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後,他再也沒有來看阿宣。
等到他出現的時候,手裡捧着一道聖旨:
那是命令阿宣立刻去給徳敬帝診脈的聖旨,違抗則斬!
阿宣被兩個強壯的太監架進皇帝的寢宮,陵安正站在龍牀邊,慕容備齊閉着眼睛安靜的躺着。
阿宣冷笑着看了一眼病怏怏的慕容備齊,斬釘截鐵的說道:“我不會給慕容備齊診脈的!”
陵安指着她身旁的一杯毒酒,“要麼治好皇上,要麼你死!”
她絕望的看着陵安,那一夜,他說他癡迷上了那顆因爲想念她而跳動的心臟。那一夜,他用那麼肯定的眼神看着她。那一夜,他說自從夕兒死後,他從來沒有開心過,好像多年的委屈全部都一掃而空了,他說即使擁有了她,他也不會忘了夕兒……
他那麼溫柔,那麼用力。
可是此時此刻,他賜給了她一杯斷腸酒……
“全天下的人我都可以救,唯獨慕容備齊!”
忍着眼淚,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她的醫術,就算救不活皇上,哪怕稍微假裝那麼一下下,假裝一下給皇帝診脈,然後再說自己無能爲力,不至於那麼決裂啊。
皇帝到底跟她有多大的仇恨呢?
玟崇開始變得坐立不安了,在宮門口一直等待着。
從邊疆回來後,他就開始爲阿宣的事情奔赴,可是總是被一道又一道的聖旨擋在深深的皇宮門口。
所有皇子不得入宮覲見皇帝,靜候皇上宣見,朝堂一切事情由長陵王監國。
手握重兵的大王子跟二王子不得回京,糧草運回來後,京師的兵權也被收回玟祈的手中,皇宮裡的守備兵都是陵安一手挑選的,壽王一個人在京師,那就是孤掌難鳴,儲位尚未確定,如今的局勢那便是皇后跟長陵王隻手遮天了。
常巍將軍親自在皇宮門口把關,任誰也不能覲見病重的皇帝,最終壽王以糧草一事已了,暫擔的財輯要總司一職需交回長陵王,才能換來見到陵安一面。
可是壽王卻只要求他保護阿宣的性命,不要讓皇上殺了她。
他答應了,讓阿宣先在水牢呆着,等皇上病情好轉,再赦免阿宣的罪,期間他也會周旋,設法阻止皇后召見阿宣。
宮裡的親信早先傳回來的消息是,長陵王又帶着阿宣進皇上的寢宮了,玟崇已經開始焦慮了,陵安答應過無論如何他都會護阿宣周全,不讓皇上殺她的。
阿宣已經那麼強調自己不會給皇上看病了,爲什麼還要專門下一道聖旨……
宮門緩緩被打開,阿宣被陵安毒死的消息終於傳回了壽王府。
“三哥,我們反吧!”
玟敏看着一個白色的小瓷甕說。
皇帝自從病後,他們母子一手遮天,這謀反之心昭然若揭。
十月指着他們:“我姐姐,她只想一個人離你們慕容家遠遠的活着……爲什麼要讓她捲進你們的爭鬥……”帶着小瓷甕,十月忍住心中的委屈離開了壽王府。
“我們手上有兵權。”
玟敏說服玟崇,“叫大哥二哥帶兵進京吧……”
一刻鐘
兩刻鐘
外面的風聲蕭瑟
滴答
滴答
……
“好,我們反!”
巨大的掌力拍在桌子上,震出了一條裂口。
皇宮傳回來的不僅是阿宣被毒死的消息,更有一個驚世的秘密,皇帝已經在昨夜駕崩了,長陵王將消息封鎖,正在修改傳位詔書,玟崇重重的點了頭。
一場腥風從宮門口開始吹起,大王子二王子帶兵返京擁護壽王登基,玟敏捧着一封血書,在金鑾殿前朗誦長陵王的罪狀。
常巍將軍帶着寥寥無幾的宮中衛士守在門口。
“壽王,你想造反嗎?”
五王子玟祈苦口婆心力勸他們退兵:“不要自找死路,你們投降吧!”
“哈哈,今日我們幾兄弟就是要反了。”
壽王將一條白帶戴在頭上,所有將士也頭上纏上白布條。
宮門緩緩打開,陵安一身常衣,從容的走出來。
“幾位兄長,你們是要逼死陵安才肯退兵是嗎?”
