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特別的女人!
跟她不一樣,是個不求回報,更爲奇特的女人。
韋氏手放在胸口上,是不是如果她對張璁也是這樣付出,不要要求什麼回報,就一直的看着他,看着他去努力,不管走的遠不遠,長不長久,他們都不會像今天這個樣子?
她是喜歡了更年輕的韓大人,但是,心裡痛苦,可能比張璁更多。
因爲是她有所欲,有所求,纔會突然覺得韓澈十分吸引人。
她的慾望,她的所求,都無法得到。
更爲痛苦。
韋氏將頭轉過去,不知道爲什麼現在滿腦子裡都是張璁。
這個人在她眼裡沒有能力,小氣,睚眥必報,但是她爲什麼突然又想他了。
竟然有更年輕的韓大人在眼前都沒什麼興趣了。
見韋氏有些惶恐不安。
韓澈心裡內疚也多了,欣慰也多了。
內疚多了,是因爲張璁現在可能已經死了。
欣慰多了,是因爲這世上誰不苦啊,剛在一起的時候,都是那麼的新鮮快活,日子久了,對方就像是老人斑,怎麼扣都扣不掉。
但是老人斑,纔是常態,早晚要老了,不然坦然去面對。
韋氏,她喜歡的不是他,她喜歡的是她心裡的那種仕途,那種事業。
不是一個人。
她對張璁,也有感情。
已經死了的人或者將死之人,他希望他的妻子,能夠對得起他,雖然他們是敵人,雖然,這個張璁上位之後並不是一個好人。
但是,一碼歸一碼。
韓澈這時問道:“你還想聽第三個女人嗎?”
韋氏微微頷首:“大人請說。”
韓澈道:“第三個女人,應該會擠掉我最愛的女人,成爲我心裡最重要的女人,最愛的人,但是老天沒有給我們這個機會。”
韋氏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
韓澈道:“她死了,在我們要結合在一起的時候,在我衝破了所以枷鎖和限制,準備櫛風沐雨,要和世界爲敵的時候,我都做好了準備,但是她死了,被人害死了。”
他說着,雙目有些溼潤,眼眶泛紅。
神仙一般的人物,好似突然多了煙火氣,就成了凡人。
那目光中還有一些恨意。
韋氏再遲鈍,也覺得這目光不對勁。
她愣愣的看着韓澈:“大人?!”
韓澈又苦笑一下:“我的女人被人害死了,但是其實,我並不想別人的女人受苦。”
“但是不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也是立場不同,無可奈何。”
韋氏恍然一下,像是明白了什麼的後退一步:“大人。”
韓澈道:“你不是問我,我說的那些是不是真心話?”
“夫人,我只想說,我並不想害任何人,但是立場不同的人,沒得選擇,您希望我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就是真的,您希望我說的那些話是假的它就是假的。”
“真與假,都是您自己說了算,而人的感情,本來就是自己說了算的,其實與別人無關。”
“您……”
韋氏突然問道:“張璁現在在哪裡?!”
韓澈笑了笑沒說話。
韋氏搖頭道:“我確信,我懂了,你的女人,被人害了,害死她的人是張璁,所以你利用我,來對付張璁?”
“是吧,對,就是這樣的,你們立場不同,我知道張璁投靠了興獻王。”
“你不想害人,所以你不願意對我說什麼重話,也不想挖苦我,我知道了,你的仇人是張璁。”
說到了這裡,她眼睛瞪大,低頭帶着思考道:“今早,他還說出人頭地給我看,如何出人頭地啊?”
韓澈道::“他沒有別的辦法,他已經投靠了興獻王。”
所以除了謀反。
張璁謀反,那肯定要殺了縣官,免得縣官通風報信。
縣衙的大門是關着的,縣衙裡傳來打鬥的聲音。
所以,張璁在縣衙裡。
韋氏又猛然間擡起頭,但是韓澈在這裡。
張璁肯定是要殺韓澈的,韓澈卻不在縣衙。
因爲韓澈技高一籌,已經算到了。
既然早已經算到,肯定會有防範,所以那個的打鬥聲,完全就是韓大人勝利的聲音。
張璁會落入陷阱。
悔恨和絕望的淚水,一瞬間涌上韋氏的雙眼。
她突然間轉身,提起裙子,大闊步的往前跑。
不遠處的蘭兒很快追過去:“太太,太太……”
附近還能聽見韋氏的哭聲。
看着那拼了命奔跑的背影,韓澈欣慰一笑:“張璁如果知道韋氏的真正心意,應該會很高興吧?”
“生死之間,才知道誰最重要,什麼最重要。”
人都會犯錯的,韋氏的錯誤,還有機會悔改。
但是張璁,卻沒機會原諒她了。
韓澈看了水面一眼,又更內疚了,這次的內疚是因爲,對敵人,爲什麼這麼仁慈?
………………
滿院子的血,還有屍體。
嗆的人本能的作嘔。
但是韋氏卻感覺自己的腦袋已經麻木,她完全能承受這樣的血腥和畫面。
張璁在哪裡啊?她要找到。
勝利的侍衛,並沒有爲難她。
是啊,韓大人屬下,那麼斯文的一個人的屬下,不會爲難她一個女人的。
但是也充分的說明,她已經沒有了爲難的價值。
因爲他的相公,已經死了。
韋氏站在院子裡,對着四周大喊:“張璁,張璁,你給老孃出來,老孃還沒有罵夠你,你給老孃出來,你到底死哪裡去了?”
可是一說到那個死字,內心的絕望像是決堤的山洪一樣,頃刻間噴發而出,身體都支撐不住了。
韋氏跪下來大哭:“張璁,我害了你,我再也不逼着你上進,我再也不逼着你上進了。”
如果不是她處處逼迫,張璁也不用汲汲營營想要成爲人上人。
不用汲汲營營,就不用投靠興獻王。
不投靠藩王,就不用謀反。
就不會中了人家的陷阱了。
“張璁,張璁。”
就在這時,她突然聽到水缸後,有一個氣若游絲的聲音發出來。
“夫人。”
韋氏像是瞎了的人,陡然間看見太陽,她急忙回頭,見大缸擋着,那邊露出一雙鞋,鞋子是暗紅色綢子面的,上面繡着寶相花的花紋。
這鞋子是下人做的,但是她給張璁遞過去的。
見他沒出息,她已經好幾年都不給他做鞋子衣服了,認爲他不配。
韋氏大嚎一聲:“張璁。”
之後就跪着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