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長風和龍三公主低着頭,一路尾隨在那隊宮女之後,悄悄向宅院的大門走去。
經過大門之時,汪長風微微擡頭,瞥了一眼門上的匾額,上書幾個大字“迷音別院”,心中暗罵道,這老怪物還裝高雅,什麼狗屁別院,明明是個妖窟。
進了大門,裡面是一道長長的甬道,底下鋪着白玉石板,兩旁一溜的宮燈,只不過燈裡都換成了紅色的燭火。
迎面是一間大殿,那明黃大轎停在階前,邊上早過來兩個娃奴,擡着一個三階的腳凳,放在轎前。
一名宮女上前掀開轎簾,過了片刻,轎中走下一個人來。那人約莫二十多歲模樣,中等身材,穿着竟是一襲明黃的袍子,那袍上繡着五爪金龍,敢情跟皇帝穿的龍袍一個樣式。
汪長風心裡奇道,這些魔道人士還真是各有怪癖,看來有的想當皇帝想瘋了,不僅排場像皇帝,連穿衣打扮都一副皇帝的左派。
汪長風正在拿眼覷着那人,冷不防那人走下腳凳之後,隨意向後看了一眼,嚇得汪長風趕緊低頭,似乎能感覺到那人的目光正往這邊飄過來。
正在此時,從大殿裡出來兩個童子模樣的人,走到階下,對着那人作揖道:“家師有命,恭請聖朝右賢王殿下先移步瀾芳院休息,大典明日午時正式開始。”
那人點了點頭,道:“迷音護法在幹什麼?”
一個童子躬身道:“家師正在邀月洞中閉門修行,明日一早出關。”
那人哈哈笑道:“這老傢伙,八百年娶一次親,還要先閉關修行一番,也真能忍得住。”
汪長風心裡咯噔一下,這老怪難道是要娶親?猛然心裡浮現出一個可怕的想法,悄悄望向龍三公主,後者也是一臉驚疑的表情,顯然也是多少猜到了那種可能性。
那人又道:“你們去把東西先放下,稍後到瀾芳院找我。”說罷,便跟着那兩個童子先行離去。
這邊早有一個蛙奴過來,引着這隊宮女往後院走去。
汪長風側頭低聲道:“一會兒找機會就撤。咱們分開行動,先找到關人的地方再說。不管有沒有消息,一個時辰後到瀾芳院前會合。”
他也不知道這宅院中的構造,剛纔聽說有這麼一個院子,只好選作接頭地點。
龍三公主微微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一行人魚貫進入一個月亮門,汪長風瞅準機會,拉着龍三公主閃身退到一旁,脫離了隊伍。
兩人這才發現,這處宅院從遠處看着一大片,進來以後更是如迷宮一般錯綜複雜,一條條彎彎曲曲的巷道將一處處庭院隔開,若是沒有人帶路,怕是很容易迷路。
汪長風低聲罵道:“這老怪物就愛搞這些迷宮。”
龍三公主道:“分頭找吧,小心些。”
汪長風道:“你也小心,拿不準的不要硬闖。”
龍三公主沒有答話,身形一轉,人已在一丈之外,不過片刻,便消失在巷道之中。
汪長風深吸一口氣,調動起體內氣息,隨時保持攻擊態勢,往另外一個方向閃去。
汪長風沿路一一查看,有些院子裡絲竹聲聲,傳來靡靡之音,這種應該不會是關押朱敏敏和玉真兒的地方。有些院子寂靜無聲,汪長風便先從外面運起功法感應,如果感到有人,便翻牆而入,一探究竟。
只是找了大半個時辰,除了發現了幾處前來赴宴的賓客,其他一無所獲。
期間遇到幾隊持刀的蛙奴巡視,汪長風爲避免打草驚蛇,也都隱在暗處避開。只是看來那些蛙奴不光會吐絲,也會些拳腳刀槍之類的。
正在焦急之時,汪長風眼角瞥到遠處巷口好像有一抹淡黃色的衣衫飄過。
這裡的蛙奴都是穿着深色衣衫,那些宮女雖然穿着豔麗,但也都不是淡黃色。
只有一人可能穿這種顏色的衣服,那就是玉真兒!
汪長風心裡一震,難道玉真兒沒有被水怪捉住,而是一路追蹤到此?那想必也太艱險了,自己和龍三公主兩人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進到這裡。玉真兒水性本不如自己,對結界的認識更是缺乏,按理說不應該進到這裡面纔是。
汪長風一邊想着,一邊提步往巷口奔去。到底是不是玉真兒,追上看看就知道了。如果真是玉真兒,那自然找朱敏敏的下落就容易了許多。
汪長風奔到巷口,慢慢探出頭看了一眼,只見那抹衣衫在前方一閃,又隱入了另外一條巷道。
事已至此,汪長風只能跟上前去看個明白。
腳下提氣,片刻便到了另外一個巷口。
汪長風又探出頭去觀察,卻發現一片空蕩,哪裡還有淡黃色的背影。
汪長風有些疑惑,自己動作極快,那身影看着也不像是急奔的樣子,按理說不應該追丟纔是。
突然,汪長風感到背上有一個冰涼的物事,正要轉頭,身後傳來冷冷的聲音:“不想死就別動,按我說的做。”那聲音剛完,背上那個物事又往前頂了頂,汪長風感到似乎肌肉被刺破了一些,不禁啊了一聲。
毫無疑問,頂在背上的是一把匕首。而玉真兒跟他一樣,也是隨身都帶着那把匕首。
汪長風一聽,就知是玉真兒的聲音,不禁低聲道:“是我,小師姐。”
玉真兒收回匕首,疑道:“你怎麼追到這裡來了?就你一個人嗎?”
