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靠近河邊,一羣小鴨子熱熱鬧鬧的從東岸游到西岸,春天的雨水總是綿綿軟軟的,落在水裡盪漾起一層層漣漪,清澈的河面上偶爾有幾隻春燕掠過,撩起一個水圈,江南的春天是溼漉漉的,並不影響田裡勞作的村民,戴着草帽,套着雨靴,哼着小調子,樂乎的很。
兩塊田地之間的小泥路上一抹豔麗的紅色興奮地跳躍着,仔細瞅瞅,原來是隔壁家的張家的小妮子,活潑乖巧的一姑娘,就在不遠處耕田的老牛叔熱熱絡絡的招呼道,“小妮兒,你這牽得是哪家俊小夥子啊?”
張妮牽起那隻裹在自己手裡的手,頗爲驕傲又帶着女孩子固有的羞赧回道,“牛叔,這不就是前些日子跟你們說過的人嘛!”
牛叔怎會不知曉,只是想逗逗張妮而已,哈哈的笑,“好啦好啦,你這小妮子還不快點回家給你爸媽瞧瞧!”
張妮身旁的年輕小夥子淺淺的一笑,下巴一點,算是迴應了牛叔,牛叔離得遠,看不清切小夥子長相,只覺得那年輕人比張妮都白了好幾個色調,揮揮手,“快點去吧!”
張妮笑着牽起小夥子的手跑得輕快,一路上,遇見了好多個同村人,都被張妮輕巧的敷衍了過去,只一股腦的拉着小夥子往家跑,小夥子體力不錯,跑了長長的一路,氣不喘,臉不紅,眉眼依舊彎彎,理了理衣服,對張妮放心的笑笑。
張妮緊張的點點頭,畢竟這是她男朋友第一次見自己的家人,心裡頭的緊張並不比小夥子少。
眼前是高大的圍牆,爲了防止小偷還在圍牆的上頭灑了玻璃渣子,小夥子眯了眯眼,提着手裡的禮品,規矩的靠在張妮的身邊,安安靜靜的走進未來岳父家。
映入眼簾的是養着許多草魚的內置魚塘,許是圍牆的緣故,魚塘並不大,大可當做是欣賞來看,張妮早就甩開了他先進屋通報了,小夥子拎着禮品有些不知所措的杵立在偌大的白道場子上,第一次進門,他很緊張,不管他怎麼掩飾,也無法忽視內心的恐慌和不安。
忽然,一道白光從眼前閃過,小夥子用手背擋了擋眼睛,隨即順着那道白光的源頭看去,只見兩樓的最西邊探出一張臉,算不上好看,臉色灰白,看起來就像是營養不良,與小夥子白皮膚差別很大,那人似乎注意到了他,好像是咧開嘴衝小夥子笑了笑,太遠了看不真切。
小夥子對他的印象並不差,作爲回禮,他也翹了翹嘴角,朝他拋去一個算得上禮貌的笑,西邊的男人似乎有些驚訝,突然張大眼睛愣愣的看着小夥子,小夥子不明白想要開口問問,就被旋風跑出來張妮拉進了屋。
小夥子得體的將手裡的禮品一一奉上,還嘴甜的喊道,“伯父,伯母,第一次來也沒帶什麼好東西,這些您們先拿着吃吃用用。”
身爲村長的張父平時最討厭送禮這噱頭,不過這是自家閨女的男朋友,也是未來女婿,不算是有求於他的那些人,所以很欣然的接過那些看起來並不是很貴重的禮品,張母是普通的農村婦女,一見這未來女婿還挺周到也熱乎的招他坐下。
“陸凡,是平凡的凡?”張父讀過幾年書,很注重字面上的意思,每認識一個新人,都會把人的名字寫法給問清楚了。
小夥子點頭微笑,“恩,我爸媽希望我平平凡凡過一生。”
“挺好。”未來岳父很滿意,摸了摸下巴,往張母那兒一瞥,也就不打算繼續說話了。
坐在陸凡身旁的張妮看見父母之間的小默契,用手肘頂了頂陸凡,示意他好好說話,陸凡會意,淡然然的笑笑。
張母看着他倆互動,樂呵的很,“小凡啊~”一開口就是暱稱,看來張母很喜歡這個未來女婿,“你家裡有幾口人啊?”
“六口人。”陸凡如是說道。
“六口人啊?那和我家一樣。”張母笑得慈祥,“我聽妮子大哥媳婦兒說你家裡有三個姐姐?”
陸凡打趣的說:“恩,這跟妮子差不多,妮子不是家裡最小的女兒,上頭也有三個哥哥。”
張母連連點頭,“這不就是緣分麼!”
“恩呢!”張妮親暱的摟住陸凡的胳膊,“這不多虧了大嫂!”