“對!”玟敏劍指陵安。
夜色濃重,陵安身後聚齊着一股不容進犯的氣息。
“大膽!”一個洪亮的聲音傳出來,皇后扶着徳敬帝走出來。
皇上沒死!
“你們是真當我死了是吧!”
皇后流着眼淚哭訴:“陵安一片丹心,將壽王擋在宮外,是皇上說要等他醒過來再召喚,要是皇上醒不過來,陵安就擁立壽王爲帝,他們爲何如此不孝……皇上……”
天空如同打了一擊響雷,大地都爲之一振,壽王放下手中的兵器。
“三哥,你放下兵器就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了,事到如此,不如我們就反到底吧!”
玟敏拉住他的手。
“我們輸了!”
壽王放下手中的劍,解開頭上的白綾,往天際一拋。
“玟崇不孝,此事全是我一人所爲,不關大哥二哥還有四弟的事,是我逼他們起兵的,請將他們從輕發落。”
長陵王故意毒死阿宣,激起壽王的反心,然後再讓人傳出假消息,說皇帝已歸天,暗中假裝部署要自擬遺詔登基的動作,使壽王聯合玟敏,將大王子二王子召回京師起兵造反。
一舉成功,不但打擊了壽王,更是將大王子二王子手中的兵權奪了過來,儲君之位非他莫屬。
木惜齋
黑色的夜籠罩着清冷的木惜齋,陵安將身上黃袍的換下,在進去之前從隨從手裡接過一件常服換上。
“怎麼不點燈?”陵安責問侍女。
“姑娘不讓點燈。”侍女回答。
“姑娘睡了嗎?”
“是的。”侍女恭敬的回答,到現在,阿宣還不知道陵安已經是繼任帝位唯一的候選人了。
他脫下靴子,鑽進有着阿宣暖暖的被窩裡,他開始伸手解下阿宣的衣服,撫摸着阿宣溫暖的軀體,欺身翻上去……
又是暖香玉閣,粗重的喘息聲還有一聲一聲的嬌叫在芙蓉帳房裡銷魂纏綿……
阿宣喝下的那杯毒酒是假的,陵安用謊言告訴她,只能這樣才能免除她違抗聖旨的大罪,等事情一過他會將她送出門。
而假死的事情他也已經派人告訴十月了,讓他們不要擔心她在宮中的安危。
自從喝下毒酒後,阿宣只能呆在這個木惜齋,不能讓人發現她假死的消息,否則會連累陵安,而陵安也經常晚上過來陪她,後來換過來的兩個侍女是聾子,不久之前纔派來這兩位心思巧靈的女孩子,這裡是完全聽不到外界的任何消息,她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聾子更安全,慕容備齊看起來不像病的那麼重,不會那麼快的死掉,將來她離開這座皇宮後,也許會保留這段與陵安哥哥相處的美好回憶。
只是不久後,她就發現外面吵吵雜雜的,不禁讓她回憶起舊日往事中某些可怕的東西,不過還好,逼宮也好造反也罷,都不會只是這種程度,她安慰自己。
紙是包不住火的,也許陵安也不想再隱瞞下去,太監總是會不小心說出不該說的話,或者牆角總有那麼幾個喜歡竊竊私語的宮女,阿宣站在木惜齋的入口,看着陵安身後簇擁的人,一步一步往後退。
“你已經贏了!”
陵安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抱歉的表情。
“你騙我!”
陵安點頭,那種神情是在告訴阿宣,我願意這樣隱瞞你,你應該感謝我。
“爲什麼?”阿宣逼問。
“我不這麼做,這些日子,你能安心待在這裡,每天晚上都能那麼的跟我銷魂嗎?你心裡能放下壽王嗎?”
