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贏素換了便服,裕仁皇太后又開了口:“是要出宮了?”
“嗯。”贏素低聲應了,自己整理好了衣服玉帶:“宮裡太冷。”
大昭開國幾百年,雖然建都在北方,宮裡依舊保持着先祖的一些生活習性,比如偌大的皇宮裡沒有取暖的地龍,同時規定:除了病弱老小,一般的妃嬪甚至皇帝的宮裡也是不設火盆的。
留下這樣的規矩據說是爲了防止宮殿走水失火。
贏素從生下來就身中蠱毒,就怕寒冷,因此自從稍大些後就很少在宮裡住着。
“這兩日事務繁忙,到了別院就好好歇着,看你正是年輕的時候,身子倒是比母后還差些。”
贏素擡眼看了看站在門口如同帶了面具的母親,壓下猛然升起的煩躁,他有氣無力的應了:“嗯。”
“外面落雪了,要走就早些走吧。”裕仁皇太后轉了身子似乎已經準備離去:“昭毅將軍又上了表,想請陛下允許他去戍邊,母后覺着都是年輕人,多出去歷練歷練也好。”
“我朝能打仗的將軍幾乎都已經派出去戍邊,但不知母后覺着若是此時邊境上起了戰事,朝廷還能派誰出去?” Wωω⊕тt kān⊕¢O
“南兵北調,或是北將南派雖然都是法子,可終究遠水不解近渴,耽擱一天不說要耗費多少糧草輜重,但凡城池失守,再想奪回來要付出多少我大昭兵士的性命,這點朕便是不說,母后心裡想必也是要盤算的。”
“昭毅將軍有這份心就夠了,朝廷裡還是得留着幾個可以派出的兵將才好周旋,所以,朕認爲他這個摺子留中不發就是了。”
裕仁皇太后臉上的笑意不變,眼神卻閃爍了下,她直視着自己的兒子輕聲問道:“陛下這是爲了什麼?”
“嗯?”贏素也對上了母親的視線,滿眼的不解:“母后的意思是?”
“倒沒什麼,母后只是覺着陛下似有意不許他離京。”
“母后覺得沒錯。”贏素脣角輕揚,臉上浮現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來:“韓相纔沒了一個女兒,朕委實不想他再沒了兒子。”
這樣的笑容立時又讓那個死去的男人的影子浮現上了心頭,裕仁皇太后的心裡一陣的堵!
面前站着的明明就是自己十月懷胎要死要活才誕下的兒子,可她卻總是和他親近不起來。甚至,在內心的最深處,她竟是害怕看到贏素的那張臉!
那張臉啊真是像極了那個男人……
一想到死去的先帝爺,裕仁皇太后也覺得這皇帝的寢宮確實是冷的厲害。她拉緊了身上的雀羽斗篷快步往大殿外走去:“把你養在宮外的女人帶進宮吧,哀家可有年頭沒瞅見她了……”
贏素猛的擡了頭,看着那個急匆匆離去的背影,眼神一陣冰寒!
他都那麼刻意的淡化了嶽西的存在,他的母親終於還是提到了她!
看來,總是習慣抓着自己不放手的母親卻是打算連他的女人也一起拿捏着了……
“嶽西……”輕聲念出了這個名字,贏素的臉上已然是溫柔一片:“她可不是我養的女人,我的娘子厲害的很呢……”
緩步出了內殿,候在門口的太監忙將手裡的狐裘給他披上。
“朕自己來。”揮退了想要爲他繫好帶子的太監,贏素腳步沒停直接出了寢宮。
大殿外的臺階上已經落了薄薄的一層雪,空氣中透着溼涼清爽。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迎面撲來的新鮮空氣,他快步走下了臺階,立在大殿門口的親隨馬上跟了上去。
“去西廂村。”上了候在宮門外的馬車,贏素吩咐道。
“是。”馭夫應了,揮動鞭子驅動了馬匹……
在宮門內,馬車緩緩地停下,贏素下了馬車,換乘了一輛外表非常普通的車輛,馭夫也跟了過來,直接將馬車趕出了宮門。
……
後天就是楚應知和楊靜姝成親的正日子,大家都挺忙。
日子緊,現做嫁衣已經來不及,嶽西還親自帶着楊靜姝出去選了一套現成的嫁衣。
大紅的衣裙,滿繡着吉祥的圖案,瞅着就喜興,唯獨是有些地方還不太合適。
廚房的活兒被雲畫和霞染暫時包了去,楊靜姝便貓在自己的屋裡待了兩天,仔仔細細的將那套衣裙給改的服帖可身了。
忙碌了一天,幾個女人又手裡拿着針線活湊在嶽西的屋裡東拉西扯了一番才散去,嶽西起了身伸手拿了剪刀剪斷了燈芯,屋裡頓時亮堂了起來。
“這些人走了,他也該來了……”自言自語着說着話,她推開屋門走了出去,一溜老長的十多間屋子只有兩間還亮着燈,嶽西輕手輕腳地往廚房走去。
“主子?”披着衣裳出門準備去倒水的雲畫正好和嶽西走了對臉兒,她趕緊問道:“有什麼事您吩咐一聲?”
“噓!”嶽西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小聲說道:“我去廚房弄點吃的,你趕緊睡吧。”
這個時候弄吃的?爲誰準備的是不言而喻的事……
雲畫馬上笑着點了頭:“主子您也早點歇着!”