這話說的實在,這的確得虧於張妮大哥的媳婦兒,也就是張妮口中的大嫂,她和陸凡的相識是大嫂牽的紅線,也就是所謂的相親,那時候還不流行自由戀愛,一般都是熟人裡頭找個牽線人,而後促成一段姻緣,陸凡和張妮也不外乎這個法子,不然他們這輩子都遇不到彼此。
張父聊天途中被人喊出了出去,說是村子裡有人搓麻將,張父二話不說就撂下未來女婿急衝衝的跟着來舉報的村民身後,消失在一片水霧茫茫。
張母仍然樂此不彼的拉着陸凡問東問西,作爲母親,她不想自己唯一的女兒到了男方家裡吃虧,自然是要盤問好男方家裡的情況,但女兒卻只一門心思的護着自己喜歡的男人,不耐煩的打斷道,“媽,你還要問多少啊?小凡他人特好,他一定會對我好的,你就別刨根問底了。”
“人第一次來......”張妮小心的看着張母的臉色,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多少事忌憚家裡的長輩的,張母佯裝動怒的瞪了她一眼,朝他們擺擺手,“妮子,你帶小凡去你房間看看,喏~把桌上的瓜子一道帶上去。”
母親大人一下赦令,張妮就迫不及待的牽過陸凡的手在隨手一抓桌上的瓜子跑得飛快,陸凡抱歉的衝張母笑笑點點頭,張母慈愛的搖搖頭,刻有歲月痕跡的手在空中一揮。
張妮家的樓房看上去不老舊,估摸着只有兩三年的樣子,灰色的水泥牆,連白粉都沒刷一層,陸凡他家老爹是個老泥瓦匠,自然他也耳濡目染了許多年,雙眼隨意打量一番,就知曉這棟樓房的造價,由此推斷張妮家經濟不算好,不過他也不在意,他家也好不到哪兒去,應了那句話——兩人門當戶對。
張妮的房間就在樓梯邊上,一轉彎就被她拽進了屋裡,房間乾乾淨淨,大方整潔,和張妮性格挺像,看着不矯揉做作,陸凡轉了一圈,坐在了一張椅子上,對面書桌上擺放了一張相框,張妮把瓜子裝進了盤子裡端到他的眼前,“吃吧!我房間還不錯吧!”
“恩,挺好的。”陸凡讚歎的點點頭,手指指向桌上的相框,“照片最左邊的那人是誰啊?”
張妮捧起照片靠到陸凡身上,指尖點着最左邊的人,笑嘻嘻的說道,“這我二哥,帥不?他就在最西邊,我待會兒帶你去見他。”
陸凡接過相框,眼睛牢牢的盯着左邊抿緊嘴脣的年輕小夥,黑色中山裝,頭髮梳得一根不落,眼睛炯炯有神,怎麼看都不太像西邊那個病怏怏的人,不由得有些好奇,這該是個怎樣的人呢?
張妮是個聒噪的姑娘,在陸凡耳邊嘰嘰喳喳講了大半個小時,無非是一些小時候的事情,聽得馬馬虎虎,他並不感興趣,只是作爲男朋友的他不得已的應和幾聲,其中不乏一些她小時候的囧事,偶爾也會提及那個中山裝二哥。
“我二哥生了病,你待會兒見到他,別問他臉色,他最不喜歡別人問他面色了。”走在前面帶路的張妮回過頭小聲的提醒到。
陸凡凝重的點點頭,病人一般都是不喜歡談及自己的病情和身體狀況,這點,他還是很明白的,緊跟在張妮的身後,穿過一條不長的走廊,來到了最西邊的房間。
不知怎麼回事兒,一到那扇緊閉的門,陸凡感覺溫度降了幾度,後背有點發冷,剛纔還嘰嘰喳喳的張妮也轉變了一百八十度,臉色有許緊張的盯着眼前掉了漆的門,嚥了口口水,偏小麥色的手輕握成拳輕釦門。
叩叩叩......
敲了不下十幾下,沉重的木頭門才極不情願的打開一條縫,陸凡多少對他有些好奇,伸長脖子一個勁兒的朝那條門縫張望,一旁的張妮看見那條門縫,竟然緊張的結巴起來,磕磕絆絆的說,“二哥...二...二哥,我對象過來了,來...來看看你。”
門縫漸漸的拉大,直到出現了一張完整的青灰色臉,門才靜靜的杵在原地,不再動彈,陸凡從進大門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這間房間裡的主人,他愣愣的站在門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張妮的二哥,張妮二哥怎麼說呢,還真是挺有個性,一頭披肩黑色捲髮,像極了敗家子的腔調。
張寧也是一愣,一年未踏足外界的他,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自家妹子的未來丈夫,而且是會對自己露出笑顏的未來妹夫,下意識的往後一退,意思在明顯不過了。
張妮看到自家二哥的動作,不由的大吃一驚,驚訝的張大了嘴,忽然緊張的情緒一掃而空,笑眯眯的拉過身旁的陸凡,“二哥,這是我對象,叫陸凡。”
轉而,又撇過頭對陸凡甜笑的介紹自己的二哥,“陸凡,這我二哥,張寧,寧靜的寧,帥不?”
最後一個問句,顯然是陳述句,擺明了在說,“看我二哥多帥啊!”
她這話說的確實不假,儘管現在的張寧全身都是一股病秧子氣,可臉上的英氣卻怎麼也遮不掉,尤其是那雙眉眼,深邃的像灘湖水似的,就這麼直愣愣的望進了陸凡的眼睛裡。
“呃...”陸凡反應遲鈍了些許時間,才冒然然的伸出手去,招牌式的笑容一抿,“你好,叫你二哥,行吧?”
作者有話要說:重新來過,修改了一下,並無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