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件事情交織在一起,終於讓皇上的隱疾提前爆發,一病不起。
朝中無人,陵安又早就表達願意輔佐壽王的意願,種種跡象也看的出陵安隱身求安的行爲,皇上放心的把監國大事交給陵安。
而陵安趁着皇上病的迷糊糊的,故意做出隻手遮天,一人獨斷的可疑跡象,讓壽王誤會他想謀權篡位,因爲學宮一事,世家大族本來就對壽王沒有好感,一心支持陵安監國,讓這場謀權的戲看起來更真實,加上利用阿宣來刺激壽王的反意,放出假消息來逼壽王造反……
阿宣問他難道不擔心壽王真反嗎?
“玟崇玟敏我不知道怎麼樣?但是大哥二哥卻絕對是一片孝心,皇上不死,他們是不會造反的。”
陵安摟過她的腰:“別說那些沒用的,來,讓本王看看你。我將來會是皇帝,你是我的女人,你憑什麼指責我,憑你的身體,就憑我愛上了你的身體是嗎?”
陵安是真的迷戀上了她的身體,那種帶給他全新感受,能讓他釋放慾望跟內心委屈的身體,他一直都認爲,他愛的是她的身體,因爲她的身體裝着夕兒的影子。
她最愛的女人只有夕兒,除了夕兒,所有的女人都是替代品,只是她的利用價值更高一點而已。
她終於知道了所有的事情,知道壽王跟玟敏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中,等待着他的發落,衆人的生死全部都在他的一念之間,他的心情瞬間便可顛覆天下。
慕容備齊也真的是油盡燈枯了,加上這樣的一場打擊,沒有熬過第二年的秋天,遲遲垂危之際將傳位詔書按上玉璽後,便殯天了。
陵安不費一兵一馬,這場宮變也沒有血流成河,他便成爲了皇帝。
壽王與晉昌郡王打入了地牢,大王子二王子被削去爵位發配苦寒之地……
祈善郡王被封爲祈王,常巍將軍接過大王子二王子的兵權後不久便自求解甲歸田……
長陵王登基爲帝,即位後的第二年改年號爲長昌,大赦天下,免除賦稅,民間更是傳說,早在兩年前便已經看到金鳳來巢,天下都歌頌皇帝的仁慈,壽王成爲了謀權篡位的逆臣亂子。
連玟祈當了祈王的事情她也知道了,還有什麼秘密是她不知道的呢?
祈王倒是經常來看她,希望她能原諒自己對她的所作所爲。
陵安突然搞不清自己對阿宣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他以爲他當了皇帝就能達到了目的,可是看着阿宣對他絕望的眼神,對他怨恨的指責,他心裡反而變得很難過。
他一便又一便的問自己:“夕兒,你是不是怪我愛上了別的女人,不肯放過我的心啊……”
慢慢的,他發現夕兒好像要退出他的腦海了。
阿宣當着他的面下跪,行了一個標準的宮規禮,磕着頭,一次又一次的求他放過壽王的情形,他還是歷歷在目。
她居然不怪他利用她,而是隻要放過壽王,難道她的心裡真的以爲他是那種要下手弒手足的人嗎?
壽王還是壽王,就算他真的得到了阿宣,她心裡還是掛念着壽王。
只是壽王已經不在了……
就在新帝登基的那一天,他自請了一杯“斷腸酒”,那是當日阿宣決裂飲下的毒酒。
皇上親自端來了他想要的東西。
他叩頭“萬歲萬歲萬萬歲……謝皇上賜酒!”
陵安轉過身,別過頭去,眼角滴下兩滴眼淚,這就是九五之尊最後的仁慈,壽王是罪人。
在他喝下酒的那一刻,陵安告訴他:“就算你死,也不會跟阿宣在一起的,我沒有殺她……”
壽王突然仰天大笑……
他都不明白爲何兄弟之間會淪落到如此境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所有的人都退出去,皇上要陪壽王走完最後一段人生的路。
看着壽王那不甘心的眼睛,將身上的龍袍脫下來蓋住他冰冷的遺體,一個人坐在壽王曾經坐着的桌子前,毛筆上的水還沒幹,鎮紙下壓着一疊厚厚的宣紙,字跡還是那麼蒼勁有力,父皇曾經誇獎過他,玟崇寫的字是最有他風骨的,連品性也跟他最相似……
玟崇自小就伴君父左右,深的慕容備齊的歡心,而陵安從小就被安置在宮牆內,對於這個兒子,慕容備齊的抱歉之情多於喜愛之心。
他一張一張讀着,每一張紙上全部都是一首詩:
金珠玉盤落凡塵,
因緣相聚自相守。
一朝登封滿月蝕,
不惜人間好風景。
……
……
這是當年景夕公主出生的時候,承恩寺的主持方丈夢癡大師寫給公主的批語。
篤信佛教的前朝景宣帝每年都會帶着家人去承恩寺參拜佛祖。
這首關於景夕公主批命的詩,這個世界上只有三個人知道,他、景宣帝、景宣文德皇后。
連景夕公主都不知道。
“壽王爲什麼會知道這首詩?難道他的批命是跟夕兒一樣的嗎?”
