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子沉吟道:“若小霍氏的生母生在今上繼位之後,還可以認爲這是太后爲了脅迫寧王,所以故意誕下,可奴婢卻實在想不明白,高貴妃究竟用了什麼手段,叫太后冒着萬死,誕下此女!”
蘇如繪沉吟不語,半晌,南子忽然又問:“只是四小姐,帝都人人都道小霍氏乃是康悅郡主唯一所出的嫡女,而且她生得也與宮裡的貴妃娘娘極爲相似……難道她的生父,也是霍長青?”
“若不然,太后也不會這般苛待霍貴妃了。”蘇如繪淡笑着道,“嘉懿太后連血脈受到懷疑的四殿下,都能做到即使冷落也不苦待,又何況只是應付一個妃子呢?可從我進宮起,便只看到太后她差不多是時時刻刻的爲難着貴妃,幾次都想將如今的太子殿下從西福宮裡奪走,交給其他妃嬪撫養……這可不是普通的厭惡了,若非霍貴妃長寵不衰,還不知道太后會怎麼對付她!”
她豎起一根食指示意南子噤聲,方道:“當初太后誕下的那位寧王之女,照着嫺雅公主給的提示,似乎是養在了寧王的一處別院裡,這或許是因爲寧王堅持的緣故,寧王對這個女兒,究竟有沒有感情,咱們這些外人,自然很難知道,但她放在太后手裡,寧王想必是不安的,尤其隨着太后一步一步掌握了權柄,地位穩固,寧王更加不安,到這時候,這個女兒,反而成了寧王用來獲得太后某些承諾——譬如安危上面的籌碼了,或者出於這種緣故,寧王從太后那裡要到了撫養她的機會,反正以寧王的身份,一個私生女,也無傷大雅,再說只要寧王認下她,太后尋個藉口封她爲郡主甚至公主,也不怕尋不到合意的夫婿……”
“可是四小姐,寧王爲何始終沒有認她?”南子思忖了下,寧王可是從來沒聽說過,認過什麼私生女的。
蘇如繪冷笑:“有那麼賢惠的王后端木氏,這個女兒不到成年即將出閣的時候,寧王或者太后如何敢叫她進寧王府?等着端木氏替她送葬麼?”
“端木氏若是知道她的身份難道還敢謀害她不成?”南子驚訝道,“畢竟只是女兒,也做不了世子啊!”
蘇如繪拿指在脣上點了一點,道:“端木氏嫁給寧王多年,手段了得,卻只生了懷真郡主一人,就是去年年初時候誕下的小世子,也沒活多久,這情況倒讓我懷疑,她是否被太后下過類似夢見散的藥物?”
南子驚道:“太后爲何要對寧王后下手?”
“太后斷無可能嫉妒她。”蘇如繪抿嘴道,“我猜,可能是爲了震懾寧王——那時候,寧王后與寧王關係尚好,同牀共枕之人遭了毒手,寧王的安危,可想而知?更重要的是——藩王無嫡子則無嗣!太后要寧王帶頭做好了賢王的楷模,除了私生之女外,自然也要拿足了讓寧王不得不聽話的把柄!”
她冷笑着搖了搖頭,“寧王雖然與康悅郡主只是名義上的兄妹,但他既然承了老寧王之位,與霍府逢着年節總要來回走動的,算一算小霍氏的年紀,那時候霍長青正當年輕,我聽母親說過,太師膝下的一子一女,少年時候都以容貌名動帝都,霍貴妃那時候被許爲帝都第一美人,而霍長青亦不遜色於其妹,乃是帝都當時風頭最勁的公子,有玉面之稱,母親笑言先帝將康悅郡主賜婚於他時,帝都不知道多少貴女哭溼了枕頭帕子呢!”
南子皺起眉:“可霍長青在康悅郡主去世前,並未納妾。”
“誕子又未必要納妾,太后與寧王不就是個例子嘛。”蘇如繪一撇嘴,“所謂小霍氏出自康悅郡主——唯一可信的,應該是她出生之後,其生母就去世,我瞧太后對貴妃的態度,只怕與此事,大有關係。”
“康悅郡主她……”
“康悅郡主不過是老寧王的女兒,雖然在太后身邊養過幾日,可與太后自己親生的女兒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蘇如繪淡淡的道,“再說了,太后明面上只得一子一女,儀元長公主年方一十三歲就遠嫁秋狄,從此相見無期,那時候太后雖然還沒料到儀元長公主竟然會被迫爲阿花不脫殉葬,但長公主長年遠在他鄉,太后對自己的子嗣素來疼愛,焉有對長公主不心懷愧疚的?”
她吐了口氣,悠悠道,“我猜啊,這也是太后後來鍾愛小霍氏的緣故——因着對儀元長公主虧欠,太后將這份歉疚皆彌補到了女兒身上,哪怕並非先帝所出之女!爲了這個女兒,太后逼迫霍長青休棄康悅郡主另娶的事情未必做不出來,或者也不必休棄……爲了保密,叫郡主猝死也是正常,畢竟老寧王早已過世,康悅郡主除了有個郡主頭銜之外,唯一的依靠便是夫家,只不過這裡面不知道是怎麼曲折的,小霍氏生了下來,太后與寧王之女卻在產後去世,很難說與康悅郡主無關,甚至明顯還牽累到了宮裡的貴妃,貴妃有陛下護着,霍長青卻是護不住康悅郡主的,因此,小霍氏的所謂生母康悅郡主,自然只能‘難產’而死了!”
南子不由打個寒戰:“這位郡主也太可憐了些!”
“康悅郡主與霍長青夫妻恩愛,聽說霍長青對小霍氏也不是很親近,想必之前誕下這個女兒,中間也是有關節的,康悅郡主乃是老寧王膝下唯一所出,自幼備受寵愛,她在太后膝下那幾年,與太后又沒什麼衝突,就是先帝也因爲如今的寧王的緣故,對她特別優待,爲她選霍長青爲夫可見一斑——霍長青乃霍德之子,當時霍德雖然還沒做到太師,但前程已經明朗,更兼霍長青俊秀無雙,帝都不知道多少千金小姐覬覦着他,康悅郡主身份尊貴卻毫無勢力,將她嫁給霍長青,一則不必擔心霍家憑藉姻親勢力過於膨脹,二則也能夠叫老寧王心甘情願的交出封國,三則衆人看在眼裡也覺得先帝仁厚。”蘇如繪淡淡的笑了笑,眯眼道,“這個先不去說了——或者因爲小霍氏的生母死得悄無聲息,太后對小霍氏的安危十分上心,她幾次離宮回霍府,黛鋒都沒能找到機會除了她,卻在太后自己的宮裡,被當時還只是藩王的楚王殿下害死,此事你怎麼看?”
南子咬着脣,想了片刻,慎重道:“奴婢以爲,要麼是太后改變了主意不再護着小霍氏,要麼就是太子殿下手段了得!”
蘇如繪搖了搖頭,輕笑道:“我猜啊,是他狠心下得迅速——迅速到了,太后還沒預料呢,小霍氏,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