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天氣很晴朗,可惜夏微藍的心情一點都不晴朗。
期中考的成績差不多都出來了,學霸謝嵐就不說什麼了,蘇衣也是一如既往的穩定,只有夏微藍悲傷的發現……她的哲學果然掛了。
“我就說會掛的!煩死了煩死了,還要補考啊啊啊!”夏微藍在網上查到了自己的成績之後,一臉抑鬱的哭訴道。
旁邊的謝嵐波瀾不驚的把查詢成績的網頁關掉,聲音平靜的說:“說不定就是因爲你整天唸叨着要掛,現在果然掛了。”
“噗哧”一聲,蘇衣剛喝進去的一口水差點吐了出來,看了謝嵐一眼,默默的想,阿嵐,在這種時候你這麼吐槽她,真的好麼……
果然,夏微藍聽完之後耷拉下了腦袋,語氣悶悶的說:“早知道會掛,我當初就好好學習了。”
“微藍,這話我都快聽膩了……”蘇衣放下手裡的水杯,很是慎重的思考了一下,然後說,“其實我覺得,你就是跟哲學八字不合,你其他門的成績不都挺好的嗎?”
夏微藍嘆了一口氣,無精打采的說:“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我還是好好複習,爭取補考通過吧。”
“正解。”謝嵐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彎腰穿上鞋子,“那你繼續努力,我去找導師交實驗報告了。”
夏微藍聽到謝嵐這麼說,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要是有阿嵐一半用心,估計年年都能得優等了……”
“正解。”蘇衣也震驚了一下,話說,期中考纔剛剛結束啊,謝嵐的戰鬥力恢復的也太快了一點吧……
“對了。”那邊已經整理好正要出門的謝嵐卻突然在門口停住了腳步,她轉過身來,看着蘇衣和夏微藍一臉“怎麼了”的表情,神色若有所思的開口,“衣衣,我剛剛聽幾個女生說,昨天晚上看到宋老師送你回來。”
蘇衣滿臉黑線,心想這消息傳的也太快了吧,連讓她吃個早飯的空都沒給。還沒等她開口解釋,旁邊的夏微藍就已經一臉你竟然不告訴我的神情,十分傷心的指責她道:“衣衣,這麼大的事兒你竟然不告訴我!說,你們是什麼時候好上的?”
“我們什麼時候也沒好上啊……”蘇衣哀嘆一聲。
S市。
落霞山上。
一座六層高的歐式別墅低調又不失華麗的安靜佇立在這裡,白木柵欄圈起了一片翠綠乾淨的草坪,褐紅色的圓形屋頂在陽光的照耀下,就好像是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別墅門口穿着統一黑色服裝的傭人,正低着頭恭恭敬敬的分別站在別墅兩側。
而在別墅鏤空雕花的大門前,有一個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少年,正站在大門外,翹首以待着。
過了大概一兩分鐘的樣子,一輛簡潔的黑色商務車緩緩從山下開了過來,穩穩停在別墅門口的私人停車場裡。
宋雅白把車停好,從車上走下來,剛走了沒幾步,對面的少年就已經一臉興奮的朝他跑了過來。
“三哥,你終於來了!”
聽到這個熟悉的清亮音色,宋雅白微微擡頭,眉目間不自禁的舒展開來,眼神裡帶了幾絲笑意,由着少年快步走到他身邊,宋雅白低頭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少年幾眼,輕聲說:“小七,半年不見,你長高了。”
對面那個叫做小七的男孩子聽了他的話,似乎很是得意的揚了揚頭,語氣裡驕傲的不得了:“是嗎是嗎,之言也這麼說哎!”說完,他親暱的挽上了宋雅白的胳膊,拉着他就往別墅裡面走去,走到大門口的時候,裡面的傭人快步走出來,自覺的爲他們把門打開,然後低着頭靜默的站在一旁。
宋雅白和那個少年自然的走了進去,大門兩側站着的傭人看到他們,全部齊刷刷的低下了頭,恭敬的聲音整齊的響起來:“少爺好。”
恭敬、肅穆、冰冷。
少年好像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面,看都沒看那些傭人,只是自顧自嘰嘰喳喳的跟宋雅白熱絡的說話:“三哥,你都好久沒回來看過我了,家裡的那幾盆仙人掌,你走之後,我一直照顧的很好,連爸都說開的很有精神呢。”
宋雅白輕笑一聲,語氣裡沒什麼起伏的說:“他那是逗你的,仙人掌最好養活,你不管它也沒事。”
少年聽他這麼說,有點泄氣的垮下了肩膀,不過很快,他就又打起精神,滿臉笑容的繼續碎碎念:“三哥,你走了之後,家裡就變得死氣沉沉的,一點兒都不好玩。”說完,少年拿眼偷偷瞥了宋雅白一眼,語氣裡帶了點哀求的說,“三哥,這次……能不能呆久一點啊?”
