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些鏢師和馭夫是想一起投奔了太平局。
嶽西聽了那鏢頭的話並未馬上開口,她低眉斂目地伸手端起了桌上的熱茶淺淺地抿了下。
這次他們出去僱了鏢局的五輛車,連帶着十五個人二十多匹牲口,嶽西要是二話不說就收留了這些人,旁的不說,那家的鏢局十有*便得癱了。
嶽西是靠道上的生意起家,鏢局也算是道上的朋友。她便是再缺人手,這夥子人也是不能隨意收的。
犯忌諱!
放下杯子,嶽西和顏悅色的開了口:“哥兒幾個都是葉大人帶過來的,想來令東家跟葉大人也有交情。斷人財路挖人家牆角的嶽某不能做。”
“不如這樣,咱們也出去幾個月,都累得可以,哥兒幾個也先回去交差,踏踏實實地過了年,過了年哥兒幾個若還有這個念頭,嶽某便親自到貴鏢局和東家好好說說去。就算是留下您幾位,咱也得明明白白地留。”
幾位鏢師都望向了鏢頭,等着他說話。
鏢頭早就在心裡將嶽西的琢磨了一遍,人家嶽公子的話說的明白:這事兒還得過了年再說!
雖然沒有立時進了太平局,可太平局的東家也留了活話,並沒有直接將他們拒之門外。
鏢頭明白嶽西的難處,自然不會爲了幾個人就把道上的規矩破了,那得罪的可不是隻有他們鏢局,會讓知道的同行所不齒。
“那就這樣兒!”鏢頭起了身,又畢恭畢敬地的朝着嶽西行禮告辭:“我們幾個先回去交差,您也先忙您的,等過年的時候我們幾個一起來給您拜年!”
“那敢情好!”嶽西也帶着笑拱拱手:“都來,我就喜歡人多熱鬧,到時候我請大夥兒吃燒鴨子!”
送走了這夥子人,嶽西調頭想去後院看看卻被楚應知攔下了:“當家的,和您說點事兒。”
“哦?”站在前面的院子裡都能聽見後院那些女人嘻嘻哈哈說話的聲音,嶽西本想過去湊個熱鬧,一見楚應知的表情她轉頭又邁步上了正屋的臺階:“咱在這屋裡說。”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屋,嶽西伸手摸了桌上的茶壺,感覺還挺燙,就把自己碗裡的那杯倒在門外從新倒了杯茶,一口氣連喝了兩杯:“你說你的,我聽着能。”
“頭幾個月咱們這裡的那個賬房不是沒來上工嗎?”當家的出門幾個月,太平局的生意一直太太平平的沒啥波動,楚應知覺着還是得把這段時間的事兒和嶽西說說才踏實。
因爲沒有什麼大事兒,他便先說了這間嶽西一直來信詢問的事。
“找到了?”嶽西猛的擡頭,手裡才倒的茶也顧不上喝,她低聲問道。
楚應知搖了搖頭:“沒有……”
“哦。”嶽西心裡一沉,那次進出相府的時間不長,她唯恐出事,做掉韓花朝之後便速速的出了相府,竟沒有多問一句。
不過依着她的判斷,這邊鋪子的秀才賬房十有*也是沒了……
爲了行宮的十多條人命憑白的搭上了幾條性命,嶽西打心眼裡不願這樣的事情發生。
“當家的不是讓姓鄭的派了人手一隻盯在賬房家附近啊……”楚應知說話很有條理,說到姓鄭的,馬上就想到了他一早就說去城西門等着東家去,怎麼東家人都在鋪子裡坐着了,新鄭的卻沒跟回來?
“鄭寶才呢?他可是去了城門口等着當家的去了……”
“碰上了,是我沒讓他跟回來,讓鄭兄去城裡的酒樓頂幾桌酒席,咱們明兒熱鬧熱鬧。”
“我就說麼,他天天的唸叨你,怎麼能不跟回來……”
嶽西着急聽他把秀才賬房的事情趕緊說明白,沒想到他卻扯到了鄭寶才身上。心裡一陣着急,她不動聲色地將手裡的杯子放到了桌上:“老楚啊,還是接着你剛纔的話說,咱們的人可有看到什麼?”
“看到了!”楚應知忙又把話茬轉了回來:“那天,黑天半夜的,秀才家來了兩輛馬車,秀才把他爹孃接着一早就去了北城,早晨城門一開,他們一家子便一起出了城……”
“不是沒找到嗎?”嶽西摸着下巴問道。
“這就是沒找到啊,咱們的人沒跟上,一出城下了官道幾條岔道,把人更丟了。但車上的人是秀才一準兒沒錯!”
“……”嶽西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問道:“咱們鋪子的賬目可對上了?”
“對上了。前後我查了不下五遍。”楚應知壓低了聲音問道:“可您說他乾的好好跑什麼啊?不是惹了事兒吧?”
