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之間,汪長風迅速觀察清楚了周圍的情形,心中已有計較。
那些鎖鏈被齊根扭斷,顯然就是不想讓自己藉着斷掉的鎖鏈上去,因此這條路已走不通。四周山壁看上去也都直上直下,情急之下難以找到借力之點。既然想上去也不可行,只能硬着頭皮跟老怪物到下面拼死一戰。
心意已定,汪長風腳上用力,藉着體力氣息翻涌的餘威,猛地一踢那石臺。那石臺本來在老怪物的觸手拖拽之下,下墜之勢雖快,尚可控制,如今被汪長風全立一踢,那石臺猛地加速下墜,向着下方的老怪物砸去。
那石臺本來少說也有幾百斤重,挾着汪長風的力道,倒是有了千鈞的力度。
那老怪物沒有想到汪長風在情急跌落之時,竟然還有心思主動反擊,加之光線昏暗,等發覺不妙之時,那石臺已到了頭頂不足幾尺之地。老怪物奮力用觸手去拉開石臺,同時腦袋一歪,卻仍是晚了半不,那石臺結結實實砸中了老怪物的半邊腦袋,只聽一聲悶響過後,深淵下方傳來了一聲極刺耳、極淒厲的叫聲,絕對世上常見的物種所發出,倒像是一種來自於未知異域的恐怖巨物的慘叫。
這聲慘叫,不但讓汪長風聽得渾身發麻,傳到深淵上方,連玉真兒都被震得悠悠醒了過來,而豐臣千惠和姬如冰兩人看到汪長風跌落深淵,正扶着玉真兒奔到深淵邊上查看,冷不丁底下傳來這麼一聲,覺得像是聽到了來自地獄的慘號,差點站立不住跌下去。
此時汪長風藉着一踢之力,下墜之勢反而緩了不少,瞅準下方有一塊岩石突了出來,腳尖一點旁邊的鎖鏈,藉着那點力道輕輕一躍,往那塊岩石上飄了下去。手中匕首對着巖壁刺了進去,只聽刺耳的摩擦聲響起,那匕首雖然是精鋼打造,到底還沒有達到削鐵如泥的地步,只不過在巖壁上劃出了長長的一道劃痕,被劃掉的石塊紛紛落了下去。
對於汪長風來說,這一點摩擦之力也足夠他用來緩住身形,調整角度,恰好踩到了那塊突出的岩石之上。只是那塊岩石僅有一尺見方,兩隻腳踩上去已沒有回身的餘地了。
汪長風穩定了一下心神,往下望去,那老怪物已消失不見,底下影影綽綽似乎是一大片岩石,那塊石臺卻不知已經落到了哪裡。擡頭往上看,不禁吸了一口氣,原來這崖壁不但沒什麼借力的地方,更要命的是這裡是一處寶瓶洞,也就是口小腹大,越往上越陡峭,恐怕只有插上翅膀才能飛出去,或者有老怪物那種的八隻觸手,能夠直接攀着巖壁上去。
此刻洞口上方探出兩個腦袋,正是豐臣千惠和姬如冰。只聽姬如冰喊道:“汪兄你沒事吧?彆着急,我們想辦法拉你上來。”
汪長風苦笑了一下,喊道:“多謝好意,我沒事。”剛說完,只聽下方又傳來一聲淒厲的嚎叫,一股勁風從腳底撲來。
汪長風低頭一看,一隻巨大的觸手橫掃了過來,如果被掃中,恐怕自己的這兩條腿就算是廢了。
汪長風腳尖輕點,縱身往那觸手上躍去。背後傳來咔嚓一聲,剛纔落腳的那塊岩石已被觸手擊得粉碎,一大片石塊紛紛落下。
汪長風腳一踩到那觸手,立刻發覺不妙,原來那老怪的觸手如長了一層苔蘚的老樹皮一般,又溼又滑,饒是汪長風輕身功夫了得,也一下子失去平衡,順着觸手滑了下去。
那老怪顯然也沒想到汪長風敢直接踩到自己的觸手上,反應過來之後,大力揮動起觸手,想要把汪長風甩落下去。
汪長風心想自己又沒長翅膀,這要是掉下去,黑咕隆咚不知道摔成什麼樣,靠着老怪的觸手,好歹有個依託,不至於摔太慘。心意一動,手中匕首早已往那觸手上狠狠刺了進去。
那老怪的皮膚堅硬,匕首本來不易刺破,奈何汪長風此時修爲早已非往日,那匕首灌注了他的內力,在空中劃出一道寒芒,直刺入老怪的觸手之中。
那老怪疼得又是一聲慘號,一邊瘋狂甩動觸手,一邊兜頭往上噴出一大蓬墨汁。
