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長風縱身跳上龍背,手裡撫摸着龍身上亮晶晶的鱗片,一股特別的感覺從指尖傳來。
那巨龍仰頭長鳴一聲,聲震四野,驚地遠處的飛鳥紛紛四散而逃。沒覺得巨龍怎麼用力,已瞬間騰空而起。那巨龍飛得比九色神鳶可快上許多,片刻之後已衝到九天之上,汪長風只覺耳邊狂風呼嘯,勉強能睜開眼睛。
探頭往下看去,下面飄着朵朵白雲,山川河流草木在雲底若隱若現。
那巨龍在空中盤旋了幾圈,突然掉頭往下衝去。汪長風緊緊伏在龍背上,饒是如此,那種強烈的失重感覺仍然讓他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萬丈,千丈,百丈,穿過層層白雲,地面上的景物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
汪長風看到有馬兒在草地上奔跑,有羊兒在河邊飲水,有野鴨自在地遊在河上,有魚兒在水裡雀躍,有不知名的野物在林間追逐嬉戲,一派生機勃勃,哪裡像是囚仙牢裡那種死氣沉沉的模樣。
見到巨龍突然出現在半空之中,那些動物們紛紛伏在地上,對王者君臨表示臣服和畏懼。
巨龍載着汪長風在低空掠了幾圈,又突然一飛沖天,往更遠的地方飛去。
片刻之後,剛纔出來的那個洞口早已消失在視線之外。
不知飛了多久,汪長風覺得這裡似乎無窮無盡,根本沒有盡頭。便大喊道:“敖兄,這裡是否根本沒有邊際?”
巨龍沒有回答他,而是往近處的一座山峰上落了下去。
汪長風從龍背上跳下來,這才真正踏到了這個奇妙世界的土地上。他極目遠眺,白雲悠悠,晨霧繚繞,山川秀美。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氣,空氣異常清新,甚至帶着一絲絲甜味兒。
耳邊傳來敖鼎的聲音:“感覺如何?”
汪長風一邊閉目享受着這難得的一刻,一邊說道:“便在七星島也沒享受到這般景緻,此景只應仙境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啊。”
敖鼎哈哈大笑:“這話說得不錯,這裡確實不是人間,也不是凡人能見到的。”
汪長風睜開雙目,看着又變成了敖鼎的巨龍,道:“有這般好景緻,住個十年八年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吧。”
敖鼎扭頭看着汪長風,笑道:“你打算留下來陪我住個十年?”
汪長風乾咳了兩聲,道:“恐怕目前還不行,等我把外面的事了了,帶上三五好友,就到這裡住上一段。”
敖鼎嗤了一聲,道:“看來你小子還是貪戀紅塵的繁華啊。只不過如今到了這裡,恐怕先想想怎麼出去吧。”
汪長風嘆道:“連您都找不到出去之路,只怕我更找不到。實在沒辦法的話,只好原路出去,跟那老怪再鬥上一鬥。”
敖鼎揶揄道:“你不怕老怪的毒液了?”顯然汪長風被老怪的黑色液體逼入囚仙牢的事都落在了敖鼎眼裡。
汪長風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道:“那玩意兒着實噁心,那老怪正面鬥不過我,就會玩這些陰的。”
敖鼎道:“也不完全是。那毒液其實也是老怪的法術之一,只因你修爲尚淺,目前還無法與之抗衡,只能躲避爲上。”
汪長風有些恍然大悟,道:“難道也是老怪的幻術?”
敖鼎道:“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那毒液亦真亦幻,你如果道行不夠,那就是真的,道行夠了,自然就是假的。”
汪長風剛有些明白,又被敖鼎說糊塗了。不過不管如何,有一點是肯定的,看來老怪與自己相比還未完全落敗,尚有還手之力。要徹底除掉那老怪,只能跟這位敖兄多學幾招了。
想到此處,汪長風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還沒等敖鼎說話,便喊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敖鼎笑道:“這麼着急拜師,感情是想快些學完出去了?”
