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木桌上放着清淡的青菜白粥,嬌小身子的凌月霧安靜的坐在桌邊的椅子上,左用木勺舀着碗裡的粥,右手用筷子夾着桌上的青菜。
凌月霧,今年三歲,母親一出生就因努力過頭而離他而去,不過這對於這個小小個子的凌月霧來說並不是什麼打擊的事情,人生死有命,寶富在天,況且,那個死去的女人只不和自己有血緣關係而已,用不着去思念,一個嬰兒能記得多少事。
雖然,自己是不同的,撇撇那可愛的小嘴,臉上的神色自是淡然得與衆不同。
吃飽了,放下小木勺以及小小的筷子,一頓午飯就這樣草草的吃過去,不用人餵飯後他就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喝粥,一個人夾菜,三年除了照顧自己的那個一直對自己好的四十多歲的老女僕外似乎就沒有人了。
剛出生時還有個叫奶孃的,只是他拒絕喝母奶,奶孃跑了,那個叫杜嬸的女僕只能找牛奶喂他喝。
六個月後,這個落院裡的下人全都被調到別處做事,據說是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親要娶什麼妾室之類的,人手不夠。
一歲後這個往日看似熱鬧的落院感覺上就是蒼涼並且荒蕪人煙,其實在這裡也就只有他以及杜嬸。
杜嬸是個死了丈夫的寡婦,一歲前還不會走,她老抱着自己的時候,就喜歡跟自己講她的過去,她的丈夫,她與她丈夫的相遇以及後來的遭遇,雖然是平淡無奇的故事,但每當她講的時候,他都會裝得很認真在傾聽,說了幾百遍自然會讓人覺得煩惱,但也讓人有一絲絲溫馨,只是他不知而已。
其實懷念過去也是一種生活的美。
她丈夫因病死去了,留下她一個人,本來也想跟着尋死可是卻被他的母親給救下,從此無依無靠的她就在所謂的三夫人的落院生活下來。
“唉呀,我的小祖宗,說了多少次不可以從上面這樣跳下來,你嚇死杜嬸我了。”
因爲這個叫月更院的地方只有杜嬸一個人打理,所以她從來不會和他一起吃飯,而且古人的尊卑觀念也很強,僕人不與主子同桌。
剛跳下那高高的紅木老椅子,李嬸就急急忙忙從門外衝進來拉起她的小祖宗,然後拍拍胸爲自己壓壓驚,她總是很膽小,老是怕這個可憐的小少爺出狀況。
自從夫人走後,這人呀一個個都走掉,一點都不念夫人以前的恩情,宮主也不管這小少爺的死活,看似根本就沒有他這個兒子,也許他忘了也不一定,唉唉,怎麼可以這樣想,呸呸呸!
凌月霧很無語,雖然他一直都是無語,從來不說話,所以就被杜嬸定義爲他是個不會說話不會笑的主子,從出生到現在他是沒笑過也沒哭過,要說哭過的話也是出生的那一天,似乎杜嬸去請人所以沒聽到。
所以他不能說話也許也就有了原因,早產兒。
不過她的想法對於他來說根本就無所謂,他是凌月霧也不是凌月霧,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爲何一個才三歲的小孩對於被父親冷落也會這般的冷靜又沉默。
“四少爺,今天要做些什麼,要吃點什麼,今天是中秋節,本來中秋節是與家人與一過,家人團圓的日子,唉,少爺怎麼會不說話呢,夫人走得早,不知道在天上會不會保佑我們的四少爺健健康康的走下去。”
邊擦桌子邊自言自語,“可憐的四少爺一生下來就不會說話,上天可真不公平,沒了孃的孩子還不會說話,這是誰的罪孽啊,唉。”
接着又是一聲老人般的嘆息。
凌月霧在杜嬸自言自語之時,早就溜開走到院子內的小水池邊的小石頭上託着小下巴坐了下來,不知今天的杜嬸又要念叨到幾時,其實這個院子除了她的聲音也再也找不到別人的了。
看似靈動的大眼此時卻是yin沉着,讓人看不懂的淡漠,冷靜,無情一一從他的眼裡劃過,誰能知道這個小孩卻是這般的與衆不同。
其實他的心裡年齡已經到了二十四歲,誰會相信他竟然會在死後投胎到一個莫名的國度,他連這裡是哪裡都不知道,雖然杜嬸會經常說一些事情給他聽,可是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他也全當沒聽見,不該記的也不會記在腦子裡。
池子裡的水其實是從另一邊院子流到這裡,那個院子應該是沒人住的吧,因爲住在這裡三年人聲是少之又少。
前世的他是個冷酷無情的殺人,殺人不眨眼,也沒有什麼同情心可言,對於什麼是親情,他不知道,因爲他沒有家人,對於什麼是友情,他不需要,冷酷的殺手不需要情感,更別說那些白癡小女孩無聊的情情愛愛的故事,所以當杜嬸說她的情事他自然是一點都不懂,也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
呆坐着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一個下午,杜嬸說今天是中秋節,中秋節要怎麼過,他不知道,因爲前世沒有過,現在也不需要過,因爲杜嬸會叫他吃了晚飯後早早睡覺,他們沒有多餘的月錢買月餅。
吃過晚飯也纔是現代的六七點,杜嬸以爲送他上牀就是睡覺了,然後去廚房裡幫忙,大家庭裡過年過節幾乎都很忙,這是不成文的定律。
穿着杜嬸新做給他的小單衣爬上院子裡最高大的樹的頂端,他只是想看看別人是怎麼過中秋的,不是好奇,只是閒着無聊打發時間。
晚風輕輕吹拂着大樹葉子,枯黃的葉子在他的眼前輕輕的擺動然後飄然落下,緩緩的,慢慢的,一搖一搖,一晃一晃,最後安全到達平地。
秋天到了,冬天也不遠了吧。
明亮如珍珠般的大眼望着遠處,那裡似乎晃動着幾個身影,平常這裡不都很安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