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日上午九時,“桂花香”茶樓。
二樓西廂雅座上,杜玉賢與鳴蟬坐在一旁,細聲慢語地在閒聊着些什麼。今天,在這裡,他們在等待兩位貴賓的到來,其實他們也知道這樣的等待未必就有個好的結果,甚至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可憐下場,但是,爲了既定的目的,爲了扭轉乾坤,他們還是決定試一試。
等待的時間異常難熬,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每當聽到樓下有人上樓之時腳踏木板的聲音有節奏地響起,他們總是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在目光的交流中期待熟悉的身影快點到來,可是他們一次又一次地於失望中接受殘酷的事實洗禮,而這樣的結果也在無情地煎熬着他們的心。
“徐信與張進還會不會來赴這鴻門宴?”捫心自問的杜玉賢心中沒底。
“杜道長,這都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我看人家根本就不領情,還是撤了吧!”鳴蟬開始打退堂鼓。
“不急,再等等,現在是非常時期,或許是人家公務繁忙,一時抽身不得,我們是主人家是客,哪有主人不打聲招呼就先走一步的道理?稍等片刻,相信我們的虔誠會得到好的回報的。”杜玉賢口頭上這麼說,其實他這也是在安慰自己。
“好吧,頂多再等半個時辰,如若到時還不見人家蹤影,我可沒心機在這兒瞎折騰下去,哼!”
“行,就依你。來,兄弟,先喝一杯清茶潤潤喉消消氣,等這氣過了,這人也就來了。”
“別癡人說夢了,南柯伏睡,美夢連連,一朝醒來,皆成泡影。你就準備好好品嚐被人愚弄的苦果吧!”
杜玉賢正想說些什麼,忽聞上樓的腳步聲再次響起,霎時間他們面面相覷,凝神以對,不再言語,無不以一顆信徒對上帝的心恭候着貴賓的光降。
這一次他們沒有白等,他們的堅持也終於得到應有的回報,這不,氣軒昂仰的張進與徐信正精神抖擻地向他們走了過來。
杜玉賢與鳴蟬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笑臉迎接,安排就座,說些客套的話。
張進說道:“杜道長,鳴蟬道長,實在抱歉得緊,承蒙相邀,我們兄弟二人原本想早點過來,可剛出門就接到王將軍急令,你們也知道軍中事務馬虎不得,所以只得忙完手頭的任務才急忙趕來,耽誤多時,以至姍姍來遲,讓你們久等了!”
杜玉賢說道:“張進兄弟和徐信兄弟能在百忙中抽空賞臉赴約,那是我們的榮幸,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怪罪你們呢?您說是不是?”
張進笑道:“杜道長真會說話,一下子便把我一路上的擔心與自責盡皆拋到九霄雲天外了,呵呵……對了,不知道長請我們所爲何事?”
杜玉賢也笑道:“哪裡哪裡。客氣的話咱就不多說了,其實今天冒昧請二位兄弟來是有件事想跟兄弟交待一下,如有唐突之處,權當笑話處之便是了。”
張進問道:“何事?”
杜玉賢說道:“是這樣。昨天我們上街之時無意中看到官府的公告欄中關於望夫
亭人命案的通告,當時我就在想,望夫亭離汴州城只不過五里之遙,誰人如此大膽,竟然昧着良心向無辜之人下此黑手,實在是可氣可恨!我也就納悶了,話說當天我與鳴蟬道長也曾經路過望夫亭,可當時並不曾看見有什麼可疑之人在附近逗留,爲什麼在我們離開之後的不到半個時辰內就發生血案了呢?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杜道長,你說那天你與鳴蟬道長也到過望夫亭了?”
“正是。”
“你們一大早的跑到那裡幹什麼?”
“說了可能你也不相信,就在我們去望夫亭那天的前晚,我們突然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中說有人仰慕我們的武功已久,想邀請我們到望夫亭去切磋幾招。”
“爲什麼偏要到哪裡去呢?”
“是呀,我也感到奇怪,所以那天我與鳴蟬道長也是懷着忐忑的心情前去赴會的,在去的路上我還曾經有過折道而返的念頭,但又不想被邀請之人給看扁了,所以就滿肚狐疑地去了。”
“結果呢?”
“結果,哼!還不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被人當猴般給耍了。想想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我愈發覺得有被人惡意陷害的味道,你想呀:爲什麼在案發前一晚上我們會收到離奇的匿名信?爲什麼赴會的地點與案發地點是同一個地方?爲什麼赴會的時間都定在凌晨時分?諸此種種跡象,我堅信這決不是一種巧合,而是預謀已久的借刀殺人之計。”
“你怎麼這麼肯定?”