汪長風被識破了小心機,有些臉紅道:“想出去是真的,想拜師學藝也是真的。”
敖鼎點頭道:“好吧,就憑你這份真,我怎麼也得傳你幾招。只是有一點,我們龍族自古以來便有族規,不可收外族人爲徒,以免絕學外傳。如今也算咱們兩個有緣,你雖然不是我族中人,咱們便以武學切磋爲要,不去講究那些師徒虛名,你看如何?”
汪長風見敖鼎微笑地看着自己,知道此事也不能勉強,只要能學到絕學,沒有師徒名份倒也無可無不可。只是想來有些好笑,在琅環仙島那怪先人逼着自己認祖歸宗,到了這裡人家卻說什麼也不肯收自己爲徒,這前後差別也太大了。
敖鼎不知道瞬間汪長風腦子裡已想了這麼多事,還道是汪長風有些不情願,正要好言勸慰,汪長風開口道:“學一招也是拜師,您老人家可以不講師徒之名,弟子還是要尊稱一聲師父的。”說罷,在地上連磕了三個頭,算是行過拜師之禮。
敖鼎搖頭苦笑,心道這小子資質上佳,若是潛心修行,只怕將來成就不會在自己之下。只是限於族規,明面上是不能承認收他爲徒了,但嘴巴長在他身上,他非要如此喊,也只好由他去了。
敖鼎走上前去,將汪長風扶起來,道:“龍族的絕學,與你們中原的武學不同,並無任何功法秘籍可供參考,全憑口口相傳,自己領會。從今日開始,我會將龍族的幾樣絕學一一演示給你,能夠吸收多少,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汪長風正色道:“弟子謹記在心。”
敖鼎負手道:“今日先演示一遍雲龍七掌,看好了!”
說罷,敖鼎周身猛然氣息一蕩,一掌畫圈,緩緩劈出,道:“起手式,潤物無聲!”
又一掌,雙掌齊出,道:“第二式,雙龍拜佛!”
只見敖鼎身形越來越快,手掌不停向各個方位擊出,口中喊道:“第三式,手可摘星!第四式,氣吞日月!第五式,倒轉乾坤!第六式,神龍擺尾!第七式,龍御九天!”
一口氣打完了雲龍七掌,敖鼎穩穩收住身形,衣衫不動,氣息不聞,似乎剛纔什麼都沒做一般。
汪長風剛纔看得眼花繚亂,饒是他天資聰穎,也只記下了大概,諸多細節來不及慢慢琢磨便過去了。
正在愣神之時,只聽周圍轟轟數聲響起,隔着幾丈遠的山石紛紛崩裂,化爲一地碎石。
汪長風雖然在洞中已見識過雲龍七掌起手式的威力,但如今被敖鼎全數使出來,威力之大仍然讓他震驚不已,看來自己對龍族的絕學還是低估了不少。
敖鼎道:“剛纔的七掌可記住了?”
汪長風撓頭道:“實不相瞞,弟子只記下了大概幾個招式,細節都沒來得及看清楚。”
敖鼎微笑道:“重在運氣之法,不在招式的細枝末節。你資質不錯,應該能慢慢體會得到。你且在此好好修習吧,過些日子我再來看你。”說罷,也不等汪長風回話,縱身一躍,化爲一條巨龍,往遠處飛去。
汪長風剛纔一直在回憶招式,這時才反應過來,急忙喊道:“師父,我吃什麼喝什麼啊!”聲音遠遠傳了出去,只是那巨龍早已去遠,只怕已聽不到了。
汪長風嘆了口氣,心想這師父當的,敢情是把自己扔到這荒郊野外,讓自己自食其力了。也罷,我汪小爺從小在七星島長大,什麼野物沒吃過,這點難不倒我。
想及此處,汪長風慢慢靜下心來,在山頂上找了一處平坦之地,細細回憶了一下剛纔敖鼎演示的雲龍七掌,在原地一招一式練了起來。
汪長風努力按照自己回憶的招式去練,卻越練越覺得摸不到門道,除了開始那招起手式還有點感覺,後來的幾招怎麼使怎麼不對勁,總感覺渾身氣息找不到出路,憋在體內四處亂竄。練到後來,越發的心煩意亂,不得不停了下來。
