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老者點了點頭,拂塵老者掠過二人,走進妖人的屍體,狠狠啐了一口,道:“你這邪魔外道,爲禍世間,做盡傷天害理之事,今日竟敢污穢我的法寶,死有餘辜,且讓我看看你這斗篷下的本來面目吧。”說完便伸手揭開斗篷,露出一張面目慘白,仿若塗抹了數層厚厚的白麪,鼻樑上有着一道左斜的傷疤,深及白骨,滿臉的坑坑窪窪,說不出的噁心和恐怖。拂塵老者看了,連忙丟下手中的斗篷,彷彿沾了什麼穢物。就在他轉身的那刻,斗篷下掩蓋的鬼臉突然睜開眼,一雙鬼爪避過不遠處的白衣老者抓向拂塵老者的天靈蓋。拂塵老者毫無準備,被鬼爪抓住天靈蓋,森白的鬼爪直接貫入他的顱骨,登時腦漿迸裂,紅白之物流了一地。拂塵老者連聲慘叫都未傳出,便一命歸西。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登時讓不遠處的兩位劍仙老者大爲震驚,白衣劍仙更是一聲怒喝,道“妖人,爾敢!”背後仙劍瞬間出鞘,這一劍猶勝往昔,一時間寒芒大放,鋪天蓋地的劍氣卷向黑影妖人。
黑影妖人偷襲得手,發出一連串的長笑,大口猛地一吸,一道白色霧氣的小人從拂塵老者的天靈蓋飄出,看其面目,倒有八分神似拂塵老者,滿臉的恐懼,被黑影妖人一口吞入腹中,舌頭在嘴邊來回掃了一圈,彷彿是在回味。面對漫天的劍氣,黑影妖人順手將拂塵老者的屍首拋向劍氣,屍首被撕裂無數碎肉。斗篷下分出數百道黑氣,竟然無視劍氣,直接飛向後堂。
白衣劍仙勃然變色,對青袍老者叫道:“快攔住他,莫讓他跑進內堂吞噬生魂,否則魔焰高漲,難以降服。”
青袍老者聽到白衣劍仙的怒喝,方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倉促間催動仙劍在內堂前佈下墨綠色光牆。妖人見勢危急,身化萬魂,詭異非常,竟無視劍氣凝結的風牆,徑直穿了過去。這一幕讓青袍老者大吃一驚,眼看漫天黑氣就要涌入內堂,心一橫,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仙劍上,仙劍受到精血的激發,猛然升騰起道道霞光,霞光如同火蛇一般,蜿蜒盤旋飛向漫天的黑氣。黑氣一遇霞光,竟如夏日裡的雪花,一觸即化,發出“滋滋”的聲音。霞光穿過層層黑氣,化作一道巨大的護罩,將內堂圍護在內。黑氣翻滾,時不時傳來淒厲的哀嚎,內堂裡死一般的寂靜,只餘下微弱急促的喘息聲。
霞光閃爍,黑氣盤旋在屋頂,始終不敢進攻,暫時被逼退了。這一招立竿見影,但是殺敵一萬,自損三千,捨棄不少精血,青袍老者做完這些,臉色蠟黃,猶若大病一場,身體顫顫巍巍,氣息不穩。白衣劍仙趁這片刻功夫,終於趕到,扶住青袍老者盤膝坐下。青袍老者勉力張開嘴,有氣無力的道:“白師兄,我盡力了,霞光只能維持半個時辰,剩下的就只能靠你了。”
白衣劍仙點了點頭,道:“宋師弟,你好好療傷,無須擔心。”
青袍老者不再開口,手中掐指一變,碧芒仙劍從天而降,倒插在身前,撐開一個約莫丈許的光罩,抵禦着外界的侵擾。
白衣劍仙見青袍老者盤膝閉目,氣息逐漸平穩下來,傷勢得以控制,似無大礙,頓時寬心,轉身拔起七星劍,大踏步走向狩獵場駐地,那裡已經被漫天的黑氣籠罩,僅能看到些許微弱的霞光射出。沒了青袍老者的加持,霞光獨木難支,在黑氣的侵襲下,已是節節敗退,護罩的範圍近乎縮小一半,如今只是護住內堂上下。
白衣劍仙手提仙劍,左手中指貼近劍刃,從劍柄處劃破指腹,鮮血順着劍柄下方流向劍尖,劍體閃爍着紅芒,彷彿一柄血池浸泡多年的魔劍。在臨近內堂的那刻,他動了,身形閃爍不定,竟然幻化出三道身影,在突進黑氣的那刻,三道影子合爲一體。白衣劍仙化身怒龍,一條血紅的龍形劍氣發出陣陣狂嘯,撲向黑氣。氣勢如排山倒海,漫天的黑氣被橫掃一空,黑袍妖人被生生逼出身形,踉蹌的後退數步,右手捂住近乎被廢掉的胳膊,神色十分震驚,難以置信的道:“這是鐵劍門的絕學幻影三絕斬,傳聞鐵劍門當代掌門已死在天府山脈之中,鐵劍門絕學已經絕跡,你究竟是何人?”
