人要過來,若是**奶不嫌丟了世子爺的臉,就只在這裡鬧罷!”
原來搬去上房,只是要做面子給外人瞧。
馮氏雙眼微紅,牙關緊咬。自己竟然只是常平侯府裡的一件擺設,這是何其的悲哀啊。自她生了兩個兒子後,世子爺厭她,公爹婆婆嫌她,姨娘都敢騎在她的頭上。爲了兩個兒子,她忍了,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而現在自己的兒子病成這樣,連個藥也不能服用,卻要抱着兒子去前院做這常平侯府裡的一個光鮮物件,馮氏的心如被一把鋒利的刀在剜割一般,疼痛又血流不止。
馮氏望着珍珠在自己面前,一個剛被擡舉成姨娘的丫頭,居然敢當着她的面用手去撫了撫鬢角的頭髮,這種搔首弄姿之態,看得馮氏心頭火起。她衝上前去,在珍珠還沒反應過來,狠狠的一巴掌扇在珍珠的左臉頰上。
珍珠被打得懵了,“你……你敢打我?!”
馮氏似乎是把這些日子裡所受了的委屈都在這一刻發泄出來了,她揚手又扇了珍珠一巴掌,嘴裡叫罵起來,“我怎麼就不敢打你了?我這府裡的少奶奶,難道我打你還要問誰去麼?你只是一個姨娘,我就打得你!不是有外人來麼?那就索性讓人家瞧瞧,這橙桂院裡還有沒有個上下尊卑了!”
珍珠哆嗦起一團,竟然忘了哭泣了。**奶那束狠厲的目光,讓她有些膽怯了。這馮氏平日裡不是最爲溫和的麼?今日這是怎麼了?
珍珠彷彿又回到了剛進常平侯府時的日子,她只是一個小丫頭,嬤嬤張嘴就罵,擡手就能打。而自己現在好不容易爬到了姨娘的位置,又得了世子爺的寵愛,可是她被打了竟然不敢多說什麼,因爲姨娘同樣是奴才。
珍珠捂着火辣辣的腮,氣勢已經怯去了七分,嘴裡嘟囔着,“這是夫人的命令,關賤妾何事?”
終於只敢自稱賤妾了,珍珠也只配爲賤妾。馮氏咬緊了牙,“即是母親之命,那就在這裡等母親好了,現在這橙桂院裡,也不必藏着掖着了,都讓外人瞧瞧也是一樣。”
珍珠不敢再造次,低着頭,恐怕再多一句話又招至馮氏的打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