汪長風突然聞到一股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心知不好,趕緊屏住鼻息,無奈爲時已晚,已有部分墨汁進入了鼻腔之中,只覺頭昏腦漲起來,四肢漸漸不聽使喚,周圍的動靜也模糊起來,被那怪物拖着,一路往深淵裡潛去。
迷迷糊糊之中,汪長風發覺自己被拖入了深淵底部一座巨大的洞窟之中。那洞窟長得像是一座倒扣的巨型馬蜂窩,表面遍佈大大小小的空洞,大的足有幾尺寬,小的只有碗口大小。進了洞窟內部,只覺裡面到處一片冰冷,觸手之處似乎都是黏糊糊的液體,散發着陣陣惡臭,說不出來的難受。
不知何時,汪長風已鬆開了握住匕首的雙手,被那老怪甩了下來。那老怪已不知去向,也許是獨自療傷去了。畢竟剛纔被石臺撞了一記,又被汪長風連續兩次匕首招呼,傷勢着實不輕。
汪長風躺在地上,半天動彈不了。當下凝聚心神,努力運轉體內氣息,用功法將吸入的毒汁慢慢排出體外。過了小半個時辰,只覺神智漸漸恢復,四肢也逐步能夠活動起來。如果老怪此時前來偷襲,恐怕汪長風連招架之力也沒有了,只能任由宰割。
汪長風的目力已逐步適應了洞窟內的光線,原來這洞窟外面看着黑乎乎的,內部卻頗爲明亮,四周不知是什麼東西,發着幽幽的綠光。
汪長風活動了一下手腳,感到已恢復得七七八八了,便從地上爬起來,觀察四周的情況。洞窟內部全是彎彎曲曲的通道,四通八達,通道約莫一人高低,四壁十分光滑,像是被經年累月的水流沖刷而成,又像是被一種巨大的物體反覆打磨而致。
汪長風心道,此處如此隱蔽,但這老怪顯然又是十分熟悉,不會是老怪物的老巢吧,看着四周的情形,此種可能性頗大。試着往前走了幾步,很快來到一處岔路,左右長得一模一樣,無從分辨。隨便選了一條通道,繼續前行,如此七彎八拐之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那通道似乎無窮無盡。
忽然,汪長風腳下踩到了什麼東西,汪低頭一看,駭然發現是一具白骨,越往前走,地上的白骨越多,汪長風心想,也許離着老怪物的藏身之地越來越近了。只是手中那把匕首已被老怪帶着不知去了哪裡,如今雙手空落落的,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對付老怪物這種皮糙肉厚的傢伙,有一把趁手的利器是多麼的重要。
汪長風下定決心,這次如果出去,無論如何也得先去尋一把隨身的武器。
忽然,汪長風覺得眼前一閃,似乎有一抹淡黃的衣衫飄過。不禁心頭一跳,難道是玉真兒?剛纔在上面她被自己點了穴道,一時半會應該不會醒過來纔對。
正在疑惑之時,只聽那人轉過身來道:“臭小子,傻站着幹什麼,快過來!”
汪長風呆住了,原來正是玉真兒!他囁嚅道:“小師姐,你,你怎麼也下來了?他們兩個呢?”
玉真兒嗔道:“就知道問別人,也不關心我的死活!他們兩個見你半天不上來,扔下我走啦!”
汪長風走上前去,看着玉真兒略帶嗔怒的臉龐,似乎神態比前些時候自然了許多,沒有了那種冷冰冰的感覺,不禁心中十分歡喜,道:“感覺怎樣,完全清醒了?”
玉真兒點了點頭,道:“被你點了幾處穴道,可能是恰好封住了那怪物的毒氣,暫時應該是沒事了。這裡是那怪物的棲身之處,一般人都進不來,我也是隨着那怪物下來過一次。剛纔我尋了一根繩子,才降到此處。”
汪長風點了點頭,道:“正好我還在發愁一會兒怎麼上去,如此倒方便了很多。只是那老怪物不知躲到哪裡去了,今日如不斬草除根,只怕日後還會來找麻煩。”
玉真兒道柔聲:“你現在的功夫雖然不弱於他,但此處是他的老巢,連我也不知道這裡有什麼機關埋伏,貿然去找他恐怕會有危險,不如先出去,等那怪物上去以後再做打算。”
汪長風一想,既然玉真兒已經恢復,此行主要目的已經達到,趕緊離開此地確實是上策,便道:“這裡跟迷宮一般,我已經分不出來路了,你可知道如何走?”