神色微怔,摸了摸他的腦袋,宋雅白語氣柔和的問:“小七,你很孤單嗎?”
少年聽到他這麼問自己,清澈的眼睛微微垂了垂,他低着頭,小聲說:“也不是孤單,我就是、就是擔心三哥。上次你受傷那回,差點把我嚇死……”
漂亮的丹鳳眼微微上揚,宋雅白漫不經心的回:“不用擔心我,上次的事情是個意外,而且我那次傷的根本不重,你別聽別人瞎說。”
“好吧。”聽到宋雅白這麼說,少年微微安心的舒了一口氣,“那我們現在去見爸吧,他一定也很想你。”
想他?宋雅白的眼神裡閃過一絲嘲諷。他沒有說話,只是任由少年拉着他的手走上了那座高雅的紫檀木旋轉樓梯。
走到三樓的書房門外,少年放開了他的手,跑過去敲門,一邊敲一邊語氣輕快的說:“爸,三哥來了!”
“進來吧。”一個低沉威嚴的中年男人的聲音從書房裡傳出來。
少年把門打開,宋雅白跟在他身後不緊不慢的走了進去。
走進去,站定,宋雅白擡頭往四周打量了幾眼。這裡……還是和他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一點變化都沒有。
他小的時候,最喜歡來的地方就是這個書房,因爲這裡養着一缸顏色漂亮的錦鯉,他小的時候最喜歡來餵食它們、看着它們游來游去。也許是因爲,這麼多年來,這些小錦鯉跟他一樣,一直被困在一個小小的地方,動彈不得,畫地成牢。
越過一道圓形的黃花梨木屏風,宋雅白在書桌前站定,懶洋洋的往坐在寬大書桌後的中年男人看了一眼,不發一言。
陸海成,國內最大的毒品商人,同時與英國、法國、俄羅斯等國家有着穩定的軍火、槍支交易關係,旗下資產過億,擁有六國國籍。
他的名字,一直以來,在黑道里是一個神話,在白道里,卻是一個禁忌。
“你還知道回來?”陸海成看着他,川字眉緊緊的皺在了一起,不怒自威。
旁邊的少年聽到他這種口氣,有點不高興的說:“爸,三哥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你發什麼脾氣啊。”
“小七,你先出去,我跟你三哥有事談。”陸海成扭頭對着少年說,聲音裡雖然還是威嚴滿滿,神色間卻不自禁的浮現出一點無奈的神色。
少年卻只是撇撇嘴,不理他,徑自站在宋雅白身邊。
宋雅白一隻手閒閒的插在褲子口袋裡面,轉頭對着少年,神色平靜的說:“小七,你先出去吧。”
“可是,三哥——”少年聽到他的話,有點擔心的提高了音量想說些什麼,宋雅白卻朝着他輕輕的搖了搖頭,“我沒事,聽話,我一會兒過去找你。”
“那……那好吧,三哥你要快點過來。”少年歪着頭看了他半天,終於還是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還不忘細心的把書房的門關上。
偌大的書房裡只剩下了宋雅白和那個中年男人,一室沉默。
過了不知道有多久,那個中年男人終於緩緩開口:“上個月,你也沒有過來取藥。”
宋雅白輕笑,乾脆把兩隻手都插進了褲子口袋裡,眼神不看他,自由散漫的說:“毒品就是毒品,你說它是藥誰信啊。”說罷,冷笑一聲,眼尾微微上揚:“陸海成,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被你耍的團團轉的小孩子了。”
陸海成看着他,不說話,神色突然變得有些迷濛。半晌,他一張已經有些蒼老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個笑容,他看着宋雅白,低喃道:“雅白,你長得越來越像言欣了。”
“你不配提這個名字。”宋雅白微微眯起了眼睛,漂亮的丹鳳眼勾起一道凌厲的弧度。
陸海成嘆了一口氣,閉了閉眼,將半個身子的重量都放在皮質轉椅上:“不管你相不相信,言欣……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
