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大雪來得突如其然。
早上我睜開迷迷糊糊的睡眼,便看見了窗外在半空中飛舞的一朵朵雪花。我從牀上坐起來,看着外面白雪皚皚的世界,不由有些驚訝。轉眼一夜之間,小縣城頓時美成了天堂。
我穿好衣服走出房間,來到客廳裡,沒看見康白雨,康叔叔則是在廚房裡弄早餐。
“叔叔,白雨到哪去了?”我問康叔叔。
“哦,小濤起來了嗎?”他轉過頭來回應我,“雨雨一大早就出門玩雪去了。”
隨後我走到陽臺上,向樓下望去——在白雪覆蓋的路面上,兩行腳印和一個小人影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康白雨在雪地上奔跑,臉上盡是燦爛的笑容,和一個小孩一樣獨自在遊戲。
我靠在陽臺的欄杆上一直看着在雪中奔跑着的可愛女孩,竟入了迷。
康白雨她似乎注意到了我,便擡起頭來,對着陽臺上的我招手:
“喂!濤 一起來玩嗎?”
外面可冷了,我可不想挨凍,單單在陽臺上站着就讓我夠受的了。
但我實在是沒想到這場大雪會來的這麼快,讓我沒有一點兒準備。
“雨雨她怎麼樣?”康叔叔靠在我的旁邊,笑着問我。“嗯,她玩的挺開心的。”
康叔叔接着說道:
“她初中那會兒有好多男同學喜歡她呢。在高中學校裡,她的朋友也有很多吧。”
“嗯,的確很多。”我當時這麼迴應道。
但我想康白雨她在學校裡那些所謂的“朋友”也不是些什麼討人喜歡的人,也就沒跟康叔叔多提及了。
即使周圍的一切都讓人覺得無比單調無味,但康白雨也還沒有被其所影響,她依然是那麼純潔可愛。
她和我不一樣,她每一天肯定都有想去做與必須要去做的事情;而我一直在空虛度日。
“嘟嘟嘟……”我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便掏出來一看,發現是林霞打來的電話。
我走進房間,關上門,輕輕的按下接聽鍵,深吸了一口,才把手機放在了耳邊。然後我們誰都沒有先說話,靜待着對方開口。
“那個,喂?在嗎?”
不知過了多久,林霞輕輕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嗯。”我把話放直了講,“外面好像下大雪了呢。”
“嗯,雪下的有些大呢,整座城市都白了。” 她繼續說道。
“上次說的那個什麼……”
“什麼啊?”林霞又問。
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這麼和她說話,但我終究還是問了出來:
“就是下午,你可以出門嗎?”
“嗯……”林霞隔了一段時間沒說話,大概是在發愣。我也沒多說話,等着她的回答。
“出,出倒是可以出來,但是你忘了嗎?我很怕冷的啊……”林霞笑了兩下,開玩笑似的回答我。
“但是不是以前說好了下雪了就出來玩的嗎?”我繼續問道。
“啊?我們……有說過這事嗎?”她又笑了笑,說道。
“那好吧,在家也注意保暖,彆着涼了。”
我說着就掛斷了電話。
不知爲何,我心裡有些不爽,因爲我猜林霞她在撒謊。
如果她真的很怕冷,以前就不會定下這樣的約定。而且又主動打電話給我,電話接通後又選擇先沉默,這讓我不得不猜疑。
但我是真的有些過意不去,我很討厭這種未知來歷的感覺。說的過分一些,就是感覺自己被人騙了。但後來想想外面也的確很冷,待在家裡的暖氣爐旁也不差。
然後康白雨回來了,烏黑的馬尾辮上嵌了幾片白白的雪花。“呀,下雪就是好!可惜今年沒有人陪我一起玩呢……”康白雨一邊拍去頭上的雪,一邊說道。
“你難道就不怕手凍僵了嗎?外面是這麼的冷。”我問了一句。
“不會的。只要玩得開心,就怎麼樣都不會冷了。”她笑着回答道。
康白雨強就強在這一點,不論怎樣都可以展露出自己的可愛笑臉。這一點我完全做不到,因爲我根本就不會掩飾自己的悲傷。加之我是一個行萬事都很直的人。不能隨便就把心裡的感受藏起來。
或許我很討厭這個懦弱的自己,但我本身是一個無比懦弱的人,無法擺脫自身的侷限。
外面的雪變小了一些,在半空中也只看得到零星的幾片雪花了。
我坐在了畫室裡,看着面前的畫紙和畫板,腦袋裡卻空無一物。一個學美術的人沒了靈感,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執筆畫作的。
“小濤,今天我有事得出去半天,你先自己畫吧,回來我再給你做指導。”康叔叔夾着公文包,拖着一塊長方形的、用黑布罩着的東西,從那邊的顏料室裡走了出來。
