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白雨一家很熱情。
康叔叔晚上還專門給我鋪好了一張牀,特意給我安排了一個房間。
起初兩天,我的肌肉還是很痠痛,到了第三天我可以下牀行走了。康白雨一直悉心照顧我,渴了會給我端水,餓了會給我洗水果。後來的幾天我逐漸瞭解到,康國富叔叔是城裡有名的畫師,在一所高中裡當美術老師。他也擁有自己的畫室。
而康白雨比我小三個月,和我一樣,過完暑假就是高中生了。
到了康白雨家的第四天,我的身體整體痊癒,可以幹活了。我便開始到城裡想找一份兼職,以償還我在康白雨家裡住宿飲食的費用。
那天下午我準備動身,我換上了康國富叔叔送給我的衣服,準備出門。
“等一下,濤。”康白雨急急忙忙的從房間裡跑出來,“你是準備去找兼職了嗎?”
我向她點點頭。“那麼,我可以一起陪你出去轉一轉嗎?”她接着問道。
她今天換了一條白色的短連衣裙,披着天藍色的短衫,背了一個紅色的小揹包。
我也想到途中無人陪我聊天,答應了她。
我和康白雨去了很多店面,但依然沒有哪一家店願意收我打工。大人們都用一種冷淡、低下的眼神看着我,在他們看來,我永遠只是個小屁孩。
勞活了大半天,我和康白雨在公園裡找了一條長板凳,坐下來休息。
“沒關係的,一定能找到的。”她像是在給我加油打氣。我從沒想過能和他坐在同一條板凳上談話。或許一個星期以前,我差點將他遺忘。但她的話的確鼓舞了我,讓我接下來更加努力的去爭取機會。
終於在臨近傍晚的時候,一家咖啡館願意收我當服務員。咖啡館的老闆是康白雨一個初中同學的母親,一天工作五小時就可以得六十多塊錢。當然,兼職的工錢一天是不可能這麼多的,是康白雨和店老闆溝通後才把工錢提上來這麼多。
我忽然感到我欠了康白雨太多的東西,欠了她一具好身體,好身體欠了她一條命,這次又欠上了一份工作。
回去的路上遇到一個冰淇淋攤子,康白雨說她想吃冰淇淋。我身上沒有現金,路費都是她出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訴她我沒錢。“這樣啊,沒事,那就在這裡等我一下。”她便向冰淇淋攤子走去。回來的時候,手裡握着兩個冰淇淋。“這是你的。”她笑着把一個遞給我。
我接過那個冰淇淋,撕開了包裝。
康白雨笑起來樣子真的很可愛,她的笑總能讓我放鬆下來。
我在他們家的生活漸漸安定下來,康叔叔也開始接我畫畫。
康叔叔的話記經常讓我不得不爲之震撼。他的畫室裡掛着大小不一的三十多張畫,其中有素描,速寫,水彩畫,油畫,毛筆國畫。有畫水果的,場景的,人物的,動物的,讓我不由地感到驚歎。
那一次,他在畫的時候見我在一旁看着,便把手中的鉛筆遞給我:“你會畫嗎?”
小學時,爸媽爲了讓我的才藝多方面發展,讓我練了四期水彩畫和兩期素描。所以我還是有一定的功底的。
我便畫了一扇窗戶,以及被風吹動的一扇窗簾,略添了一些陰影,康叔叔就笑了:
“你以前是不是有學過這行的?”
“嗯,曾經小學時上過興趣班。”
康叔叔就問我想不想畫出更加好看的畫,我當時也想着接下來的最後十天暑假裡除了去咖啡館以外的其他空閒時間裡也無事可做,便點頭同意了。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就和康叔叔學畫來消磨時間。畫的時候有些無聊,但每次我畫的時候,康白雨就會坐在我的旁邊,認真的看着我執筆。等到我把身心全部放鬆下來,想投入到畫畫之中時候,卻發現自己早已完成了一副作品,這是康白雨就會笑着對我鼓掌。
我感覺自己對康白雨的事越來越上心,連她去洗手間裡洗個手,我都要去偷瞄一眼。
當然,她也肯定有不開心的時候。
那一次,我和康叔叔在學畫畫,把一堆滴顏料不小心甩到了她的臉上。康白雨愣愣地用手摸了一下臉,但一摸卻把臉給摸花了。我當時差點沒忍住笑出來,她便嘟着個嘴巴快步走出畫室,第二天也沒來看我畫畫。
後來才知道,第二天她是在沙發上看電視,睡着了。
過了幾天,在康叔叔的一番努力後,使我取得了在一所高中的就讀機會。在暑假的第五十八天時,我收到了那所學校的高中錄取通知書。我有些激動,自己的學習終於有了擔保。
更加讓我興奮的是,康白雨也決定去那所高中就讀。
那時就想着快點開學,期待開學那一天的到來。
和康叔叔學美術時我也會更加專心,因爲康白雨在一邊坐着。康叔叔誇我學的又快又好,我漸漸也開始把美術當做自己的一門興趣。
在康白雨的家裡,我每一天都過得無比充實,自己也有了活下去的動力。
時間一長,我自然變得想和康白雨更近一點,想和她說些話,想和她乾的事也多了。
但我是個不懂感情的人。自己對什麼事物或者什麼人帶着着什麼樣的感情,我自己從來不知曉。
也許是因爲我已經習慣了冷麪對待這世界上的一切……
但不論什麼時候,康白雨一直保持着她那天使般可愛的笑容,我有時越看越入迷,回過神來時,她早已發覺到了我的目光。正發愣的看着我:
“你……在看什麼?”