宋雅白聽到他的話,突然笑了起來,他笑得很是肆意,語氣卻充滿諷刺:“是啊,因爲你愛她,所以就把她搶過來,強行囚禁在身邊,最後害她抑鬱而終。你的愛,還真是偉大啊。”
陸海成身子微微一震,蒼老的手緊緊的抓住轉椅的扶手,似乎無法承受這個事實。
那麼多年過去了,宋雅白都長得這麼大,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但是,他還是沒有勇氣回想起這段噩夢一般的往事。他這一輩子勾心鬥角,殺人無數,手上沾染過的鮮血洗都洗不乾淨,但是爲了成功,爲了站在權力的巔峰,他一步一步的踩着那些森森白骨往上爬,儘管腳下血流成河,但是他從來都沒有過片刻的後悔動搖。
只除了……對她。
那天陽光正好,他難得有興致去好友家下棋,無意間看到正在花園裡修剪花枝的她,一身碎花長裙,眼神清澈純粹,嫺靜的丹鳳眼裡滿滿的全都是暖意,在陽光的照耀下渾身就好像籠罩上了一層金光。
也許是因爲他在黑暗血腥中掙扎了太久,那一年,那一天,那個穿着碎花長裙的溫順女人就這麼走進了他的眼、他的心,此後數年,一旦想起,他就像着了魔一般,日日夜夜,無法入眠。
宋雅白看了他一眼,對方的眼神卻好像透過他在看另外一個人,綿長,溫柔。
皺了皺眉頭,宋雅白出聲打斷了他的晃神,他討厭陸海成用這種眼神看着自己,那會讓他覺得,是對母親的一種玷污。
“那批軍火交易,前幾天我已經跟他談妥了,後天就會出海。”
陸海成的沉思被他的聲音打斷,他回過神來,擡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前的宋雅白,語氣低沉:“做得很好。”
“之前說好的,再替你做完最後一樁交易,我們就一刀兩斷。”宋雅白看着他,語氣裡沒什麼情緒的淡淡開口。
陸海成卻好像並不在意,他手中握了一顆龍眼般大小的夜明珠,習慣性的來回摩挲:“那你的身體怎麼辦?”
宋雅白擡頭看他,脣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語氣裡充滿嘲諷意味的回答:“陸海成,別以爲你可以用它困住我一輩子。”
說完,他站直了身子,不帶一絲留戀的轉身離開。
走出書房之後,宋雅白沒有過多停留,直接就走上了五樓。五樓一共有三個房間,以前他跟小七還有二哥一人一間,只可惜,兩年前,在一次海上槍支交易裡,因爲談判不成,雙方交火,毫無防備的二哥被亂槍射殺,落入了茫茫大海,最後連屍體都沒能找到。
說起來,他們兄弟七個,除了一個早已移民出國的小四,這麼多年過去以後,竟然就只剩下了他和小七。
陸清然是陸海成在這七個孩子中,爲數不多的親生兒子。當年他老來得子,大喜過望,也許是想爲陸家留個後,在陸清然從小到大十八年的人生裡,陸海成把他保護的嚴嚴實實,從來不讓他插手進那些隱蔽血腥的事件裡。
也幸虧如此,這個少年現在才能保持着這麼一副天真純然的性子。
推開其中一扇臥室的門,宋雅白還沒有走進去,就已經感受到了這個房間裡滿滿的溫暖氣息。腳步輕緩的走近,大大的玻璃落地窗前,映出陸清然正在陽臺上小心翼翼照料那些仙人掌的模樣。
看到陽臺上擺放的滿滿當當整整齊齊的仙人掌,宋雅白突然想到了辦公室裡,蘇衣送給他的那盆還妥帖的擺放在那裡,眉眼忍不住柔和下來。
當年,自己搬出家裡的時候,因爲不好拿,就把這些仙人掌全部都留給了陸清然照顧。但是說實話,他也並沒有想到向來粗心大意的陸清然,會對它們這麼上心。
宋雅白剛想走過去,陸清然就已經察覺到了他的視線,他擡起頭來,對着宋雅白笑的一臉陽光燦爛:“三哥,你看,我沒有騙你吧,它們都被我照顧的很好,我還給它們換過花盆呢,吶,現在的花盆是不是更漂亮?”
