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如繪皺了皺眉,見甘美神色暴戾,也不與他爭辯,便笑着道:“殿下,臣女的意思呢,是陛下他並非當真一點也不體恤您,這麼些年來殿下始終是諸皇子裡面最受冷落的一個,殿下總以爲這樣長大全是因爲澂嬪娘娘的緣故,可殿下爲什麼不想一想,澂嬪娘娘做了多少年的才人,又不得陛下寵愛,連太后待她也不十分親切,而您的生母得罪的卻是四妃之一沈氏,更生有太后疼愛的三殿下甘棠,連陛下長寵不衰的貴妃娘娘都沒有自己親子,只能撫養如今的太子殿下,四殿下就當真以爲,澂嬪娘娘有這麼大的能耐,獨自護您多年嗎?”
甘美雙眉一揚,似笑非笑道:“怎麼?蘇氏你這是要來說我不孝麼?”
“臣女哪有這個膽子,只不過是看四殿下不甘被繼續囚在此處,而臣女恰好有個想法,說給四殿下聽一聽罷了。”蘇如繪也不理他冷嘲熱諷,自顧自的說下去道,“別說貴妃娘娘那位生下來就沒了的公主了,就是早先臣女無福眼見的樂安公主,賢妃娘娘所生,太后親自撫養,還不是出了意外?這宮裡啊,雖然是天下最最富貴的地方,可卻時常養不住金枝玉葉們。四殿下平安至今,澂嬪娘娘固然是盡心,可若沒有陛下庇護,澂嬪娘娘只怕也是有心無力呢?”
“長泰一直不信我是他親子,他庇護我做什麼?”甘美冷冷道。
蘇如繪微微一笑:“當真如此的話,殿下還在襁褓中時,陛下他爲何還要留您的性命?賢妃、貴妃的子嗣都可以夭折,又何況已經瘋了的夫人呢?”
“……不過是因爲當時他膝下子嗣不多,而且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不是,所以才勉強留了我一命。”
“是嗎?可就是現在,陛下也是春秋正盛,這宮裡的妃嬪多之又多,陛下當時已有嫡長子,良王那時候可已經被立爲太子,殿下真的認爲陛下對您沒有一點憐恤之情?”
甘美狐疑的看着她:“你想說服我與長泰和解?你到底打什麼主意?”
“四殿下說錯了,這皇家的事臣女可不敢多管,臣女只是想說,陛下當初若當真懷疑殿下不是他的血脈,又對四殿下的生死不上心,根本無需當時下旨處死殿下,只要對殿下露出不喜,殿下以爲憑當年瓔華夫人盛寵都能尋到機會下藥的沈淑妃的手段,縱然澂嬪娘娘以身代之又能保殿下幾回?”蘇如繪盯着他,微笑着道,“這宮裡,能夠保護四殿下的,不是澂嬪娘娘,而是陛下!如今四殿下想離開此處,最好的辦法,自然也是叫陛下回心轉意!”
甘美沉默許久,才緩緩道:“你要我怎麼做?”
“如今陛下還在氣頭上,臣女暫時還沒什麼好辦法。”蘇如繪不假思索道,見甘美怒視着自己,她目光閃了閃,忽然低聲道,“看來四殿下至少是承認臣女說的有道理,陛下他到底還是疼着殿下的。”
шшш •т tκa n •C O
“……你若沒有旁的事就先走罷。”甘美心頭不快,就要下逐客令。
蘇如繪意味深長的看着他:“臣女再多一句嘴,四殿下以爲,陛下憐愛您,可有瓔華夫人的緣故在裡面?”