白衣劍仙聽到鐵劍門掌門已死,竟無傳人,已然絕跡修仙界,身體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平靜的面龐終於變色,大聲呵斥道:“胡說,鐵劍門上代掌門道法通玄,功臻地仙境巔峰。其門下弟子天羽道人更是天資高絕,修成劍氣成罡時不到百齡,縱使劍神境,也是觸手可及,豈會被人滅門?”
黑袍人一愣,看出了一些端倪,身體不緊不慢的後退,嘴上更是添油加醋,漫天撒謊,把天羽道人之死說的活靈活現,彷彿自己當時就在現場一般。白衣劍仙多年未曾涉足外界,哪裡分得清真假,悲痛之色流露在外,情緒跌宕起伏。黑袍人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中指微彈,一縷顏色極淡的黑氣悄然滲入白衣劍仙的眉心。白衣劍仙中了魅惑尚不自知,情勢急轉直下。
內堂,莫天行隱隱聽到黑袍人與白衣劍仙的對話,心裡登時激動萬分,高呼:“難道此人是師傅的至交好友嗎?”之後他又聽到黑袍人隨口杜撰的天羽道人之死,便知黑袍人是故意爲之,想要亂了白衣劍仙的心神。當下心裡又急又怒,放聲高呼,想要出聲警示,只是內堂外劍氣縱橫,塵土喧天,狂風怒嘯,白衣劍仙哪裡聽得到。
內堂外,白衣劍仙受到黑袍人的蠱惑,雙目赤紅,七星劍失去了應有的準頭,道道璀璨的劍光吞吐不定。黑袍人連連閃避,口中繼續激怒白一峰,遠處青袍老者額頭上豆大的汗滴滾滾而下,面色青紅變幻,顯然到了療傷的緊要關頭。
在黑袍人持續不斷的蠱惑下,白衣劍仙徹底狂怒了,竟然忘了施展劍訣,只是一味的揮劍劈砍,猶如普通的農夫一般。黑袍人見時機成熟,嘴角露出一絲陰毒,左手悄然微揚,一縷黑氣不經意的飄向遠處的青袍老者。黑氣附着在青袍老者的護體光罩上,沒有露出絲毫異樣,蠶食着護體神光。黑袍人每閃一次,指尖總會彈射出黑色氣劍,深深沒入內堂外的角落裡,將整個內堂圍在裡側,看似是在佈置着什麼。
白衣劍仙雖然身受蠱惑,但是一身道行不可小覷,不多時便從狂怒中清醒過來,神智重歸清明。看清眼前的景象,暗呼不妙,正欲出手阻止,只是爲時已晚。黑袍人騰身到了青袍老者身後,慘白的魔爪當頭罩下,黑氣攻破了青袍老者的護體神光,碧芒護罩土崩瓦解。青袍老者受此驚擾,氣息紊亂,頹然倒地,仙劍失去主人的加持,猶如凡鐵一般掉落一旁,老者口吐鮮血,氣若游絲,生命危在旦夕。黑袍人更趁此機會一舉吞噬了青袍老者的魂魄,魔焰頓時高漲,周身黑氣翻滾,遮蓋了面龐。
黑袍人似乎有意不願與白衣劍仙正面對敵,身形後退,掠向內堂。看架勢,似乎想闖進內堂,吞噬生魂壯大己身。堂內衆人見此,心膽俱裂,紛紛縮向內側,只有莫天行眼裡閃過一絲隱憂。在此之前,他可是親眼見到黑袍人在內堂四周的角落佈下詭異的氣劍,雖然他不清楚黑袍人究竟謀劃着什麼,但是眼下窗戶是逃生的最佳途徑。
“天行,我們該怎麼辦?”齊夢涵心急如焚,驚慌失措,看着身旁紛紛向着內側靠攏的人羣,生恐引起黑袍妖人的注意,低聲問道。
莫天行還未回答,走在人羣中間的齊玉寒聞聲回過頭來,血濃於水的親情讓他起了關切之意,如今生死難料,他還是希望齊夢涵能夠平安無事,忙道:“夢涵,快到三叔這裡來。”
齊夢涵動了動嘴脣,稍稍頓了一下,方道:“三叔,我還是跟着天行吧。”
齊玉寒聞言,脣齒微動,欲言又止,神色黯然,很快便被後面一擁而上的人羣所淹沒。
莫天行轉過身,左手將齊夢涵拉到身後,兩人緊貼着內堂窗戶的邊緣,注視着外面的一切。他知道內堂裡有一間石室,是專門用來應對獸潮,堅固無比。既是生路,也是死路。他沒有時間解釋,只是堅定的對齊夢涵說了句:“相信我。”
齊夢涵淡淡一笑,抿了抿嘴脣,用只有二人能夠聽見的聲音道:“只要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說完雙頰生花,晚霞叢生。
莫天行一愣,很快便明白過來,心裡淌過一絲甜蜜,緊了緊握住齊夢涵的手,暗道:“我不會讓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