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吃飯的時候藍渃一直都在逃避他詢問傷疤的問題,看到她躲閃的眼神,謝章溢有點火大,他將筷子重重地放在桌面上,表情還是和以前一樣充滿着危險的氣息。
雖然手術是很成功,但是他還是挺習慣自己無拘無束的壞脾氣,他現在已經可以剋制自己不在掀桌子了,但是在藍渃面前,尤其是看到她眼角上的傷時,他就沒由來地想要發脾氣,他甚至想要知道是誰害她這樣的,非得將那個人痛打一頓。
藍渃低頭吃着飯,謝章溢的舉動讓她有些心神不寧,隨後她便討好地替他剝了一隻蝦放在他的碗裡,說:“這裡的桌子很貴啊,你可要剋制一點。”
謝章溢瞪着她,隨後便挫敗地嘆了一口氣將那隻剝好的蝦放進嘴裡,說:“是杜弘一吧。”
藍渃的身子一僵,手裡剝蝦的動作也停了下來,謝章溢低頭看她,她的表情掩藏在陰影裡,“我就知道是他,操蛋的王八孫子!我要看見他非得把他卸了!”
謝章溢很生氣,他原本想要夾起桌上的菜,卻怒得將筷子再次扔在桌子上,這次筷子沒有乖乖聽話,在桌子上一彈掉落在地上。
一旁的服務員看見了連忙過來給他換了一副新的筷子,這過程中謝章溢再也沒有說一句話。
“謝章溢,你別這樣。”藍渃終於擡起頭來看他了,但是她的臉上有一層說不出的悲傷,“那天的情況很亂,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些人就拿着槍進來……我怕他們傷到弘一,我就,我就拉住了那個黑衣人,然後他拿着水壺就砸了過來。”
謝章溢看着她那個樣子,聽她將話說完,心裡微微的糾疼着。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說地就將她攬進懷裡,她掙扎着,但是他不放棄。更是加大了手裡的力度,直至將她捏疼了。
“你別再找杜弘一了,跟着他你除了得到傷害和傷疤,你還得到什麼?我他嗎哪點比他差了,我不過就是晚他認識你幾年!”
“這不一樣啊,謝章溢。”藍渃在他懷裡小聲地說道:“我現在的這個樣子,配不上你。”
謝章溢抓緊了她的肩,手裡的力道簡直可以將她捏碎了,“沒有什麼配不配,只有願不願意。我只想問你,你到底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這是第幾次謝章溢在她面前
裸地表達自己的愛意了,藍渃不知道,只是覺得今天的他有些累了,他連說話都是那麼的無力。或許是謝章溢根本就沒有抱什麼希望得到她的迴應。但是他還是要說,他憋不住。
藍渃在他懷裡沒有擡起頭,她看着桌角下的那一塊毛茸茸的地毯,這裡的情調真的好浪漫,也好奢華,她實在是不想破壞現在的氣氛。但是她不得不問,不得不問出她心裡一直的疑問。“可是……你愛的不是蘇忱嗎?”
謝章溢僵在那裡。
他以爲他就要忘掉的事情,他以爲他已經將這些過去塵封了,但是當他從藍渃的嘴裡聽到蘇忱的名字時,謝章溢的心還是重重地抽疼了一下。
看到他沒有說話,知道他對自己的話很震驚,藍渃卻收不回剛剛說的話了。她認真地看着謝章溢的臉頰,說:“我都知道的,原本看到你和蘇忱超乎於尋常朋友的感情,還有那天你爲了救蘇琪姐腦部受傷,你在手術的時候。謝叔叔就和我說了你和周啓然的事情,他希望我可以好好開導你……可是,我一直都不知道怎麼和你開口。”
“所以你也和所有人一樣覺得我就是一個可恥的噁心的雙性戀麼?”謝章溢有些絕望的聲音從他嘴裡說出來,藍渃連忙搖頭,桌子對面的謝章溢顯得有些疲憊,他的臉隱藏在昏黃的燈光下,似乎是不想讓人看到他現在的表情。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知道我不會這麼想的!”藍渃連忙解釋道。
謝章溢還是靜靜地坐在那裡,許久之後才緩緩的開口,“誰知道你怎麼想的,我他嗎的要是知道你怎麼想的,我就不會這麼糾結了。我現在恨不得將心掏出來,蘇忱和周啓然都只是過去,那是我從未分得清的感情……”
這一頓飯因爲提起了往事裡最不願意提起的兩個人,氣氛顯得有些緊張,謝章溢也沒有心情去欣賞這一桌子的菜餚了,他將錢包掏出來抽出好幾張百元大鈔放在桌面上,便站起身來要走。
“你要去哪裡?”藍渃也連忙站起身來,看着謝章溢高大卻倔強的背影,竟然有種流淚的酸楚。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先送你回學校吧。”謝章溢似乎讓自己緩過來了一點,他走到藍渃面前將她的書包拿起來甩到肩上,伸出一隻手拉住她纖細的手腕就往外面走。
大連九月的天,傍晚的天氣稍微有些涼意了,謝章溢回頭看到她雙手抱住自己的手臂,長髮被風吹得有些凌亂,但他還是倔強地閉着嘴一句話都沒有說,徑直走到前面攔了一輛出租車。
這樣的天還是不要在外面閒逛太久了吧,謝章溢坐到車裡面,“過來啊,還嫌外面不夠冷?”
