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咖啡館裡也認識了兩個較好的朋友,一個叫曹涵,另一個叫劉自利。他們的家離康白雨家不過百步的距離。於是我們三個在咖啡館打完一天的工時,就經常一起走回家。
“哎,世賢,在學校裡過得怎麼樣?”曹涵他問我。“還好,也沒什麼事情吧。”我聳了聳肩膀,回答他。
“我們那邊那大專是真的不好過,全軍事化管理呀。”曹涵又不由地嘆了一聲氣。
“我們那裡也亂的很。”劉自利也說道,“學校裡的一些人動不動就動手。”
其實我想我那學校裡也好不到哪裡去,但我也沒把自己的情況告訴他們,因爲已經對周邊的一切司空見慣了。
我開始不對煙味刺鼻子,聞到女生們的香水味也不會再覺得噁心了。同學們的之間的小打小鬧也不多做關注,看到四五個人來幫你鬧事,也不會都去理會——因爲一切我都習慣了。
當我們把自己周遭的所有事都看淡了之後,是非常可怕的。因爲不管身處什麼樣的環境和氛圍之中,一旦適應了,環境和氛圍再怎麼差。我們都不會去感到反感,都習慣了還去抱怨幹什麼……
寒假生活已經至半,我依然是無所事事。
林霞她也不怎麼聯繫我,而我又不知道該怎麼給她打電話。康白雨則每天一直都出門,最早要到下午纔回來,晚的就要到了深夜。康叔叔對自己的女兒也是充分信任,女兒去哪幹什麼也從來不多過問。
待在屋裡也未免太過於無趣,但剛打開家門吹一下風,又趕忙縮回暖氣爐旁。
我也不清楚自己爲什麼這麼怕冷,也可能是天生體質弱,耐不住嚴冬的寒風。
即使這樣,我還是想出門走一走,比悶在屋裡還是好多了。雪從上次下了一場之後就再也沒見它下過了,城市街道和樓房上的雪也早已消融掉了。
這一天外面沒有颳風,我就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地出了趟門。
我也叫上了曹涵和劉自利他們,我也不喜歡一個人在街上受凍。
“嗯,我們師範那邊說要推遲開學,昨天我們班主任發的通知。”劉自力把他的手機給我看了一下,的確是教育局下來的通知。
“我們專業學校直接到十多號纔回去,你們這算什麼?”曹涵笑了笑。
他們兩個基本上不要爲自己的生活擔憂,曹涵他那專業學校出來可以直接去務工上班。而劉自利所在的學校是師範,畢業後可以進簽約學校當老師。
他們腦子裡只需想着每天如何玩的高興就可以了,幾乎不用學什麼東西。
我要考慮的東西卻有很多,也有自己的學業要去完成,有時真心羨慕他們。並不是羨慕他們怎麼好玩,而是羨慕他們有一個相對穩定的家庭環境。
我說過不止一次了——康叔叔那並不是我家,只是別人好心讓我寄住在他那裡。
三個人走上了河堤,在這冬日陰暗的天空之下,慢慢地邁步着。
我不知道我和他們兩人之間的友誼到底是不是真摯的,畢竟他們兩人只是在咖啡館打工時一起工作認識的。但我很重視這份朋友間的友誼,至少才無聊之際可以有人陪我出來走走。
說着笑着,他們一下又說自己渴了,又沒錢買水,我只衝他們笑一笑。拍拍自己的口袋,表示自己也沒有什麼錢。反正我們三個基本都是窮鬼,只是人手有一部好手機罷了。
“哎,對了,我記起來,商場那邊有個培訓機構在搞宣傳,不如我們去看一看?”劉自利提到錢一下子想起了個什麼重要的事一樣,就對我和曹涵說道。
“我隨便,看世賢。”曹涵也轉過頭來看着我。“既然想去做的話就去試一下嘛。”我也正愁在屋子裡待着無趣,也就口頭答應了。