汪長風這才轉過身來,看着眼前的玉真兒,見她神色有些木然,呆呆地看着自己。便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找到落腳之地了嗎?”
玉真兒點頭道:“附近有一處院子無人居住,跟我來吧。”說罷便當先往前走去。
汪長風覺得玉真兒好像哪裡有些不對,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以爲是玉真兒受到驚嚇折磨所致,表現有些不正常罷了。
汪長風跟着玉真兒左拐右拐,終於來到一處宅院門前。
玉真兒似乎來過此處,左右看了一下無人,便輕輕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汪長風跟着進了門,隨手把門關上了。
這處小院地方不大,只有三間房子,想必是給下人住的地方。
進了屋,玉真兒找來茶壺茶杯,先給汪長風倒了一杯茶,道:“這茶我喝過,沒什麼問題。”
汪長風接過茶杯,聞了一下,入鼻清香,卻又不是中原常見的品種,不知是那老怪從哪裡搜刮來的。
汪長風輕抿了一口,道:“敏郡主在哪兒,有查到嗎?”
“大概知道是關在哪個院子裡,只是那裡防守太過嚴密,我幾次進去都沒成功,還差點被守衛發現。”
“老怪物把敏郡主抓來是何用意?”
“據我觀察,老怪物好像在準備娶親的大事,但又沒有發現新娘子,我猜測會不會是把敏郡主當成——”玉真兒沒有說下去。
汪長風手一抖,差點把茶杯摔了。自己本來心底深處就有此猜測,現在被玉真兒說出來,仍然覺得有些震驚。
“人魔不同,老怪物要拿敏郡主娶親,怕是包藏着另外的禍心。”
“這個我倒是偷聽到一些風聲,那些守衛私下交談,好像是老怪物修習遇到了障礙,必須通過娶親來化解。”
汪長風陷入沉思,《海天異域志》裡有提到一種邪門功法,乃是靠着吸取處女元神,以突破魔功修行中的障礙。只是記述甚少,也並未說明是何種功法。不過無論如何,那老怪物斷不是因爲看上了敏郡主纔要娶親,必是另有所圖。
玉真兒道:“就你自己進來了?”
汪長風搖了搖頭:“還有龍三公主,我們倆分頭行動了。爲今之計首先要確定敏郡主的關押之處,然後必須在明日大典之前救人。”
玉真兒點頭道:“確實如此。你先休息片刻,我去打探一下再做打算。”
汪長風起身道:“時間緊迫,哪有功夫休息。我跟你一起去。”話剛說完,突然覺得頭有點暈,搖了搖頭,覺得眼前的玉真兒變得有些模糊起來,一股深深的疲倦感襲來,汪長風再也支撐不住,渾身一軟,倒在了地上。
半睡半醒之間,汪長風覺得自己好像躺在一大塊冰塊上面,身子下面一片冰涼,凍地渾身發抖,偏偏渾身無力,爬不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汪長風猛地醒了過來,只見自己置身在一間沒有窗戶的房間裡,頭頂掛着一頂宮燈,照得室內昏慘慘的。
活動了一下手腳,發現竟然被捆在了一個冰牀上面,絲毫動彈不得。
汪長風努力回憶了一下,只記得自己喝了一口茶,跟玉真兒說了幾句話,再也沒有別的印象了。
正在此時,只聽一陣哈哈大笑從外面傳來,房門應聲而開,一個穿着道袍的中年男子率先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幾個蛙奴,還有一個熟悉的面孔,玉真兒。
汪長風雖然剛纔已猜到可能跟玉真兒有關,可是仍然難以置信,直到看見玉真兒跟着進來,這才印證了自己的判斷。
那道人走上前來,從頭到腳把汪長風細細打量了一遍,搖了搖頭,口中嘖嘖稱歎:“難得,難得,可惜,可惜。”
汪長風此時心神略定,對着玉真兒冷冷道:“你做的?”他要玉真兒親口說出來才相信。
“除了我的這位護教聖女,還能有誰能讓你如此信任?”那道人不等玉真兒回答,先替她回答了。
汪長風道:“護教聖女?恐怕也是被你用邪門手段控制了吧。若有膽量就放開我,咱們正大光明比一場。”
那道人哈哈大笑,道:“無知小兒,死到臨頭了還逞強好勝。可惜了我修煉了近千年的元神珠,被琅環仙島上的那個怪人給毀了,害得我還得用萬年寒冰牀剋制住你體內的純陽之氣,再剖腹取丹。”那道人娓娓道來,像是在跟汪長風拉家常一般,說的卻是一件極血腥之事。
汪長風心裡咯噔一下,怪不得把自己綁在這無比寒冷的冰牀上,合着是打算把自己弄涼了再剖開肚子,取出丹田裡的那顆尚未成形的內丹。
那道人沒等汪長風說話,自顧自地說道:“真是天助我也,雙喜臨門。你帶來的那個女娃兒體質甚佳,正好拿來做修行的藥引,而你腹中的珠子,將助我神功不日大成。我倒是真該謝謝你。”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
汪長風這才確定果然朱敏敏被老怪物當成了修行的墊腳石,恐怕明日大典之後就會慘遭毒手。而自己被綁在這裡動彈不得,恐怕比朱敏敏還會早一步踏上黃泉路。不禁搖了搖頭,只盼龍三公主不要被老怪物發現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