她也經常傻乎乎的。例如說我渴了,想讓她給我倒杯水,結果她直接跑去給我衝了一杯熱水。但我並不討厭她這樣子,反倒會讓她在我眼裡顯得越來越可愛。
但我的臉一直是板着的,基本沒怎麼笑過,似乎我的性格和心靈是沒有任何改變的。
雖說康白雨他救了我,但她好像並沒有徹底改變我。
我也一直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那個她一直在尋找的“走廊對面的人”。或許還有另外的這麼一個人呢……
“吶,濤,還記得以前我和你說的‘那個人’的事嗎?”她有一次又這樣問我。
“啊?還記得,怎麼了?”
“我有時候就在想,那個人我是不是再也不會碰到了。”她接着說到。
“不,既然都在這個世界上的話,肯定還有能夠相遇的機會吧。”我便迴應道。
“可是我找了很久了,依然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是什麼人。”她又有些失落地說。
後來在與她的交談中,我瞭解到她其實是很想再和那個人再見面的。而且她好像有許多話想和那個人說。
當然我也有一點自私,我很希望康白雨在找的人就是我。我也一直是這麼希望着的。
我與康白雨家的鄰居的關係也逐漸好了起來,至少周圍的人都知道濤世賢這個人了。周圍的人際關係和交流圈也一步步的建立的起來,讓我感受到了在爸媽身邊所沒有的穩定。除此之外,我還認識了一些城裡的別的人,比如說一些店面老闆和初中生。
適應了這邊的生活之後,我發現自己已經對以前在爸媽旁邊和四處流浪的日子毫無懷念了。過久了,連以前自己是如何生活,認識哪些人,我都記不太起來了。我也不會經常去找我媽的消息了,我和她已經是互不相認的狀態了吧。但我還是有那麼一點想她的,畢竟我還有許多問題沒有弄清楚。
“濤,你會想之前自己的家嗎?”那天我一個人在畫室裡畫畫時,康白雨問我。
“可能不久以前還是挺想的,但現在的話……可能就不再懷念了吧。”
“但是我覺得你即使被你媽真的拋棄了,你也得找到她呀。”
曾經我也的確後悔過不該和我媽一起離開我爸,但事實已經無法挽回了,我人已經不在他們的身邊。
康柏宇家裡目前的家庭氣氛依然是那麼和睦,儘管康叔叔的妻子遠離他們而去。但父女倆之間的關係確實讓我向往。
康白雨經常坐在陽臺上,眼睛望着天空,這是我後來才發現的。
“你在看什麼?”我出於好奇地問了一句。
“沒什麼,發呆想事情而已啦。”她這樣回答我。“是在想有關於那個人的事嗎?”我繼續問道。“嗯,我想找到他。”她點了點頭。
夏日的天空沒有多少雲,是一望無際的蔚藍,只有偶爾遠處會飄着幾隻風箏。
“萬一哪一天我找到那個人了,他會不會覺得我很陌生?”過了一會兒,康白雨問我。
我被告訴她應該不會,如果真有這樣的一個人的話,那人只要和她一見面應該就會感到眼熟,因爲那個人以前不是也一直在初中學校裡默默關注康白雨嗎。
回答她這個問題時,我僅僅是以自己的角度和見解去回答她的。
但這話似乎讓康白雨有了些信心,她便對我又笑了笑:“也是呢,說不定他也一直在找我呢……”
我之前也說過我會通過在咖啡館打工賺錢來抵在康白雨家消耗的生活費用,但實際上康叔叔是沒有收過多少錢的。
他們父女倆早已把我當成了這個家的一份子——我明顯這麼感受到。有一次,我和康叔叔出門辦一個事情,他的同事都認爲我是他的二兒子。
臨近高中開學的時候,康白雨對我說,她希望能在新的學校裡碰到那個人。
我便迴應她說:
“那個人也應該是這樣希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