此時汪長風也覺得腹中有些飢餓了起來。一早起來便被敖鼎帶到了這裡,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環顧了一下四處,山頂上除了岩石便是稀疏的草地,沒有什麼可以果腹的東西,只好走到山下去尋些吃的。
好在這裡水草豐茂,林子裡野果極多,汪長風身手又好,挑着樹梢上那些沒有被鳥獸啃過的果子,摘了下來吃了。
吃飽喝足之後,看時辰已近晌午。汪長風找了一處樹蔭,往地上一躺,欣賞着眼前的美景,睏意漸漸襲來,便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香甜,汪長風恍惚中夢到了玉真兒被豐臣千惠帶上了一條大船,向着太陽升起的地方駛去,汪長風想去追趕,那大船卻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忽然之間好像又來到了琅環仙島,看到朱敏敏正在以淚洗面,不知道在想什麼傷心事,正要上前去安慰,卻又被龍三公主拽着上了九色神鳶,那神鳶越飛越高,直飛到九天之上的烏雲之中,雲中電閃雷鳴,霧氣繚繞,連身邊的龍三公主都看不到了。汪長風着急得拉住神鳶,想讓它儘快降落,誰知那神鳶偏偏不聽擺佈,越發飛得急了。
忽然雲中咔嚓一聲巨雷,汪長風被震得渾身一抖,猛然醒了過來,這才發現原來剛纔是在夢中,身後卻已出了一層的汗。
一陣涼風吹來,汪長風感覺甚是涼爽,擡頭看天,卻發現早已烏雲密佈,原來剛纔那一聲巨雷是真的。正在想着,又是一道極亮的閃電,緊接着又是一陣巨雷響起,卻是不見雨滴落下。
汪長風從地上爬起來,正準備去找一個避雨之所,猛然間聽到一聲龍吟,擡頭一望,一條巨龍從烏雲中穿出,渾身金光閃閃,煞是威風。
汪長風有些納悶,敖鼎不是說過幾日纔來看自己麼,怎麼這才半日不到,就又出現了。
正在愣神時,那金龍在雲中上下翻騰,忽隱忽現,看似雜亂無章,卻又像是暗合某種節奏。
汪長風心中突然一念閃過,如果將那金龍的身形看作掌式,這不就是那雲龍七掌的招式嗎?想明白了這一點,汪長風只覺頭皮有些發麻,沒想到真正的雲龍七掌是如此的大開大闔,瀟灑飄逸,又是如此的詭譎難測,飄渺不定。
此時汪長風的全部心神都已被那金龍吸引過去,體內真氣反而自由自在地流轉起來,剛剛學過的雲龍七掌的那些招式也一一在腦海中浮現出現,本來有些不連貫的招式,參照着金龍的身形運轉之道,越來越綿密流暢,最終變成了一套渾然天成、自成一體的絕世掌法。
不知不覺之中,汪長風在真氣的催動之下,開始在原地練習起雲龍七掌的招式來,一掌接一掌,一招接一招,越來越快,越來越密,此刻瓢潑大雨已下,但在汪長風綿密無比的掌風之下,那雨水只能無力地沿着他掌風的外圍飄了出去。如有此刻邊上有人,會發現汪長風恰似被罩在一個半透明的大圓球之中,那圓球看似薄弱,但如果靠近就能感覺到一股勁風從那圓球的周邊發出,接近到一丈之內已感覺勁風徹體,再難前進半步。
片刻之後,突然雲收雨住,陽光普照,汪長風也剛剛打完一整套雲龍七掌。掌式收住,汪長風只覺渾身通暢,丹田之內的氣息從未有過如此的自在流動之意,似乎瞬間可以聚起無堅不摧的內息,瞬間那股強大的力量又可以化入丹田之內消失不見,竟是沒有絲毫的阻滯。
而以汪長風爲中心的方圓幾丈之內,卻再也找不到一棵完整的樹木,全部被連根拔起,四處散落,像是剛剛經過了一場狂暴的龍捲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