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恆雨作爲丹仙東殿的殿主,在丹仙殿總部雖然也有靠山,但是對於丹仙殿最高層的決策,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畢竟,太高層的東西,對於分殿殿主來說有點遙遠。
掌管一個分殿,和掌管整個丹仙殿,還是有極大區別的。所以,那個層面的事情,尺恆雨也不好回答。
任蒼穹好奇問道:“殿主,如今丹仙殿總部,卻是誰在掌權?”
這個問題,尺恆雨倒是清楚:“自從近幾十年來,萬藥尊太上殿主失蹤後,赤霞光前輩便再度出山,掌控丹仙殿。”
“赤霞光前輩?”任蒼穹聽到這個名字,微微一怔,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這個名字,讓任蒼穹的記憶倏然回到了四五年前雲羅城試煉歸來後,有一個神秘的女子找上了他。
如今仔細回想起來,那個神秘女子容素素,一身氣質十分獨特,鬼靈精怪,充滿一種異域風情,與東皇洲的女子大不相同。
而那女子,便是自稱赤霞光的弟子。稱呼萬藥尊爲師叔。如今想起來,很多零零碎碎的線索,倒真的串聯起來了。
“怎麼,蒼穹你聽說過赤霞光前輩?”
任蒼穹苦笑道:“我在雲羅城時,曾有一個神秘女子容素素,自稱是赤霞光前輩的弟子,找到了我,向我打聽萬藥尊前輩的下落。”
“容素素?”尺恆雨着實一驚,失聲道,“那是赤霞光前輩的關門弟子,是一個靈藥天賦與水瑤一樣驚人的天才。”
“蒼穹,她怎麼找到你的?”其實,在尺恆雨心裡,多多少少,也將任蒼穹和萬藥尊聯繫在一起了。
只是,這件事,任蒼穹一直沒有明說,而尺恆雨也一直沒有追問。
任蒼穹知道,事到如今,很多事也不能隱瞞了。
當下將雲羅城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尺恆雨。尺恆雨聽完之後,眼中流露出極爲痛苦的神色:“果然,果然……萬藥尊太上殿主已經離世。我丹仙殿,從此沒了臺柱子……”
任蒼穹也是黯然,他知道,在丹仙殿,萬藥尊就是神,是唯一被大家認可的臺柱子。是丹仙殿上上下下心中的不朽豐碑。
如今,這座豐碑倒塌,尺恆雨乍聞噩耗,自然是痛苦不已。彷彿心中一個信仰轟然倒塌,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
任蒼穹傳承萬藥尊的衣鉢,對萬藥尊的離世,也是黯然神傷。他進入丹仙東殿後,越發知道萬藥尊對於丹仙殿來說,是何等意義的存在。
越是知道萬藥尊所做的事情有多偉大,他對萬藥尊的死,也便越痛心。毫無疑問,萬藥尊進入無盡海域,無非就是爲了找到一條可以剋制妖毒的完全之法,爲人類的命運奔走。
可惜——
出師未捷身先死!
人間丹仙,不愧是丹仙殿之主,當得起萬千敬仰,當得起世人的膜拜。
看着尺恆雨傷心的樣子,任蒼穹也有些內疚:“殿主,這件事我一直隱瞞不說,也是擔心引起丹仙殿的譁然驚變。”
尺恆雨畢竟是個人物,是一代殿主,悲痛過後,也是穩住了心神,點點頭:“蒼穹,我不會怪你。你不說出來是對的。這件事,只你知,我知,就算是唐昱和蘇辰暫時也別告訴他們,以免引起大波瀾。”
“嗯,我聽殿主的。”
尺恆雨沉吟道:“蒼穹,萬藥尊殿主已逝,咱們丹仙殿痛失主心骨,這個消息一旦傳出去,也許會讓丹仙殿陷入內憂外患的境地。所以,我們暫時絕對不能透露出去。沒有萬藥尊的丹仙殿,簡直不堪想象。”
本來,萬藥尊壽不過千餘,以他的武道修爲,以他的靈藥天賦,活過一萬歲,是絕對沒有可能的。
如果以靈藥之道成神,那壽數更是堪與天地爭壽。
這樣的人物,誰也料不到會意外隕落。所以丹仙殿上下,從來就沒有設想過沒有萬藥尊的丹仙殿會是怎樣一副情形。
任蒼穹黯然道:“赤霞光大師,是萬藥尊前輩的師兄,理念應當是一脈相承的吧?”
尺恆雨點頭:“赤霞光大師,本來已經歸隱了。他出來執掌丹仙殿,並不算壞事。至少,赤霞光大師,性格方面一向厚道老成。不過,赤霞光大師與萬藥尊大師唯一的區別便是——萬藥尊推崇濟世救人;赤霞光大師推崇是獨自證道。可以這麼說,萬藥尊前輩是心繫黎民蒼生,而赤霞光大師,則一心求道,對濟世救人一說,並沒有多麼濃厚的興趣。”
“可是——”任蒼穹沉吟道,“現在丹仙殿的宗旨,似乎還是濟世救人爲主的吧?”
