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個穿着灰色僧袍,肩上背個布搭子的老和尚從她身邊經過,看到她鬱鬱寡歡,便停下駐足。細細打量一番之後,嘆氣:“前世你們相守不得相愛,今世相愛不得相守。所謂分分合合不過是緣起緣滅。今日我們遇見,即是有緣。不如和我一道去吧。日日聽我誦經,也好心海明淨,早日擺脫執念。”
那時候的曼珠不知道這個老和尚就是西天的得道佛陀,也不知道他嘴裡說的是什麼。只是想着,跟着這個和尚走,心緒或許能從此安寧。
老和尚把曼珠連根挖出,裝進自己的布袋裡,開始了四處雲遊講經。曼珠就每天聽着拗口的佛經醒來再睡去。多少日子過後,她的性情果然比以前安寧很多。甚至有了和老和尚修煉的想法。
直到那一天……
那一日,老和尚又帶着曼珠去講經,這一次去的鬼界。
老和尚飛過結界到達鬼界,路過忘川河的時候,忍不住停在渾黃腥臭的忘川河水上閉眼誦超度的佛經。以便超度這裡不能得到超生的孤魂。
可是老和尚不知道,就在他閉眼誦經的時候,有幾個毒蛇鐵狗悄悄接近了和尚身上的布搭子。覺得稀罕,就猛的張嘴撕咬,竟把那布搭子咬出一個窟窿來。不意外的,裡面正在睡覺的曼珠呼的一下子掉的了忘川河水中。
刺骨的痛一下子把曼珠驚醒。睜眼,發現自己正在血腥惡臭的忘川河水中。她一時間忘了掙扎,就看着那些惡魂,毒蛇衝着她來。曼珠來不及叫喊,或許她根本就不能叫喊。因爲那渾黃的河水浸泡着她的身體,好似要生生剝掉她一層皮。而腦袋裡的劇痛更是讓她幾盡昏厥。
更讓她感到意外的是,從前從沒有過的記憶竟然紛沓而至,一股腦的全鑽進了她的腦子裡。有這幾世的投胎轉世,有和沙華的愛別離,更有天帝的迫害和雷音寺外與香骨的濃情愛意。
一瞬間,她再也不覺得疼。身上的痛和幾千年來的遭遇相比簡直是不值一提。她的眼裡
全是恨,刻骨的恨。恨天帝剝奪了她和香骨的一切。
老和尚專心的唸完經,才發現自己的布搭子不知何時漏了。布搭子裡的花此刻正在一個魂魄的庇護下在忘川河裡顛簸。老和尚伸手撈起那朵紅花,發現她曾經血紅的顏色已經褪盡,通體變成聖潔的白。
老和尚託着花哈哈大笑:“好花啊好花。大喜不若大悲,銘記不如忘記。且隨我去西天吧,憑你的悟性,定會修的觀音一樣的法身。”
潔白的花低頭,撲通一聲跪在了老和尚面前。面色平靜的說道:“我不想去西天脩金身,請讓我留在鬼界吧。我想在黃泉路的盡頭,引渡那些躊躇不想前行的鬼魂。”
老和尚欣慰的點頭,“難得你有這樣的善心,也不枉隨我這一路講經。好,今日我地藏菩薩便收你爲俗家弟子,賜法號,曼陀羅。她日功德圓滿,便與我去西天再脩金身。”
老和尚給了小羅千年的靈力,微笑的離開鬼界。卻不知道小羅藏下一切心情騙過地藏菩薩不過是在黃泉路邊等着香骨的到來。
小羅即使多日不睡,現在也是淺眠。幽幽的醒轉,想到夢中的情景,嘴角微笑。沒有隨着地藏菩薩去脩金身,她從沒有後悔過。即使到現在,香骨還沒有想起自己,她也不後悔。
小羅始終堅信,有一天,香骨會想起她的,一定會的。
起身下地,找到鞋子穿上。卻發現腳邊突然出現一雙男人黑色描金邊的靴子。猝然擡頭,挑眉急望。
“東方伏?你怎麼會在我的房間裡?”
來人正是離開了三年的東方伏。此時的他,比當年離去時更英俊健美。只是一身的玄色袍子還是當年小羅送他的。
“我現在已經不是東方伏,也不是人間的帝皇。妖界一天,人界一年。我在人界早已經消失二百多年了。”東方伏微笑的又進一步,直直的看進小羅略帶驚慌的眼睛。
“我當年因爲那個鬼面蛇的珠子,得此機會修煉。現在已
經打開神池穴,也記起了久遠的前世。我現在叫……伏羲。”
東方伏說道最後,還故意賣了個關子。以爲小羅會因爲這麼名字而激動的跳起來。畢竟,伏羲這個名字,可是幾代人心中的神尊。小羅不會不知道。
可是小羅聽了,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就再也沒有下文。彎腰把另一隻鞋穿上,然後轉身去收拾牀鋪。
小羅的這一舉動,讓伏羲很受傷。興致匆匆的專門跑來,卻只聽到了這麼一個不冷不熱的‘哦’。能確定自己現在心裡愛的不再是女媧而是小羅,這需要多大的勇氣,這個女人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我們還是出去吧,孤男寡女的在一間斗室畢竟不好。”小羅說完,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留給伏羲,自顧的出了房門。
伏羲眼見着小羅出了房門,心裡的怒氣猛的噴薄而出。自己到底有哪裡比不上那個總是穿白衣的男子?若說以前,他是趕不上他,不僅是容貌,還是法力。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是伏羲,他是遠古神。他是一切世人膜拜的對象。
而沙華又算什麼?是一個妖,一個墮仙的魔。一個心裡愛着別人對她不屑一顧的冷情男人。
爲什麼?都這樣了,你心裡惦記的還是他。
“小羅,兩日後,天下就要掀起一場浩劫。沙華猖狂的要與天下爲敵,註定他的下場不會好。甚至妖魔兩屆都會跟着受牽連。”伏羲忍下怒氣,跟出門外,勸着小羅。“你跟我走吧,我現在有能力保護你,也有能力給你一個想要的未來。何苦巴巴的等着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回頭。”
小羅仰頭,果然變天了。昨日還是碧水晴天,今日已經烏雲壓境。空氣中不安定的因子,蠢蠢欲動。
小羅明白,沙華以一界之力,叫板其他五界,勝算很小。天下等着漁人之利的小人也數不勝數。但她不怕。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生一起生。死一起死。偷得餘生又如何?若沒有香骨的陪伴,死猶剩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