宋雅白露出一個山明水淨的笑容來,他走到陽臺上,站在陸清然旁邊,神色憐惜的看着那幾盆仙人掌。他記得,其中有一盆……是母親生前最喜歡的。
眯了眯眼,宋雅白似乎看到了莫言欣還在世的時候。
她最喜歡一個人呆在花園裡修剪花枝,照顧那些植物。
尚且年幼的他偶爾也會搬個板凳,靜靜的坐在一旁看着母親搗鼓那些花草。
那段日子,儘管平淡,卻是在他從小到大的人生裡,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直到……那一天。
才三十歲不到的莫言欣在得知了自己丈夫的死訊之後,猛然病倒,在之後的半年間,病情一直斷斷續續的毫無起色。而陸海成卻忙於擴展他的軍火槍支生意,連來看她的次數都少得可憐。
宋雅白記得,在那段時間裡,自己哪裡也不敢去,甚至到了晚上連閉一下眼睛都不敢,生怕自己第二天早上一睜眼,就發現母親已經沒有了呼吸。
那個時候,莫言欣最常跟他說的話就是,她對不起自己的丈夫,因爲她的懦弱,她離開了他,強行被陸海成帶進了這座死氣沉沉的陸宅。
然而,在她臨終的時候,那個向來柔弱的女人,卻第一次用了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強硬的語氣告訴宋雅白,讓他不要恨陸海成,她說,他這一輩子步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精神一刻都不到鬆懈,其實也很可憐。
宋雅白清俊的身影占得筆直,他擡起頭,神色淡然的看着天邊的流雲。
如果不是母親臨死之前對他的叮囑,如果不是母親死後陸海成在她的棺木旁不吃不喝的守了她三天三夜,年少衝動的他,大概……早就跟陸海成同歸於盡了吧。
“三哥,你在想什麼?”身邊的陸清然看着宋雅白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有點疑惑的開口詢問。
“沒什麼。”宋雅白回過神來,看着他,淡淡微笑。
陸清然眼神有點擔心的看着他,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問道:“三哥,算上上個月,你已經三個月沒有回家裡拿藥了,你的身體……受得住麼?”
神色微滯,宋雅白低頭,白皙修長的左手習慣性的撫上陸清然的腦袋,語氣裡卻帶了一絲冷意:“小七,那不是藥,是毒品。”頓了頓,他微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輕聲說,“雖然並不想讓你知道,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記住三哥的話,永遠都不要碰它。”
也許是爲了方便控制,在陸海成培養的前六個孩子裡,每一個人,從八歲開始,都被他開始強行注射***。***在所有的毒品中價格並不昂貴,也不難得,但是,它卻向來都有毒品之王的稱號。而它之所以讓人聞風喪膽的原因,是因爲***是所有毒品中對身體危害最大的一種,一朝吸食,終生上癮,簡直是絕佳的控制手段。
然而,後來,陸海成接連失去了四個兒子,心灰意冷的四哥也從此移民出國,現在還住在戒毒所裡渾渾噩噩的度過餘生。
也許就是因爲這樣,陸清然出生之後,陸海成沒有再給他注射毒品。
一臉單純的陸清然看着宋雅白這麼鄭重的眼神,半知半解的點了點頭,語氣裡是全然的信任:“三哥說的,我都會照做。”
宋雅白看着他,神色逐漸變得溫暖起來。
從小到大,在他們七個兄弟裡,陸清然最黏的就是他。在他還是個三歲半的小孩子的時候,就已經會搖搖晃晃的伸開手,嘴裡嚷着“三哥抱、三哥抱。”
打雷的時候,下雨的時候,小小的陸清然總是會抱着枕頭跑到宋雅白的臥室裡,可憐兮兮的看着他,說“小七害怕”。
面對着這麼一個單純稚嫩的孩子,就算是冷漠如宋雅白,也做不到狠下心來。
後來,每一次他在外面受了傷掛了彩,總是陸清然抱着藥箱一臉擔心的跑在最前面。
自己告訴他要從家裡搬出去的時候,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陸清然哭。那個時候他想,如果這個冷冰冰的陸家別墅,還有可能被他稱之爲家的話,一定是因爲,這裡還有陸清然在等他回來。
“小七,現在……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宋雅白的聲音很輕,一點一點的消散在風裡,杳無蹤跡。
這天,補考終於順利通過的夏微藍興奮之下拽着蘇衣出來逛街。在兩個人沒有間斷的在各個商場裡連着走了兩個多小時之後,爲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兩人終於決定要找個地方歇一會吃點東西。
走到一家裝修的看起來很精緻的咖啡店門口,蘇衣和夏微藍齊齊的停下了腳步。
“歡迎光臨。”門口的侍應生主動爲她們拉開店門,微微躬身道。
略有點受寵若驚的蘇衣一邊走進去,一邊在心裡默默的吐槽,這明明看起來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咖啡店啊,爲什麼迎賓服務要搞得這麼高大上……
蘇衣和夏微藍剛走進去,還沒有找到位子坐下,在左手邊靠窗的位置,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蘇衣?”
男人的聲音溫潤如玉,還帶着一點點的驚訝。
嗯,話說……真的是很熟悉的聲音。
可是,是誰呢?
