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寧笑着安慰女兒:“我的女人,就是千金小姐,什麼小妾生的,純屬胡說八道。”
楊婉瀅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嘴角露出笑容。
隨後楊寧支吾一聲,然後道:“婉瀅,爹正要跟你商量個事兒,你娘這次是被人故意栽贓的,但是人家高明,人證物證俱全,人家又位高權重,所以這官司咱們估計是打不贏,只能額外想辦法。
民不告官不究,爹想帶你去見見那個原告,沈爲民想見你。”
“原告?!
沈爲民?!”
楊婉瀅想到街上叫她的那個粗人,蹙眉道:“爹,爲什麼要帶我去見他?我的身份,怎麼可以見他,他算什麼東西?”
問題就出在這,楊寧去找沈爲民通融,讓他放過何氏,他也答應給他一大筆錢。
可是沈爲民說要考慮,還要見楊婉瀅。
何氏已經承認自己殺了梅娘,再根據平時何氏對楊婉瀅的厭惡,十有八九楊婉瀅就是梅孃親生的。
沈爲民顯然也確定這件事,他要見自己的外孫女。
當然,就算沈梅娘活着,小妾的父親,也不能算是小姐的外公,但是現在沈爲民不是有籌碼嗎?
只是這要如何給女兒解釋?
見父親一臉尷尬又爲難的樣子,楊婉瀅身上哆嗦一下,然後後退着搖頭:“爹,不會的,不會的,你說了我不是小妾生的,我是娘生的啊。”
可是如果不是小妾生的,小妾的家人爲什麼要見她?
楊寧慚愧的低下頭:“爹對不起你。”
不輕不重的話,聽起來很平常,只是帶着內疚罷了,可落在楊婉瀅心裡卻如重錘一般,她木然的站在那裡,怒吼一聲:“不!”
****
御案上摞了一層厚厚的律法冊子。
這是繼皇后盤點賬本之後,她又一非常投入的營生。
秦姑姑送茶進來,見元寶也蹲在賬冊上用爪子翻書,她頓時就笑了,道:“娘娘,要不要給咱們元公公也倒杯茶,精神精神。”
元寶跟別人都很傲嬌,就是喜歡給楊厚照打滾賣萌,所以大家都說它是當內侍的好材料,外號就要元公公。
李昭放下書本活動下筋骨,然後端過來秦姑姑給的茶道:“你別說,咱們元寶看書不撕,可認真了,比萬歲爺認真。”
他們萬歲爺……
秦姑姑尷尬的咳嗽一聲,轉移話題無聊的問道:“娘娘,您又看這些東西幹什麼啊?”
李昭道:“當然是爲了怎麼給楊夫人定罪啊,怎麼量刑,我要好好研究研究。”
楊寧帶着楊婉瀅去見沈爲民的事她和楊厚照都知道,當然不怕沈爲民倒戈,民不告官不究這個律法李昭慫恿楊厚照改呢。
起碼要分清刑事責任和民事責任的區別。
秦朝爲什麼能統一六國,靠的是商鞅變法,變的是什麼?就是律法嚴明,執法公平。
可是現在以權代法不說,還什麼以孝治國,淨放狗屁,什麼民俗都不如法律公平。
而人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所以律法這裡一定要修改加強,爭取做到公平公正。
那麼首先殺人越貨,偷盜搶掠,肯定是刑事責任,即便是原告不追究,司法也要追究。
楊夫人這裡,雖殺人但情有可原,到底怎麼量刑纔是難題。
秦姑姑當然不懂這些,眨着眼睛道:“咱們不就是想把楊寧的名聲搞臭嗎?
不管何氏有沒有殺人,妻子在牢獄中走了一趟,而且證據確鑿,他就是治家不嚴,妾侍也保護不了,千金小姐的女兒甚至都是魚目混珠來的,還不夠被人笑話啊。
奴婢聽聞現在外面的大人們都在落井下石,孤立他了,目的已經達到,何氏交了錢就放了唄。”
不然按照律法,何氏要收監三年,雖然殺的是妾侍,但是是良妾,還以庶女充當嫡女養,都違反了當世道德。
李昭看着秦姑姑道:“真的要放了嗎?是殺人啊。”
她語氣帶着意外的詢問,秦姑姑道:“當然放了啊,不就是一個妾侍嗎?死就死了唄。”
到底是古人,拿女人不當人。
即便是小三,感情破裂可以離婚,可以想辦法要賠償,殺人總是不對的,不然怎麼說人命關天。
可是古人女子不殺掉“小三”又沒辦法,因爲小三根本也不是小三,是合法的妾侍。
所以楊夫人的行爲在此時男人眼中是罪無可恕的,女人們對她還是暗暗的抱有同情和支持。
李昭自己的矛盾在於她想尊重生命,尊重人權,可是中國人還有句老話,叫做入鄉隨俗。
那麼她到底要如何給楊夫人量刑?
這也是她可以立個婦女保護法和修改婚姻法的好機會。
所以,到底這個工程要怎麼開展?
難題,難題!
說這話的功夫,楊厚照從外面回來了。
少年臉上帶着喜色,邁着輕快且利落的步子走進來,明媚陽光,讓人見了心情一下子就爽朗無比。
李昭放下茶碗道:“萬歲爺有什麼好事?”
楊厚照道:“什麼好事?不是三日後楊夫人要過堂?
朕和陸宏商量過了,可以輕判何氏,但是一定要把楊寧的名聲搞臭,要他公開審理,讓百姓都去觀看。”
這是個好辦法,老百姓如今娛樂生活十分有限,好不容易有三品大員的家醜可以看,定然要十傳百百穿千萬的。
到時候就算何氏沒罪,亂家的名聲也會傳開。”
李昭看着窗外想了想:“要是楊婉瀅在這時候也出點事就好了。”
楊厚照可沒忘了,這楊婉瀅沒少攛掇她父親難爲李昭,可是後宅婦人,太后都申飭過的,他真是不好把這個人怎麼樣。
他問道:“能讓她出什麼事?阿昭,你不會是……”楊厚照眼睛一翻,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隨後有些急切的道:“朕認爲不好,阿昭你是乾淨人,那楊婉瀅雖然可惡,可是真的殺她,總覺得髒手。”
因爲帝后也不能隨便殺人啊,會有惡名的。
李昭無奈的笑道:“萬歲爺想到哪裡去了?我是想,楊婉瀅脾氣暴躁,常常威脅韓澈,難道在這時候不應該出點事嗎?”
“啊?”楊厚照想了想,搖搖頭:“會出什麼事?”
李昭看着前方的虛空,眼睛倏然瞪大:“到底會不會出事,那就要看姜太公釣魚,願者纔會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