那大概是康叔叔的最新畫作《冬楊》。畫的是一棵屹立在大雪中的楊樹,我曾看見他畫過。但是那幅畫中似乎帶着某些情感,這是懂美術的人才看得出來的。
康叔叔出門後,康白雨也跟着走了,說是和朋友有約。
家裡只剩下我和麪前的這一張畫板,它無法和我對話,我也無法爲它增添絢麗的色彩。
整個屋內安靜的出奇,只有時不時窗外吹過的呼呼寒風聲。但我也早已習慣了這樣自己與自己相處的時間。具體是什麼時候開始學會一個人的,我記不太清楚了。
我放下了手中的畫筆,走出了畫室,打開了手機翻了翻,也發現沒啥新鮮事。
有時人真的得學會適應煩瑣的生活,當你無事可做、無話可講時,也不至於到浮躁的地步。
“咚咚咚!”又有人在敲門,我又急急忙忙地跑去開門。
“抱歉……”康白雨氣喘吁吁的站在門口,“我手機忘帶了。”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便問她手機放在哪裡。她一會兒說在餐桌上,一會說在電視櫃裡,一會說又在房間裡,但那些地方我去找過之後都沒有她的手機。
“啊!怎麼辦啊……”康白雨有些着急。
“該不會是你大清早去樓下玩雪的時候把手機弄丟了的吧。”我想了想後說道。
“這個有可能哦!”她又趕忙的穿上了鞋,又準備下樓。
“喂!那麼大一片雪地,我記得你手機也是白色的,你一個人上哪裡找去啊?”
“但是我必須得找到!”康白雨的語氣又忽然加重了一些,她表現得好像有些激動,“那是媽媽買給我的……”
她這句話不知爲什麼,讓我的心觸動了一下,可能是觸動到了那條舊傷痕……
我硬着頭皮地披上了厚厚的棉衣,戴上了幾乎沒怎麼戴過的手套,還繫上了圍巾。
“我和你一起去找。”
“哎?”康白雨她愣了一下。
“怎麼了?”
“不,沒什麼,也不用這麼誇張的吧……戴手套就算了,還特意繫上圍巾。”她說道。
“別管這些了,快去找你的手機!”我緊跟着和她下了樓。
之前提到過康白雨的手機外殼是白色的,所以在剛下過雪的雪地裡特別難找。
“難道你玩的時候連手機丟了一點感覺都沒有的嗎?”我一邊翻弄着雪一邊問。“我怎麼會知道的啊?要是知道的話,手機就不會弄丟了啊。”她回答道。
“你下次得注意啊,別一下子丟了東西自己又不知道啊。”我繼續說了一句。
“好了,你先這回幫我找着了再說吧。”她焦急地又迴應道。
雪又開始下大了,雪花落在我的臉上,逐漸消融,讓我覺得冰冷冰冷的。畢竟我也不是怎麼耐凍的類型,沒過一會兒我就開始打寒噤,直哆嗦。
“濤……你還好嗎?”康白雨她見我有些不對勁,便關心地問了我一句。
“沒事……”我強打起精神,在白皚皚的雪地裡不斷翻弄着。
原本就平坦的一塊雪地,一下子就被我和康白雨翻得亂糟糟的。
一個小黑點進入了我的視線中,我猜那應該是手機的攝像頭。於是便走了過去,翻開那一片的雪,果不其然,那就是康白雨的手機。
我彎下腰去把手機拾起,一邊轉身一邊朝康白雨喊:“喂!我找到……”
可誰知我腳下突然一滑,一屁股摔在雪地上。還好有雪幫我緩衝了一下,這一跤我沒有摔疼。
“濤,你沒事吧?”康白雨焦急地跑來我這一邊。“我沒事。”我用手一撐,站了起來。
“真是的,你這人要小心一點啊。”康白雨她踮起腳尖,舉起手去掃我頭髮上附着的那些雪,“在雪地裡腳很容易打滑的,你下次注意啦!”
我直視着她的臉,不由自主的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發熱……
“嗯?濤?”回過神的時,只見一隻小手在我眼前亂晃。
我急忙把手中的手機遞給她。
“濤,你剛纔臉好像……”
“好了,你的朋友應該還在等你吧,快去!”我不耐煩地說了一句。
康白雨一時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
“嗯,那你也趕快回去哦。”說着,她把手機塞進衣服口袋裡,就向大街上走去。
我一人站在原地,擡起頭望着漫天飛舞的雪花。
康白雨剛剛給我掃掉雪,一下子頭髮上又附着許多了。
剛纔的,那是什麼感覺……
這種感覺完全不同於林霞給我的感覺,它就像是什麼東西撥動着我的心絃,直穿入我的內心。兩者給我的觸動截然不同。
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我忽然又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