壽王的死終究還是讓他內心比較震動,很快這團疑問便消失了,他拿着厚厚的一疊紙,一步一步走進木惜齋。
“你不用求我了?壽王已經役了。”
陵安像是爬山累壞的人,一頭扎進厚厚的棉被中。
阿宣在雪地中,朝着南方磕了三個響頭。
“你死了也好,不用再受折磨了……”
陵安將阿宣關在了這座小院子裡,曾經是美好回憶的地方卻成了牢籠。
春至秋來……
秋走冬到……
一眨眼兩年的光陰。
這兩年來,陵安總是嘗試在彌補他造成的傷害,不斷的在討好她,只要她開口要的,哪怕是把人打斷了手腳給她醫治,他都不猶豫一下,只要她想要,他甚至都可以再複製一個一摸一樣的寄醫閣。
陵安成了皇帝,真真正正的皇帝,她成了他的俘虜,他總是時不時來找她,已經沒有了當時的激情,她只是應承着他,慢慢的他失去了他的耐心,人是會厭倦的。
玟祈讓他放了阿宣,他拂袖而去……
“我已經按照你說的,放了玟敏,你爲什麼還是這樣……”
“我是利用了你,可是我在彌補啊……”
“你不恨我,不怪我對你的所作所爲不是嘛……”
“就是因爲壽王的死,就是因爲壽王的死,對不對?”
阿宣在折磨他,可是他卻還是要把她留在身邊。
終於他們都累了。
“今年三月,我帶你去崇陽走一走吧……”
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他都沒有想起夕兒了,他決定帶阿宣去見一見夕兒,告訴夕兒,他要忘了她了。
這是阿宣第一次見到那個小小的墳墓,它依託在李朝末帝景宣帝后合葬陵的旁邊,在早春三月開出的花叢中。
那麼孤寂那麼美麗,陵安一張一張燒着兩年前從壽王那裡拿出的批語。
“他臨死之前故意留下這些是想告訴我什麼?夕兒,對不起,我要把你忘了,這麼多年,你是不是也累了?……”
他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坐着,一點都沒有帝王的威儀,卻更想是一個迷途的羔羊。
玟祈悄悄退到了一邊。
“你以前經常陪皇上到這裡祭拜景夕公主嗎?”阿宣問。
“是的!那個時候皇上還小,景夕公主是他唯一的依靠,那個孩子死的那麼慘,皇上受了很大的刺激,十年了,皇上都沒有來過這裡,我想是因爲你的出現吧?”
“我跟景夕公主很像嗎?”
“我沒見過,皇上跟我說過,他總是會情不自禁的把你跟景夕公主聯繫在一起……”
“玟祈!”
她如此親切的喊他的名字。
“幫我離開皇宮!我懷孕了,如果還留在皇上的身邊,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留下這個孩子?你很清楚將來我們的境遇會是怎樣,沒有名分,也沒有皇上真心的體諒,我們只是俘虜跟囚犯。倒不如放我們走,還能活的自在一點……”
阿宣不希望,這個孩子的出世成爲一個永遠都解不開的解,她想永遠都離開那個可怕的皇宮,帶着李家人最後的尊嚴遠離慕容皇朝。
“如果皇上知道你有了孩子更不會放你走了……”
玟祈握着她的手重新思考了後道:“好,我答應你,帶你離開這裡。”
有人看到祈王的轎子多了一個陌生的小太監,在深夜從返宮的隊伍靜悄悄的離去,然後木惜齋的那位姑娘便消失不見了。
“壽王的死,不要怪皇上,這是一個謀反王子的宿命,也是一個帝王唯一的選擇……”
玟祈希望她不要帶着怨恨離開。
“是你帶她走的?”
陵安站在高高的大殿上質問。
“她不是景夕公主,她是闐山谷的醫師阿宣,是壽王從蘊州帶回來的神醫,她應該逍遙的活在外面,妙手回春,救濟衆生……”
玟祈知道他不愛她,只是把她當成了夕兒的替身,現在連自己也糊塗了,分不清誰到底是誰?玟祈聲聲震耳,阿宣是個人,她身懷技藝,不該這樣被他綁在深宮。
玟祈在退出大殿的時候,身後響起了太監擬旨的聲音:
祈王玟祈出言不遜,頂撞聖上,勒令其在家思過,不召不得覲見皇上。
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