有點疑惑的,蘇衣往出聲方向望過去。
那個站在靠窗座位邊的男人,溫文爾雅,鼻樑上駕着一副金絲眼鏡,正在對着她,笑容溫潤平和。
是……李之言。
愣了一下,蘇衣露出一個大方得體的微笑:“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要不要過來坐?”對方笑得一臉真誠。
“幫主!竟然會在這裡看到你!好開心!”
蘇衣這邊還在內心天人交戰着要怎麼找一個合理的理由委婉的拒絕他,那邊,夏微藍看到李之言立刻一臉歡欣雀躍的表情,無比自然的就走過去坐了下來。
滿臉黑線的看着她,蘇衣無奈,只好也跟着走過去坐下。
走過去之後,蘇衣才發現,原來,這個桌子上坐着的,不止是李之言一個人。
那個熟悉的身影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神色有些漫不經心的看着她,脣角一點一點的勾起了一個笑容。
宋雅白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襯衫,靜靜的坐在那個靠窗的位置上,手中拿着一個咖啡杯,漂亮的丹鳳眼微微朝蘇衣瞥了一眼:“好巧。”
“宋老師……你也在啊,好巧。”大腦有些混亂的挨着夏微藍在他們對面坐下,蘇衣想到前幾天晚上在金沙KTV發生的事情,再面對着宋雅白,突然莫名的發現自己竟然緊張的有點說不出話來。
而旁邊的李之言看到他們兩個人打招呼,又看到宋雅白臉上的表情,神色突然就僵硬了下來。他看着蘇衣,藏在金絲眼鏡後的一雙眼眸一下子就失去了平時的遊刃有餘。
幾秒鐘之後,他轉頭,輕聲問宋雅白:“……是她?”
語氣裡竟然隱隱有一絲不穩,就在這一刻,李之言突然發現,其實自己,是希望宋雅白能夠給出一個否定答案的。
只可惜,下一秒,他清楚的看到對方神色不變的微微點了點頭。
說不上來自己現在心裡是什麼感覺,他只是覺得,心裡莫名其妙的空落落的。
原來是她。
怪不得,那一次,她會跟夏微藍一起去參加《八荒OL》的玩家見面會。一直以來,自己都覺得像蘇衣那樣柔柔弱弱的女生,該是被人妥善保護起來的,不應該去玩網遊,可是現在看來,自己簡直錯的離譜。
勉力維持着臉上得體的笑容,他看着夏微藍,語氣略有些不自然的岔開了話題。
“微藍,你最近上游戲的次數很少啊。”
那邊正在低頭一臉糾結的考慮要點什麼甜品的夏微藍聽到李之言跟她說話,趕緊迅速的選擇了一個,然後朝着身後的服務生大聲說了一句:“你好,我要一個大份的紅豆西米露。”說完,她轉過頭來,苦着臉對李之言解釋道:“不是啊幫主,我們學校最近纔剛結束期末考,我這幾個禮拜一直累的跟狗一樣,實在是沒時間上游戲,不信你問衣衣!”
“啊?”一直在旁邊默默低頭把自己的存在感一降再降的蘇衣,聽到夏微藍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只好有點不情願的擡頭看着李之言笑了一下,“是啊,最近期末考確實比較忙。”
而對面,李之言的重點卻是那聲“衣衣”。
蘇衣,楊柳衣衣。
如此清晰。
原來,真相一直都清清楚楚的擺在他面前,只是他從來沒有往那個方向去想過。
他喜歡蘇衣嗎?並不見得吧。
那麼,又爲什麼會覺得心裡好像隱秘的缺了一塊呢?
而一直安靜的坐在他身邊的宋雅白,看到好友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微微皺了皺眉,輕聲開口:“你沒事吧?”
“……沒事。”略略回神,李之言閉了閉眼,擡頭對着宋雅白露出一個像往常一樣的笑容。雖然,好像並沒有打消對方的疑慮。
蘇衣低着頭,眼睛差點就要埋到桌子上的甜品單裡面,一雙眼睛低低的垂下來,就是不敢回到宋雅白的身上。畢竟……她真的覺得很尷尬啊。
一桌人,各懷心思。
蘇衣沉默的坐在一邊低着頭仍舊在研究着甜品單,嗯……這個抹茶布丁看起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可是那個巧克力布朗尼似乎也不錯,好糾結……
好吧,其實是因爲兩個都很貴。算了,後天就要去給爸爸買禮物了,在還沒有想好預算多少的情況下,還是先不要點了,一會兒會食堂刷個飯卡好了。
而坐在她對面的宋雅白,視線一直落在蘇衣的身上,將她的所有糾結表情全部盡收眼底,不禁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