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洪廷死了,史洪廷就這樣毫無懸念卻也出人意料地死在凌虛子道長的鐵掌之下了,這樣平淡而乏味的結局,在衆人心裡似乎總感覺着缺少了些什麼。但是無論人家怎麼想,史洪廷一聲慘叫之後便魂飛魄散不復存在了,至於他是上了天堂還是下到地獄,那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史洪廷撕心裂肺般的慘叫驚動了正在爲李桂生療傷的黃少龍,他定定地目睹着與自己十幾年師徒感情但卻已經陰陽兩隔的史洪廷,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是真的,須臾,他一躍而起,餓狼撲食也似撲到圓睜怒眼死不瞑目的史洪廷身上,雙手不停地搖晃着死相慘不忍睹的師父的身體,嚎然大哭,聲色俱戚,良久,忽然手握實拳,仰天長嘯,傾力吶喊:“啊……”不多時便身體一軟兩眼一闔昏迷過去。
當黃少龍恍恍惚惚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躺在客棧房間的牀上,在牀邊坐着的正是與自己情投意合心心相印的辛瑜,透過泛黃的燭光,可以看出伊人臉上略顯憔悴而又佈滿憂鬱神色的表情。兩個命苦的孩子因爲某種緣份撮合在一起,當一方有難之時,另一方毫不猶豫地照料着對方,就像現在這個樣子,無須言語,無須粉飾,真誠的付出是給心愛的人最好的慰藉。這正是:情怨深深深幾許,爲伊消得人憔悴。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黃少龍慢慢地從牀上爬了起來,伊人悉心的照料令他屢受創傷的心感覺暖烘烘的,在這天理瀕臨滅絕之際,還有一個心愛的女人在無怨無悔地細心呵護着自己,這股無形的力量或許便是支撐自己堅強走下去的動力與源泉。
黃少龍悄悄地從牀沿下了牀,師父慘死的一幕給他的心靈造成強大的震憾,這是一抹揮之不去的心理陰影,剎那間上窮碧落下黃泉的巨大變化,直接衝擊着他忍耐的心理底線,什麼是名門正派,什麼又代表正義,官字兩把口的世界裡什麼東西都充斥着變質的味道,弱勢人羣的天空永遠都是灰暗的,只要人家還有一天凌駕於自己的肩膀之上,這種局面便一天也不會有所改變。這一刻,黃少龍終於幡然省悟;這一刻,他的眼裡充滿憤怒與仇恨;這一刻,他忽然想起與唐守中的一番對話;這一刻,他毅然決定衝破思想的枷鎖,以堅韌的毅力打開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
“師父,師父您在哪裡?”黃少龍的眼裡充滿傷感的淚水,他的心在呼喚,在咆嘯,在怒斥這個難見天日的混沌世界。
“龍哥,你醒了,你終於醒過來了!你知不知道當我聽到你昏迷過去的消息時我有多擔心!”嬌滴滴的聲音裡飽含着辛瑜對情郎的一片深情。
黃少龍驀然回首,他從伊人眨着淚花的眼睛裡讀出無言的悲哀!現在先父死了,師父也離他而去,目前眼前這個不勝涼風嬌羞的心愛的女人便是自己的唯一,他要努力構建一個只屬於他們二人的愛巢,讓心愛的女人不再受到傷害,讓她在自由的天空下自由地呼吸,快樂地生活。
“瑜妹,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李公子怎麼樣了,他沒事了吧?”
“李公子幸虧有你及時爲他輸入
真氣護住心脈,再加上服上姐姐的大哥特製的藥丸,現在已經沒事了。”
“那就好。我也沒想到師父會突然對李公子下重手,要是李公子真有個三長兩短,我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龍哥,這不是你的錯,你無須譴責自己。史前輩的表現確實令人難以接受,但逝者已矣,我們也就不要在背後多加議論了。”
“瑜妹說的在理。對了,師父死後,凌道長他們有什麼異常舉動?”
“凌道長說,史前輩一代梟雄,如能遵規循守地堅持自己的原則,本可以在江湖上樹個好口碑而爲後世之人所景仰,只可惜一步走錯,誤入歧途,非但留不住好名聲,還將自己的小命葬送於此,空嗟嘆,徒傷悲,死了也枉然!”
“這是什麼邪門歪理,簡直是狗屁一串臭死人!武當的凌道長爲了排除異己,消除隱患,鞏固自己在武林中的絕對地位,費盡心機編織各種‘莫須有’的理由對嚴重威脅到他武林至尊絕對權威的能人異士進行驅逐或殲滅。當時我們到蜀中陸一帆前輩家裡之時我便有這種朦朧的感覺,現在看來,陸一帆前輩極有可能是被驅逐的對象之一,而他選擇退隱江湖,想必也是猜測到凌道長意圖稱雄天下的野心,而故意在兩人對決之時以一招半式敗下陣來,以這樣近乎完美的理由遠離居心叵測的江湖,安度餘生。”
“凌道長果真是這樣的人嗎?那實在是太恐怖了!那他爲什麼選擇對陸一帆前輩手下留情,而對史前輩痛下殺手呢?”