藍渃咬着脣小碎步跑了過去,迷糊的她在上車的時候不小心撞到車頂,身子往前一傾,便又撞到了謝章溢的身上。
“好痛!”女生有些懊惱的低呼一聲,用手揉着額頭上腫起來的包,一邊還用眼睛偷偷地瞄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謝章溢,只見他還是緊緊地抿着嘴不說話,就沒有再敢出聲。
車子駛出了一段距離,謝章溢才嘆了一口氣表示認輸,他伸過一隻手來放在她的額前輕輕地揉着,聲音好聽而低沉,“你他嗎怎麼這麼蠢?”
藍渃剛想反駁,就對視上了他陰鬱的眼神,便低下頭來不敢再亂動。
“對不起。”謝章溢的動作停了下來,藍渃突然說出口的話讓他有些驚訝。
藍渃擡起頭看他,認真地注視着他臉上的任何一個細節,他的眉頭有些緊皺,他的表情有些迷惑,“我不該過問你以前的事情,我也不該說你和蘇忱……”
“藍渃。”謝章溢打斷了她的話,他換了一個姿勢坐好,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我和周啓然……他是我童年時候最好的玩伴,我喜歡他,是因爲他給了我別人給不了的陪伴。他在我心裡的位置,一直都在。蘇忱,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他很像周啓然,心裡不自不覺就對他有了一種特殊感情,但是後來對他所有的好都變成了我心甘情願的,我承認,我對他們都有過感情。而你,是我在確信愛上你之後,一切都變了,我不再去糾結我是不是雙性戀,因爲我發現我現在心裡只有你。”
藍渃的眼裡有晶瑩的淚珠在閃動,她將謝章溢的手抓在手裡,說:“我要是在弘一之前遇到你,說不定我會選擇你,但是我現在……抱歉。”
之後的兩人,一路無話。
到了學校謝章溢越過她的身子替她將那邊的門打開,也沒有下車,就坐在原地說,“你自己進去吧,我回去了。”
藍渃點點頭,朝他揮揮手,“再見,回去小心一點。”
謝章溢沒有說話,搖下車窗之後車子便離去了。
藍渃看着漸漸駛遠的車子,總有一種錯覺,似乎謝章溢正在漸漸遠離自己的世界。
對不起,別再爲了我浪費時間了,別再等了,我不值得。謝章溢,你聽到了嗎?別再等了。
由車窗的後視鏡可以看到她還站在原地看着車子漸漸遠離,謝章溢看着後視鏡裡的嬌小身影,眼裡漸漸泛起了霧氣,他擡頭深吸了一口氣纔將喉間的酸楚艱難地嚥了下去。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這麼執着,爲什麼會死死的糾纏着她,明明她的心裡一直住着一個傷她至深的男人。就是心疼她,心疼她總是不知道愛惜自己。
他總是問自己的一個問題,到底是什麼時候愛上她的。這個問題在後來有了答案,還記得在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就是在他來到溪高的第一天。
那一天他掃視着班裡的人,眼神被坐在後排的女生吸引了去,後來他們成爲了同桌。她始終低着頭,不言不語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心裡總有一種渴望想要知道她心裡的想法,於是就無止境地去吵她鬧她,那是在那一個叛逆的時期表達好奇的唯一方式。
記憶中那一天在教室的角落輕吻了她的脣瓣之後,他的心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那是一種不同於周啓然和蘇忱給他的感情,那是一種,絕妙的幸福感,這種幸福感可以延續好幾天,讓他做夢都在偷笑。
但是那個時候他不知道,這就是愛情。
那些懵懂的青澀的愛,在年少的時候一併跟着自己成長起來了,以至於在後來的這些日子裡,那些愛變得越來越深厚越來越無法割捨,直到自己再也不甘心於只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