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殺人的案件到了過堂的日期了,早上大理寺卿請求見皇上一面。
當然,小皇帝也正要見他呢。
派張永宣在太和殿的偏室內覲見。
陸宏行了禮,楊厚照擡起頭道:“案子都查清了嗎?按照律法該怎麼判?”
這也正是陸宏舉棋不定的地方。
本來他準備公事公辦,將何氏收監三年,但是突然又出了楊婉瀅的案子,顯然的,帝后並不想這麼放過楊寧。
所以他不知道是不是要在何氏量刑上加重一點。
但是如果這麼做了,感覺會無法原諒自己,所以他想爲何氏求個情。
“雖殺人者償命,但是何氏在獄中和楊婉瀅說了很多話,獄卒都彙報上來,微臣仔細整理過,可以當作參考的證據,她也有些情有可原。”
想了想又道:“微臣知道身爲朝廷命官,應當秉公執法,尤其是何氏這種令家宅不寧的女人,應當嚴懲。
可是律法無外乎人情,聖上,微臣將心比心,楊寧太寵愛妾侍,這才引得何氏反擊,情有可原。”
律法雖然保護男人利益,可也保護嫡子的利益。
男人寵妾,明顯就觸動了嫡妻和嫡子的利益,何氏可生了三個兒子呢。
楊厚照道:“你是老刑名,朕相信你們能做到公平公正,所以不用問朕的意見,朕如果不信任你,爲什麼你是大理寺卿?
按照律法人情自己量刑吧。
再有一點,把楊婉瀅謀殺親夫的事一併過堂吧,朕要說的就這些。”
所以皇上對於他的求情沒有反感?
那皇上到底什麼意思啊?
陸宏出了太和殿,看着天邊的升起的太陽,還是不敢下結論。
這時候低頭看下前方的路,忽然看到一個身着紅色飛魚服的胖男人。
陸宏心中一動,忙追上去:“張公公,這麼巧,您這是要去哪裡辦案啊?”
張永心想我就是來勾引你的。
他拱拱手:“陸大人。”
陸宏回禮,然後道:“公公很忙嗎?”
張永道:“聽聞陸大人今日有堂審,咱家也要去瞧瞧。”
張永是錦衣衛南鎮府司的人,並不管刑名之事,可是要去瞧他審案?還毫不避諱的樣子。
陸宏笑道:“公公從哪裡來?”
張永也笑了:“清寧宮。”
隨後二人對視那麼幾秒鐘,在各自的眼中都看出了對方的來意。
陸宏擡起手:“那正好咱們順路,邊走邊說。”
張永說好,二人一起走在太和殿下面的大理石地面上,陸宏低聲問道:“不知娘娘對何氏楊婉瀅一案有什麼看法?”
張永道:“你算是問對人了,娘娘近來對律法感興趣,聽說了吳氏的事,她還感慨說,妾侍也沒錯爲何要被殺?何氏作爲主婦也沒錯,爲何落得殺人奪子的惡名?
所以到底誰錯了?命也?非命也?
這個男人啊,還是不要太貪心的纔好……”
他喋喋不休說這皇后的感慨,沒有說任何一聲指示,可陸宏卻連連點頭,像是在聽上級的訓話,且神色是十分有體會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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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姑姑惦記何氏和楊婉瀅過堂的事,到書房裡找李昭說話。
“娘娘,您說陸大人能明白娘娘的心意嗎?到底會怎麼判?”
陸宏是文官,而且名聲一直都很好。
李昭讓秦姑姑去求張永給陸宏下套,第一張永是內侍,陸宏會看得起張永嗎?
張永背後的人是皇后,身爲文官的陸宏會對一個女人重視嗎?
而李昭的意思是,有何氏和楊婉瀅兩個人的罪名,楊寧已經起不來了。
她的目標本來就是楊寧,所以不想難爲身爲主母的何氏。
可是這個時代妾侍合法,正妻如果不想男人納妾,就應該說出來,爲什麼要殘害一條生命呢?
這是她和吳氏不一樣的地方。
她可以不要賢惠的名聲,寧可玉碎也不會讓楊厚照有別的女人。
歸根結底,世道有錯,吳氏不尊重生命也有錯。
所以從三年改判一年,算是她對正妻對憐憫,也還生命本身一個公道。
李昭看向秦姑姑道:“事在人爲,咱們即然相信張公公,就應該相信他的能力和魅力,會從輕發落何氏的。”
秦姑姑是比她還要維護正妻的人,忙不迭的點着頭。
不過看向窗外廣闊的天空,她還是無精打采道:“要是能親自去看過堂就好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
李昭心理認同着,外面響起楊厚照的喊聲:“阿昭,阿昭……”
李昭勾脣一笑,打瞌睡就有人遞枕頭,這不能帶他們出宮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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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過堂在上午,他們還有一個時辰的準備時間。
楊厚照聽說出宮,也樂的不行,趕緊讓他的狗腿子把他的裝備找出來。
看着屏風架子上擺着的紅紅綠綠的衣服,李昭:“……”
她把楊厚照拉到鏡子前,然後讓他抱着自己,一起擠着照鏡子:“萬歲爺,您英俊不?”
楊厚照用看傻瓜的目光看着李昭:“這不明擺着嗎?”
李昭勾脣一笑,道:“那是,這麼英俊的人,本來往人羣中一站,就是焦點,咱們如果再穿燈籠褲出門,都看咱們了,誰還聽案子?
這是其一,其二如果被官員抓住咱們出宮,肯定又是一輪彈劾,別穿那身了。”
楊厚照若有所思:“你說的對。”
可是小皇帝是“不安於室”的人啊,你讓他規規矩矩穿的一本正經,他就有點不開心。
有了,他喜歡角色扮演,李昭讓他粘了鬍子,搖身一變,成了威嚴的鏢師,她換回男裝,當他的小白臉。
內侍給楊厚照裝扮好,對着鏡子一照,楊厚照自己都認不出來自己,高興極了。
回頭一看李昭,淡綠色的直身,襯的笑臉高潔奶嫩,六合小帽跟初見時一樣。
他忍不住將李昭抱在懷裡,道:“不想走了。”
感受到他腦袋在她身上不老實的蹭啊蹭,李昭在他肩膀上提了提嘴角,然後輕聲道:“晚上回來裡面什麼都不穿,然後伺候萬歲爺,怎樣?”
楊厚照立即抓住她的手往外走:“走一圈天就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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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門口已經聚滿了人,不過衙門還沒開。
看着那交頭接耳的人羣,楊厚照回頭看着李昭:“阿昭,這下子庭審一開,楊寧就永遠無法翻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