“嗯。”嶽西應了一聲。
數九的天氣,滴水成冰。偌大的廚房裡冷鍋冷竈地,讓才進來的嶽西打了個寒顫。
走到桌邊,先看了看還有什麼剩下的吃食,轉念一想,那東西破事忒多,還是現做些的好。
點着了柴火,又燒上水,嶽西和了不大的一塊麪擀了麪條。
麪條擀好,鍋裡的水也大開了,正好下鍋煮麪。
急火下了麪條,用筷子挑着在鍋裡攪動了兩下,待到鍋裡的水又開起來麪條才斷生的時候嶽西馬上用笊籬將麪條撈起在了一隻大碗裡。
迅速的淘幹了鍋裡的麪湯,嶽西往鍋裡盛了幾勺雞湯,又調了味道,挑着最嫩的白菜心掰了十幾片扔進了鍋裡,待到菜心煮熟的時候她纔將撈出的麪條又倒進鍋裡煮了下。
火很旺,鍋很快的大開了,用炒菜的勺子撇了上面的浮沫,又撒了幾顆蔥花下去,點了幾滴香油,嶽西馬上將麪條連湯帶水的盛了起來。
又用臘八醋拌了一小盤子水晶肉皮凍,兩樣東西都放進了食盒,吹了油燈,她才提了往回走去。
“竈膛裡的火還沒有滅,娘子都不心疼柴火了?”手裡一輕,食盒已經落入了別人的手裡,而她的手則被他牽住。
嶽西側頭對着忽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的贏素招招手,並未又一點吃驚的意思。
贏素停了步也側身看着她:“有事?”
嶽西踮起腳尖迅速地在他的脣上親了一口:“火上還做着水,等你吃了飯給你沐浴用的。”
心裡瞬間被溫暖填滿,贏素的眼角眉梢都掛了笑:“娘子真是賢惠!”
“那還用說嗎!”嶽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趕緊回屋吃飯,麪條要趁熱吃,一放就會坨掉……”
“好!”贏素馬上又牽了她的手,兩個人快步朝着嶽西的屋子走去,身後的雪地上留下一對兒相依相伴的足跡……
“我都餓壞了!”進了屋結了狐裘,贏素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食盒,把裡面的吃食端了出來:“放蒜了?”
大蒜的味道很衝,尤其是入口後會變得難聞,在宮裡的膳食裡用的並不多。
“是臘八醋。你吃了待會兒還要漱口,再喝點茶,也不會有多少味道。”嶽西把那件貴重的狐裘搭在了衣架上,回身也走到桌邊坐下。
滾燙的雞湯麪入了口進了肚子立時讓贏素身上暖和起來,他連吃了兩筷子麪條之後才夾了一小塊水晶皮凍放進口中,一嚼之下馬上對着嶽西輕聲說道:“真好吃!”
“當然好吃了!”嶽西把盛着肉皮凍的碟子又往他眼前推了推:“這肉皮可是我一張一張的選的,上面的油脂和豬毛都被拾到的很乾淨,再切了絲加上水上屜蒸了快一個時辰才成,很費功夫呢!”
熱湯麪很熱,肉皮凍入口清涼,正好可以結了口中灼熱的感覺,贏素擡眼笑眯眯地瞅了她一眼,心裡自然明白這樣的搭配用了心思的。
“謝謝娘子!”他那一眼瞅得姿態萬千,讓嶽西直接忘了要說的話。
張着嘴巴直愣愣地看着那個妖精姿勢優雅地吃着一碗熱湯麪再就着有大蒜味道的肉皮凍,嶽西很想流口水……
“那!”不知何時,挑着幾根麪條的筷子已經送到了她的眼前,贏素要笑不笑地說道:“娘子快吃一口吧,你那樣子爲夫心裡惴惴的。”
這叫什麼話?嶽西橫了他一眼:“好好吃飯,不要發騷!”
“撲哧!”收了筷子,贏素側頭輕笑了一聲,果然低眉斂目地吃完了那碗麪。
收拾了碗筷,兩個人一起送去了廚房,嶽西又跟着他去浴房熟悉了一番,折騰了半個時辰之後,小兩口才終於安安生生地躺在了一個被窩裡。
照例,才一躺好贏素的手便輕車熟路地滑進了嶽西的裡衣,在她的脊背上的幾處穴位上揉搓着。
“舒服……”嶽西輕哼了一聲,又往他的懷裡貼了貼:“今日你又見了你母后吧?”
“嗯?”在她脊背上揉搓地手不動了,贏素頓了下才問道:“娘子是如何知道的?”
“嗤!小心眼子!”嶽西也伸出手去在他的屁股上擰了一把:“老子纔沒又監視你,也沒有在你的身邊收買暗線呢!”
“是你的身上又帶了那股子燻人的香味……”
“娘子勿怪!”贏素先是‘嘶’了一聲,顯見嶽西下手的力氣不小,隨即他才說道:“母后今日對我說,讓帶你進宮呢,娘子去不去呢?”
“該去就去,你拿主意。”嶽西打了個哈欠,似乎贏素愁了一路的難題根本就不是事兒:“不是都說嗎:醜媳婦難免見公婆。我去見你娘是早晚的事兒,又不是沒有見過,再說我這麼漂亮,有什麼可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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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晚了!
沒趕上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