劉自利把我們帶到了那個培訓機構,正好那裡缺人,我和他們倆就決定在那裡務工。
第二天,我們領到了一張桌子,兩張凳子,在旁邊還架起了一塊大大的紙製招牌就在商場前的廣場上做了起來。
我們三人還說好輪流去發傳單,剩下的兩個人就坐在那張桌子旁,等着有人來報名登記。
冬日的上午,一人握着一把厚厚的傳單,站在人來人往的商業廣場上,向路人遞上傳單,等路人接去,又趕緊把手縮回口袋裡。
我以前從未體驗過發傳單的人的感受,只是接過他手中那張粗糙的卡紙,不久後就把它當做廢紙一樣丟掉。如果沒有親身來體驗,可能我就永遠不會明白打工發傳單的人的艱辛。
開始的前兩天,我不習慣和陌生人對視,起初連把傳單遞給路人的勇氣都沒有,害怕別人注意到我時會不會對我露出什麼異樣的目光。我就非常討厭那樣的感覺。然後直接把厚厚的一張都沒有發出去的傳單扔給曹涵和劉自利,帶上一句:
“你們發吧,我有點累了。”就一屁股坐凳子上歇去了。
讓我遞出第一張傳單的,是對年輕的母女。
那個早晨,廣場上依然有許多的人,我還是站在街邊。手伸到牀單依舊一張都沒有發出去。剛想着把方傳單的任務拋給曹涵他們時,一個小女孩,忽然在我面前蹦來蹦去。
“大哥哥,給我一張!給我一張!”
那女孩一邊叫着,一邊朝我手中那厚厚的傳單伸出手。隨後朝這邊走來了一個年輕的女子,她對我笑道:“抱歉,我女兒,她想玩紙飛機,可以給她一張嗎?”
我當時立馬就抓住機會向那個女孩遞出了自己的第一張傳單。那女孩接了過去,興奮的又蹦又跳。快速地在手中折出一架紙飛機,對着飛機那尖頭哈了兩下氣,最後見女孩把紙飛機向空中奮力一拋。
紙飛機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圓滑的弧線,順着寒風飛向陰暗的天空。
那一刻我竟看的入迷,不知爲什麼……
在那之後,我就能夠大膽的向過路人遞傳單了——老年人也好,大人也好,小孩子也好,只要他們從我面前經過,我都會毫不猶豫的朝他們遞出一張傳單。大部分人接過之後,走了不遠就把傳單扔了,或者是丟進垃圾桶裡。
還有一些人直接不屑的瞥我一眼,直接拒接傳單,耀武揚威的走了過去。
或許在人們看來,我手中的傳單就是廢紙,接過去好像就跟撿了垃圾一樣。
我不會多去介意那些舉動,至少我把傳單發出去了一些,可以回去老闆那裡要工錢。
有一天中午,我和曹涵他們做完上午該做的事情,想去吃中飯。曹涵給我們推薦了一家餐館,可當我們三人在館子裡坐下來時,一湊錢卻發現只有五十塊。
“哦!我今天忘記找那個培訓機構的老闆要錢了!”劉自利一拍腦袋,這才記起什麼事來。
原本想着連點幾個好菜,後來只能吃最便宜的醬油飯,加了幾瓶汽水飲料。其實也就是白米飯拌着醬油,這菜還配送了蔬菜和半邊鹽蛋。
用勺子盛一口飯,滴兩三滴醬油,再用竹籤掏一下小快鹽蛋,然後一同放入嘴巴里嚼着,再對上幾口汽水飲料。
三個人也真就這樣吃飽了,一開始我是不想吃那種簡單的東西的。在看着劉自利他們吃的可起勁了,我才動筷子。
吃完飯後,三個人又回去坐下午的工作在,等待着大人們領着小孩來報名之前,我們又開始討論一些事情。
“哎,世賢,這日子可真特麼難過。”曹涵突然抱怨到,我和劉自利便詢問原因。
“如果我成績好一點,進一個好一點的學校就好了。”他說到,“我的室友天天在寢室裡切磋,好像要把寢室變成武鬥場一樣。”
“我寢室裡那些人別說得我心煩。”劉自利附和道。