“管不了那麼多。”嶽西一揮手,已經站了起來:“看他那樣子也是不想我們知道究竟,那咱們便也別瞎操心了。”
秀才賬房沒死,這樣的消息讓嶽西心裡一陣輕鬆。她眉眼帶笑地又要往門外走,衣袖卻被楚應知拉住了:“我……我還沒說完呢!”
“哎呦,平時沒覺得你這麼囉嗦啊……”嶽西只得有站住了腳步,擡手指着自己的衣服頭髮說道:“你瞅瞅,我走了一路,這灰頭土臉的,怎麼也得拾到拾到去啊……”
“再說爲了趕路,我們一早都沒吃飯呢,剛纔聽靜靜說廚房裡有現成的飯菜,你趕緊讓靜靜給我們熱飯去,吃飽了喝足了再讓我換身衣裳,咱再說,成不成?”
“就一句,這句我必須現在說!”楚應知似乎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兩隻手都拽着嶽西的袖子不撒手。
“嘿!”嶽西伸直了胳膊就讓他拽着,人卻對着外面扯着脖子喊道:“靜靜!靜靜!有人欺負哥哥!”
“連我們當家的都敢欺負,還是在我們太平局,不想活了吧!”嶽西才喊了兩嗓子,後院就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男男女女的叫聲此起彼伏,楊靜姝手裡拿着一柄大炒勺率先衝到了前院,她左右看了看,待看到站在正屋門口拉拉扯扯的兩個人的時候纔不可置信地問道:“是楚哥欺負你?!”
“是啊,就是他!”嶽西一手拉着已經傻了眼的楚應知邁步站在了院子裡,對着從後院趕過來的一堆人笑眯眯地說道:“老楚有話要對我說,我琢磨着讓大夥兒都來聽聽。”
“人都到齊了吧?老楚,說吧!”嶽西一把將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楚應知推到人堆裡,自己則往後退了幾步,準備看熱鬧。
“我……”
心裡的話楚應知憋了好久,原想着找個沒人的時候和嶽西說一說,沒想到自己一開口就被當家的搞成了這個局面,這讓楚應知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怎麼不說?”嶽西抱着胸搖頭晃腦地刺激他:“難道老楚想對我說的話是不能讓外人知道的?”
“哦……我明白了!”嶽西自說自話,眼看着楚應知已經到了窘迫的境界仍是不想放過他:“難不成,老楚是看上哪家的女子了?不好當着大夥說?”
“我……”楚應知實在聽不下去了,尤其是對上楊靜姝問詢的眼神的時候,他脖子一梗楞,經常駝着的背也挺直起來:“我是看上了女子,就是……就是阿靜!”
“我想和安阿靜成親!”楚應知豁出去了,東家一回來就要給楊靜姝找婆家,最主要的是那些新來的武士個個都看着身材模樣不錯,又都要住在院子裡。
如此事件一長,難免有人會看上阿靜也說不定……
他思前想後的,決定先把事情挑明嘍。
“什麼?”嶽西揉了揉耳朵,又笑着看了看大夥兒:“你們都聽見老楚說什麼了嗎?”
“沒有!”到了此時,大夥也都看明白了嶽西的用意,因此她纔開口一問,大家便衆口一詞地接口道:“沒聽清啊……”
“我要娶阿靜!”
“我要和阿靜成親!”
“我雖然配不上阿靜,可我會好好的待她……”
楚應知伸手從人堆里拉出完全傻掉的楊靜姝,感覺到手裡握着的那隻手在不停的顫抖,楚應知更是握得緊了……
他走到每個人的面前都停下腳步,鄭重其事的說一遍:“我要娶她……我要娶阿靜……”
原本還笑着起鬨的人羣慢慢地安靜下來,幾個女子的眼裡都慢慢地溼潤了。
“當家的,他們現在都聽清了,要不要我再和您說一遍!”牽着楊靜姝的手大步走到嶽西面前,楚應知大聲問道。
“靜靜。”嶽西微笑着望向楊靜姝,擡手將她臉頰邊的一縷碎髮別到了耳後:“這個男人窮,現在也沒了功名,甚至你們成親以後連個窩都沒有,還有啊,他的腿也不好,趕上陰天下雨就會疼,說不定,以後你就得伺候着他……”
“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今兒當着咱一家人的面兒說要娶你。”
“哥哥我雖然當這個家,可婚姻大事,還是你情我願的好。”
“如今,我也當着咱家人的面兒問問你:願意嫁給他嗎?”
看着楊靜姝兩顆淚珠已經從臉上滑落,嶽西用手輕輕地幫着她擦了一把:“不急,這是大事兒,妹妹你好好想……”
“我願意嫁他!”楊靜姝搖着頭哽咽道:“楚哥他人好,當年,我們一起要飯的時候,要是趕上哪天要的少,他都是從自己的嘴裡省下飯食來給我們……那個時候我就想嫁給他了……楚哥人好,跟着他,哪怕這輩子再要了飯,他也不會讓我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