玉真兒笑道:“虧你還敢獨身涉險,原來也會迷路。我對這裡倒是知道一二,跟我走吧,出去應該沒問題。”說罷便轉身往前走去。
汪長風暗叫慚愧,本來是來救人的,沒成想還被別人救了出去,這說出去恐怕不太好聽。一邊想着,一邊跟在玉真兒後面,沿着彎彎曲曲的通道前行。
走了片刻,前面通道漸漸寬闊起來,外面似乎有水聲傳來。汪長風奇道:“難道不是原路返回?”
玉真兒轉頭笑道:“傻瓜,當然不是,那洞口那麼高,下來容易上去難。這裡有一條水路,可以直通邀月洞外面,豈不方便許多?”
汪長風點頭道:“那洞口近百丈高,即便有繩子上去也很費勁。”
兩人說着,轉過一處拐角,眼前豁然一亮,一條小瀑布出現在眼前,水聲潺潺,匯成一潭碧波。
汪長風笑道:“這裡景色倒是有些熟悉,不知道小師姐是否記得池畔風光?”
玉真兒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可不是,你不說我倒真沒想起來。那處景色確實與此處十分接近。從這裡下去,沿着水路就可以到達洞外。”
汪長風微笑着看了她一眼,沒有接她的話,卻嘆道:“當日你我二人在池畔攜手同遊,想來不過才半年時光,卻已恍如隔世。”
玉真兒嗔道:“別光想着攜手同遊了,等咱們出去了,再怎麼攜手都依你。”
汪長風點頭道:“這可是你說的。來吧,咱們跟當日一樣,牽頭跳進去吧。”說罷向玉真兒伸出了一隻手。
玉真兒遲疑了一下,終於伸出了手,讓汪長風握住。
汪長風毫不客氣地握住了玉真兒的手,臉上去浮現出一絲古怪的笑容,道:“小師姐,當日咱們是這麼跳下去的麼?”說罷,手腕一抖,一股巨大的力道從手臂擊出,玉真兒啊的叫了一聲,被震得往外飛了出去。
突然,一聲陰惻惻的怪笑響起,汪長風的眼前一變,哪裡有什麼玉真兒,地上倒着的不過是一具白骨而已。而那潭碧波,此刻卻是一潭翻着腥臭氣息的黑水,正是當日在老怪物腹中遇到的那種黑色液體。
只見一名道人站在一丈之外,一隻手扶着斷臂,陰笑道:“你小子還算有點兒道行,竟然能破得了老道的迷情大法。”
汪長風背後冒起一股涼氣,剛纔確實差點兒着了道兒,也許從聞到那股腥臭的氣味開始,自己就一步一步踏入了老怪物的控制之中。如果不是剛纔無意中發現了那個假的玉真兒的破綻,自己往前再跨一步就是那潭黑色液體了,一旦進去恐怕片刻之間就只剩下一具白骨。
那道人問道:“老道自認沒有破綻,你小子是如何發現不對的?”
汪長風嗤了一聲,道:“你還是太心急了。我說了池畔風光,你沒有太多反應,已經讓我起了疑心,待我拿攜手同遊試探,你果然上鉤。我跟真兒當日的情形,恐怕你永遠也沒機會知道了。”說罷,不等那道人答話,搶前一步,一掌擊出!汪長風生怕那老怪物再使出什麼邪門的功法,不如主動出擊,在功夫上見分曉。
那道人受了傷,不敢硬接汪長風這一掌,側身躲開掌風,那一掌的力道擊在石壁上,轟的一聲,威勢驚人。那道人臉色微變,心道這小子內力確實越來越難以抵擋了,如果不趕緊想個法子除掉他,日後必爲聖教的大患。只是自己被那小子砍了一劍,剛纔又稀裡糊塗被石臺砸了一下子,這傷勢說重不重,到底影響了功力發揮。爲今之計,恐怕只能兵行險着,讓那個老東西來對付他了。一旦他進入那個地方,便是聖教的神皇親自前來,只怕也救不了他了。
想及此處,那道人怪笑道:“剛緩過神來,就這麼心急尋死?既然到了這裡,老道還不捨得讓你馬上死,慢慢陪你玩玩。”說罷,身形一閃,消失在通道拐角處。
汪長風見那道人不戰而退,心裡有些起疑,這老怪物從來都是要強耍狠的角色,怎麼現在像兔子一樣急匆匆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