這回甘美足足過了盞茶工夫才啞聲道:“思煙姑姑與母妃生前都告訴過我,昔年我的生母還沒失寵時,連貴妃娘娘一月之中也才能見到長泰寥寥數面,更不必說其他人……而且她被沈氏謀害發瘋後,長泰還是念念不忘,時常過來探望她,那時候這瓊桐宮依舊繁華若錦,只是後來生了我……因爲盧王的緣故,那老婦震怒,瓊桐宮裡的宮人死得死,散得散,只有思煙、思雲兩位姑姑苦苦哀求,才被准許留在她身邊伺候,八年前……好像你因爲得罪了懷真郡主被罰在這裡禁足,那時候思雲姑姑承受不住,沒了……才只剩了思煙姑姑。”
“陛下念舊自然難免愛屋及烏,有莊妃娘娘的例子在,縱然瓔華夫人失寵時間更久……”蘇如繪微笑着望着他,“儘管陛下現在還怨恨着四殿下您,若這時候,收到了瓊桐宮淑月殿瓔華夫人的消息……當然了,若是小事,自有皇后娘娘並淑妃娘娘攔住,斷然不肯叫陛下知道,但若是大事,比如說,夫人她……沒了,就算淑妃娘娘執意阻攔,皇后娘娘爲了不擔干係也會堅持將此事告訴陛下的,畢竟夫人雖然失寵,人也瘋了,可位份還在,她還是從一品的三夫人之一!其他位份不高或者進宮不久的宮妃還能說一句不知,皇后娘娘那裡卻是怎麼都推不過去的,所以說什麼也會驚動陛下,那時候陛下一念舊情……”
甘美倏然撲了過來,狠狠掐住了她的咽喉,面色淒厲道:“你再說一句!”
甘美從小便不受寵,因此皇子們的騎射師傅待他也不上心,但比起蘇如繪這樣的弱質女流到底力氣大了些,蘇如繪被他扼得連連咳嗽,卻依舊神態自若,淡淡道:“而就在陛下接到這個噩耗之後,被勾起了前塵往事,心下一軟,放過殿下……這時候卻有人呈上了證據,道這一切,根本就是殿下爲了脫身,不惜謀害生母,四殿下以爲,您還會有機會麼?”
甘美的手頓時僵住,良久才緩緩鬆開,臉色慘白道:“這……是永信宮的計謀?你是如何知道的?”
蘇如繪淡淡道:“永信宮有沒有這個計劃,我還不知道,只是昨天陪着丹朱郡主去御花園瞧見了莊妃娘娘帶着榮壽公主,莊妃娘娘裝束簡樸一如澂嬪娘娘當初,使我想起了這個可能罷了。”
“想不到你竟是如此心思惡毒之人。”甘美厭惡的看了她一眼,“就這麼一件事情你就能想到如此毒計,真不知道二哥爲什麼還要喜歡你!”
“我若不先想到此節來告訴四殿下您,回頭若永信宮也這麼想並且做了,四殿下到時候只怕哭都來不及了。”蘇如繪也不生氣,淡淡道,“太子殿下他是明理之人,臣女又要提到澂嬪娘娘了,四殿下說臣女心思惡毒,難道澂嬪娘娘就是善良天真嗎?若是如此,爲何她一死,太子就失了位?這世上除了極少數極惡與極善的人之外,又有哪個人沒有惡毒與善良之時呢?不過是看對誰罷了。”
甘美冷笑道:“可你既然心思如此機巧,今日固然可以幫着我二哥,他日也能害他,你還不加掩飾,難道就不怕他將來厭棄於你,或者你身邊有人遭害,不論是不是你做的,他都懷疑你?”
“刀劍可以戮人,拿在將士手裡可以保家衛國,拿在了強盜匪徒手裡可以造就殺孽,難道因爲擔心將士手裡的刀劍終有一天會流落到強盜匪徒手中反過來害了黎民百姓,匠作監從此就不鑄造刀劍了嗎?”蘇如繪慢條斯理道,“四殿下,您的疑心太重了,臣女謀害四殿下並無什麼好處,也與四殿下沒什麼揭不過去的冤仇,是不會造這個孽的,四殿下今日在此處,並非臣女的緣故,四殿下又何必總是盼着臣女不好呢?難道就因爲當年衛家沒有接受瓔華夫人歸回家族,殿下就要把所有的閥閱都恨上?”
甘美沉默片刻,冷哼一聲:“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