我倒是沒說我到幾個室友哪裡壞,他們只是愛抽菸罷了,我也早也習慣了聞煙味兒。
“不是我騙你嗎?我們的專業學校里長得好看的妹子成堆成堆的。但就是太傲嬌了。”曹涵接着又說,“在那樣的學校裡,我是真的不習慣。”“唉,我們師範裡那些村姑就不用講了,長得是什麼樣,她們自己心裡也沒有一點數。”劉自利說着說着還笑了起來,“最厲害的是她們還從不講道理……”
我覺得我們學校裡也沒比他們那好到哪裡去,所以他們談話時我一般都直在一旁笑。
大人們總是喜歡讓自己的孩子去上各種各樣的補習班,這我可深有體會。一天我們招到的人平均有一兩個。培訓機構告訴我們,招一個人,我們三個每個人拿八十塊錢。
有時候也有那種比較頑固的小孩,家長們基本上都是把那種孩子給拖來的。
有一天,一位父親領着他的兒子走到我們的攤前,那孩子硬是不想報名補習,他的父親就強制着他報名。父子倆在我們三個面前鬧了十多分鐘,後來父親似乎失去了耐心,直接給了他兒子一巴掌,他兒子一下子就不吱聲了。
這一幕我小時候不知經歷過幾回了。
那時我一樣也不想去補習班。結果爸就先幫我報個名,再回去掄起袖子對我就是一陣毒打。第二天我就只能帶着滿身的傷,哭哭啼啼的去上補習班。
“不是我說來報這種補習班的小孩,絕大多數都不是自己自願的吧。”我不由地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誰又說不是呢?反正家長們只願自己的子女成龍成鳳,從來沒顧慮過我們這些孩子們的感受。”劉自利迴應道。
“唉,心疼那些在假期裡還得去補課的小學生咯!”曹涵也跟着說了一句。
其實我由衷的希望父母們能更多關心我們這些孩子們的內心的真實感受。但他們總是喜歡用什麼所謂的美好未來來綁架我們本該快樂幸福的童年。父母們總是願意欠我們一個快樂的童年,也不願意看到我們所謂卑微的成年。這些當然只是我一個人的看法。
更況且我現在被父母所拋棄。一個人在外面爲生活而打拼着,在天下所有的父母中,我認爲自己的父母是最狠心的,能夠把自己唯一的兒子拋露在大街上,之後變得毫無音訊,也從來沒有來找過我,對我不聞不問。沒有人比我的父母更加狠心了。
即使如此,我也提到過我是真心想找到他們,告訴他們我長大了。在外面差不多可以獨當一面了,不像他們口中那樣活的那麼沒有存在感,那麼卑微。
於是這樣我們三個人幹了十天,一共爲培訓機構招到了二十多個人,我們三個人加上工作的底薪,每個人都領到了一千兩百多塊的工錢。那個培訓機構的老闆也是挺大方的,見我們三個人大冬天裡還在爲他們做宣傳,挺不容易的,也許是他覺得自己不這麼做有些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在工作結束以後又額外給了我們五百多塊錢。
錢發到手上時,曹涵興奮的跟個孩子一樣,而我和劉自利之前都自己打工賺過錢,所以拿到錢時沒有什麼表現。
後來我們每個人湊了三百多塊錢,去一家比較上檔次的飯店飽餐了一頓,三個人又用自己的工錢去買了一身衣服,又一起去看了幾部電影。還到這個縣城裡好玩的地方玩了一遍。
剩下的錢,他們兩個全都拿去換了部手機,而我則選擇把自己剩下的一千多塊錢存下來。
但總的說來,我很重視和他們之間的這份友誼,這份友誼給我們三個人都帶來了樂趣。
不管這一份友誼有多麼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