“是這樣的。畢竟,赤霞光大師只是暫時主持大局,他也不知道萬藥尊前輩去了哪裡,也不可能貿然推翻萬藥尊前輩的理念。再說,他們師兄弟感情不錯,赤霞光也沒有什麼爭權奪利的心思。赤霞光執掌丹仙殿,應該只是權宜之計,是顧念香火之情。並沒有篡權的意思。”
“嗯,若是要篡權,恐怕也等不到現在了。”任蒼穹也覺得頗有道理,赤霞光大師的理念既然是獨自證道,那麼想必對爭權奪利也沒有多大興趣。
“赤霞光大師沒有篡權的意思,但是——丹仙殿總有那麼一批心思不正的傢伙,萬藥尊殿主長期不出現,赤霞光大師隨和寬厚,這便讓得很多野心家,蠢蠢欲動,比如你的前任呼延傲博。”
尺恆雨痛心疾首,嘆道:“蒼穹,萬藥尊前輩的餘威,可以壓制一百年兩百年,但是時日已久,必然還是會壓制不住。我擔心赤霞光大師太過寬厚,會讓丹仙殿陷入泥潭當中啊。”
赤霞光大師,任蒼穹雖然沒見過,但從他徒弟容素素的口氣裡,也可以聽出來,赤霞光大師對於對抗妖族這種事,並沒有多大興趣。
當初在雲羅城,容素素曾放言,評論萬藥尊濟世救人的舉動——說萬藥尊前輩以一人之力,想要挽救人類的命運,何其虛妄。又說人類心裡陰暗,生性本惡,本來便是強者生存、弱肉強食,又有什麼值得挽救?弱者即便不被妖族屠殺,又何嘗不是人類強者眼中的螻蟻?那麼死在妖族之手,和死在同類之手,又有什麼區別?
這番話,任蒼穹當時聽了便很不是滋味,心裡覺得有道理,知道一定程度上也是事實,但是他終究不願意認可。
大丈夫活於世上,如果是庸庸碌碌也就罷了。既然獲得了力量,擁有了別人所不具備的能力,總要做點什麼纔好。
如果人類世界這個根都斷了,即便有少數高端強者苟活於世,成爲無根之木,那又有什麼意義?
強者,爲什麼稱爲強者,那是相對於無數弱者的存在而言的。如果人類世界只剩下少數強者,那麼他們的“強”,又如何體現?又有誰來襯托?
自古強者,都必須有大片大片的弱者來襯托他們?就跟紅花需要無數綠葉來襯托一個道理。
尺恆雨的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像丹仙殿這樣家大業大的勢力,如果沒有一個強有力的人物掌控,穩定性絕對堪憂。
遠的不說,就說東皇洲的天閣組織。
天閣組織與其他宗門不同,造化天頂天閣四道共同掌管。結果怎樣?結果令出多家,各有私心,搞到現在,南北分家,內訌不斷,真劍道被迫脫離造化天頂,自立門戶。
一個武力盛行的世界,一個偌大的宗門,沒有一個強勢人物掌控,內亂必生。
雖然丹仙殿現在總體看上去還算穩定,但那也是因爲萬藥尊的餘威還在,誰也不知道萬藥尊到底去了哪裡,誰也不敢蠢蠢欲動。
赤霞光雖然寬厚無爲,但畢竟是萬藥尊的師兄,名頭擺在那裡,有幾分野心的人物,也不敢過於放肆。
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尤其是萬藥尊隕落的消息,遲早還是會暴露出來,到那時候,情況會如何,就完全說不準了。
因此,尺恆雨聽說了萬藥尊的死訊,第一念頭便是保密。
不過,尺恆雨的目光在任蒼穹身上停頓的時候,忽然眼睛一亮,彷彿想到了什麼,一拍大腿,叫道:“蒼穹,我倒忘了你。”
“萬藥尊前輩隕落,你卻繼承了他的傳承衣鉢,而你如今的靈藥天賦和修爲,更是超出了萬藥尊殿主的同期,這豈不是說,蒼穹你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假以時日,等你的靈藥修爲足夠震懾丹仙殿羣雄的時候,你完全可以憑藉萬藥尊傳承衣鉢傳承者,掌控整個丹仙殿啊!”
尺恆雨考慮丹仙殿的問題,是從全局整體上考慮的。所以,聽到萬藥尊隕落的消息,他頭一個考慮的便是丹仙殿的穩定。
念頭一旦轉開,想到任蒼穹是萬藥尊衣鉢傳人這個事實,心情頓時豁然開朗。這是一個非常好的計劃!
試問,當今世上,除了任蒼穹之外,還有誰,更有資格代表萬藥尊?
萬藥尊生前雖然也有一些追隨他修煉的人,但是真正確定爲衣鉢傳承者,一個都沒有。
雖然,任蒼穹並不是萬藥尊指定的,甚至是被動繼承萬藥尊衣鉢。但這不要緊,關鍵是任蒼穹所表現出來的實力和氣質,都幾乎是萬藥尊的翻版,而且和萬藥尊同年齡段比,無疑是特大加強版!
有萬藥尊的傳承,有萬藥尊的信物,又有萬藥尊的實力,這樣的人物,哪怕是資歷淺一些,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