“這只是我的一種直覺,但我的直覺向來是很準的,我也希望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但我總感覺這背後藏着恐怖的陰謀,這就是我們邀請二位兄弟來的原因。”
“那封信你帶來了嗎?可否給我看一下?”
“帶來了,在這裡,請過目。”
張進接過信件,迅速地將信掃視一遍,然後把信件交還到杜玉賢手中,說道:“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這件事我會向王將軍反映的,同時也希望你們好好回憶一下,將盡可能多的消息告訴我們,以便於官府早日破案。”
“好,我會的。”
“如果沒有別的事,那就先這樣吧,要是想起了什麼,可直接到汴州府官員招待所找我們。告辭!”
“兄弟慢走!”
目送着張進與徐信慢慢遠去的背影,先前一言不發的鳴蟬終於大大地呼出了一口氣,他定定地死盯着神情自若的杜玉賢的眼睛,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
“杜兄之計,以假亂真,天衣無縫,實在高明,兄弟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
“少貧嘴,別高興得太早,這只是爲我們‘洗脫罪名’的第一步,接下來還有更嚴峻的考驗等着我們應對呢!”
“走一步是一步,過一關賺一關,有賽諸葛孔明的杜兄在,我還怕他一個小小的王彥章?”
“王彥章雖是武將,可不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等閒之輩,此人有勇有謀,當真不可小視!樑王將這麼重要的
任務交到他的手上,可見他是個能扛棟樑的漢子,對付這樣的重量級人物,我們千萬不可輕敵,否則敗陣下來的一定是自己。”
“好了,我說不過你。對了,你猜王彥章在聽了張進與徐信的彙報之後會有什麼反應?該不會是張牙舞爪怒髮衝冠地暴跳起來吧,呵呵……”
“不,王彥章一定會‘平靜’地接受這個‘事實’,但這並不等於因此而放鬆對我們的警戒,相反,還會加強對我們的監視力度,只是這個監視過程會變得更加隱秘,更加出人意料,令人防不勝防。”
“杜兄,你也太擡舉王彥章了,我就不信,憑咱們的能耐還鬥不過這個所謂的‘神臂鐵猿’王彥章!”
“好了,不要再理論這些沒用的東西了,喝杯茶,我們也該回去了。”
汴州府官員招待所。
正如杜玉賢所預料的一樣,王彥章在耐心地聽了張進的彙報之後卻一反常態地靜靜躺在太師椅上,雙手抱頭,閉目養神,一付悠然自得的樣子。面對這樣的場景,徐信的雙腳不由得由內而外地顫抖起來。
這一層,細心的張進都看在眼裡,他知道表面沉靜的王彥章可能要動真格了。於是他裝作怯怯地問道:“將軍……將軍您沒事吧?”
良久,王彥章睜開了充滿霸氣的眼睛,不緊不徐地說道:“張進,徐信,你們對這件事怎麼看?”
徐信聞言,剛剛微抖的雙腳更加抖得厲害,但見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口中不住地求饒道:“屬下無能,將軍饒命,饒命……”
張進見狀,也有樣學樣地跪在地上,支吾地說道:“將軍息怒!屬下事先沒經得您同意便私自與徐信外出赴約,屬下知罪,請將軍責罰!”
王彥章冷哼一聲,霍然站了起來,突然聲色俱厲地說道:“饒命,饒命,只知道一味地求饒請罪,這頂個屁用!我說要責罰你們了嗎?你們都跟了我這麼多年了,難道還不瞭解我的脾性?都給我像條漢子似的站起來!”
聞此一言,張進與徐信如逢大赦,無不將懸空的心放了下來,乖乖地站在一旁,聽候發落。
王彥章說道:“我交待了任務給你們,只要你們能夠很好地完成任務,你們跟誰私自約會,我有必要過問嗎?張進,那封匿名信你確信親眼看過了嗎?”
“是的。”
“那好。這封匿名信是條重要線索,你負責查實寫信的字跡是否出自杜玉賢或鳴蟬之手。還有,你要查明望夫亭命案案發前晚,都有什麼可疑之人在杜玉賢下榻客棧出現過。”
“是,屬下明白,屬下告退。”
“徐信,你繼續監視鬼谷子的動向,如若發現異常,迅速向我彙報!”
“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辦!”
張進與徐信走後,王彥章忽然有一種力不從心的虛空之感,一向剛強自信的他,於此時,才恍然明白什麼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預想着即將與神秘莫測的強一流的對手強強對碰,數朵烏雲不知不覺間爬上了他的臉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