陵安高高在上。
“你利用我的死來刺激壽王,逼他們造反然後再給他們治罪是嗎?你手上沒有兵權,就算你想反也沒有能力反,只有這樣才能達到你的目的。”
“你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計劃這一切的……”
真相:
從壽王到巢陽,當時壽王帶着擊退犬戎,安國定邦的軍功回京,開始卸下他的將軍一職,成爲儲君獲選人長住京師那一天開始。
陵安就已經開始計劃這一切了,宮中幾乎所有的御醫都是他親自安排的,皇上的隱疾連皇上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背後囑咐御醫門用藥控制住,保持皇上容顏煥發的姿態。
蘊州的疫疾,他早就知道當地官員腐敗隱瞞不舉,故意將消息透給壽王,剛返京師的壽王急於立功,穩定自己在朝堂的地位,因此不顧阻攔,親自帶人到蘊州查看疫情。
不過壽王遇刺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當時他只是希望壽王能夠將注意力轉移到蘊州疫疾上,好能抽調皇宮的守備兵部署官員,讓整個皇宮從聖體情況到守備安排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後來蘊州一事疫疾流行,壽王又失蹤不見,皇帝將所有的注意力全部轉移到蘊州城,卻是幫了他一個大忙。
阿宣的出現是完全是意外,壽王帶着一個年輕的醫師出現在蘊州城,第一次看到阿宣,就覺得她跟景夕公主有些神似,以爲是壽王故意找來的人,因此早就派人調查了阿宣的來歷。
發現她不過就是一個江湖醫師,在壽王遇刺的時候,救了壽王一命,她醫術高超,壽王才帶她到蘊州城幫忙控制疫疾的,而蘊州城疫疾的成功控制更是將他在民間的聲望推上了更高一層樓。
蘊州一事後,回到京城,他暫且放下對壽王的部署,開始將注意力轉移到世家大族的身上,這對慕容家來說一直就是個心頭大患,他早就向皇上提出試着削減學宮的費用,刺激世家的底線,他行事謹慎,步步爲營,而皇上卻希望當機立斷。
皇上早就想增加軍費,提高兵備,全力向外擴展疆域,而他主張先穩定皇權,與周邊少數民族修好。
這一點使他們之間很難統一意見,壽王也是同意極力擴張領土,先把邊疆安定下來,再來收拾國內世家獨斷的問題。
所以那段時間,他多多少少有些苦悶,便經常出宮,資興藥坊是壽王的地盤,他是故意到那裡去見阿宣的。
蘊州城阿宣看護他的時候,他就覺得阿宣看他的眼神有異,自小他就遊戲在宮苑小姐跟世家大家閨秀之中,那種眼神他太熟悉,他以爲是阿宣對他有意,因此假裝向阿宣表達愛意,讓阿宣成爲他的人,幫他對付壽王。
可是阿宣卻當機立斷,看出了他的圖謀,他才知道,阿宣雖然是壽王帶進京師的,可是卻是自由的,不參與他們之間任何的事情,一心只專研醫術。
查阿宣底細的人也查探到了,是壽王拿了闐山谷素衣婆婆的寶貝,脅迫他們師徒二人留在京師的。
後來,他就真正對阿宣放下了戒心,每次雖然都是默默的喝着酒,卻能將他內心的苦悶一掃而光,他的苦有一些是因爲對景夕公主的不捨,更多的卻是男兒志在遠方不能伸展抱負的委屈。
就算是這種程度,他對壽王也只是存在戒備心而已,並沒有想過要除去壽王。
他之所以開始部署除去壽王的計劃,是從大王子回京開始的。
皇上知道這次大王子進京肯定不是簡單的請安,而是因爲儲君未定,邊疆將士蠢蠢欲動,不知將來陣營轉向何方?
就在大王子進宮的前一天晚上,皇帝找他去談了一次話,告訴他:“除了皇位,你想要什麼,都願意給你……”
這個時候,陵安才知道,原來皇上早就想把皇位傳給玟崇。
常巍老將軍與大王子在朝堂爭吵被氣的吐血一事,是故意安排的,是希望能夠藉此舉緩解一下皇上立儲的決定,給自己爭取一點時間。
爲了讓大王子他們放心,更是交出自己手中的軍糧財務大權,因爲他知道一旦壽王拿到財務大權,第一件事便是學宮的事情,皇上一定會讓壽王放手一干,乾脆挑起爭端,看世家們的底線在哪裡?
果然在陵安的意料之內,學子攔駕請願,這更加讓皇帝確定了先將邊疆安定下來,再拿這幫學子們開刀的決心。
不過,所有的事情並沒有按照陵安所預想的那樣,叛亂分子趁機行刺皇帝,陵安更是差點就中了一劍。
皇帝本來想借着這一件事來敲詐世家大族們,讓他們出錢出糧支援邊境戰線。
可笑的是,竟然引出了一樁千古奇談,七王子不愛佳人愛少年郎。
當時負責這件事情的是玟祈,以玟祈的能力,秘密處置這些人,壓制醜事不是什麼難事,可是陵安卻讓玟祈匆匆了事,將事端擴大,惹得皇帝更是罷免了玟祈的籌糧司務,讓玟祈抽身出來,將籌糧的大任全部推脫到壽王的頭上。
邊境蠻族選擇在多事多秋起事,是陵安在背後故意放出消息,京師有亂,讓蠻王放手一搏,將壽王調離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