“陸前輩在江湖中有極高的名望,他一直是正派力量的領軍人物,無論正邪兩派都對他極爲敬重。這樣的一個人,凌道長想要把他踩在腳下,若走摧毀名譽這條路顯然是行不通的;至於師父,他本人素來乖張怪異,喜歡獨來獨往,不按常規出牌,這樣的性格很容易得罪他人,所以凌道長便以此爲契機,把師父與神秘組織冷月樓聯繫起來,將他捆綁其上,令其身陷淤泥之中不能自拔,師父縱是清白無暇,也回天乏術百口莫辯,現在他老人家慘死在凌道長手上,旁人只會歡呼雀躍拍手稱快,而不會有絲毫的惋惜!”
“聽你這樣一說,我也感覺到當時史道長、虞大俠、焚心大師等人對史前輩之死漠不關心,反倒是元幫主的臉上似有一絲驚恐不安的神色,史前輩還是經他提議纔沒有被棄荒野外而得以安葬郊外的。”
“真的嗎?如此,元幫主還算是一個有良心的漢子,令人敬佩的大丈夫。瑜妹,我想去拜祭一下師父,你能陪我一起去嗎?”
“現在嗎?三更已過,夜深人靜,我們還是等明天天亮了再去吧。”
“現在正是時候,我不想驚擾他人,如果你不想去,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龍哥,你在說什麼呢?如果你真的在乎我,把我當作你的女人,就不要說出令人傷心的話。在這世上,你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是我心靈可以避風擋雨的港灣,你去哪裡,我都會陪着你,只要你不嫌棄我!”
“瑜妹,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說這樣的話了!”說完,黃少龍靠近
辛瑜,一把將伊人抱入懷中。
郊外,疏林淡月,無風,天宇下,有一對青年男女站立在一個新立的墳前,突兀的墳上,插着一塊木板,上書雲:天山史洪廷之墓,黃少龍敬立。墳前,燭光明亮,仙香菸氣嫋嫋,烈酒飄香,鮮果羅列。
黃少龍手持仙香跪在墳前,神情激動地說道:“師父,請恕徒兒不孝,未能在您危難之時挺身而出保駕護航,而讓您慘死於惡人之手,身敗名裂,入土難安!師父,請放心,徒兒一定會手刃惡賊,爲您報仇雪恨,洗冤昭白,還您尊嚴!”言畢,插上仙香,頂禮膜拜。這正是:無限傷心怨恨事,全在深深一拜中。
侍立一旁的辛瑜連忙將黃少龍扶將起來,神情動容地說道:“龍哥,史前輩有你這樣的好徒弟,他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你打算怎樣對付神聖不可侵犯的凌道長?”
“天外有天,有外有人。我想,這天底之下能人輩出,武功在其之上者一定還有人在,只要我們找到強有力的證據揭穿其‘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虛僞本性,便有機會讓這個道貌岸然老奸巨滑的老傢伙失去民心,從而爲我們的復仇計劃創造良機!”
“聽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凌道長能雄據武林泰斗地位幾十年,風光無限,獨領風騷,絕對不是吹捧出來、紙糊上牆的簡單貨色,史前輩武功高強尚且不是他的對手,龍哥你又如何對付得了他?”
“瑜妹,我知道這件事要辦成功希望甚微,但我想,一個人再爲強大,總有其自身的缺點存在,只要我們能夠捉住凌道長身上的薄弱環節或者是致命弱點予以攻擊,就像打蛇打七寸一樣,勝算的天平還是會有偏向我們的一天!”
“龍哥,我們的力量畢竟太過薄弱,我們能不能想其它辦法,藉助他人的力量,比如先前與你接觸過的那個神秘老人唐守中,還有郊外寺廟地下室裡面對史前輩冷嘲熱諷的黑衣蒙面人等人,共同對付凌道長呢?”
“這個主意不錯。只是唐前輩萍蹤俠影神出鬼沒,除了他主動上門找我們之外,我們根本就無從尋找;至於那個黑衣蒙面人,聽他的口氣,似乎對師父的所做所爲極爲不滿,若想請他幫上忙,恐怕還真不是一件易事。”
“難道我們就只有守株待兔、死等天掉餡餅而別無他法了嗎?”
“唐姑娘有一位大哥,聽說他的武功相當厲害,不知可有辦法聯繫到他?”
“應該很難。聽姐姐說,自從貴州遵義一別之後,便再也沒有見到他了,除非有奇蹟出現,但你也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這世上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只是各人的運氣問題而已。你要知道,每個人心中都藏有隻屬於自己的秘密,唐姑娘表面上說她沒有與唐大哥相見,可能背地裡還一直暗中聯繫着,只是不讓外人知道罷了。所謂‘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瑜妹,我們回客棧之後,就勞煩你多向唐姑娘打聽一下唐大哥的消息,可以嗎?”
“唔,我會的。我現在感覺有點冷,我們先回去吧!”
“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