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天變

自從那瘋癲相士走後,無論是爹孃,還是師尊天羽道人,莫天行隱隱感覺他們有所變化,卻說不出哪裡不對。之後天羽道人神色十分惆悵,只是靜靜的看着遠處漫天的彩霞,直至天色昏暗,方纔離開了落霞峰。

入夜,莫天行做完三個周天的功課,看了看天羽道人,此時天羽道人已經熟睡了。莫天行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這可是師傅第一次安然入眠,以前師傅總是在我行功之後入睡。莫天行心裡暗暗的道“師傅,弟子一定不會辜負您的一片苦心。父親,母親,孩兒一定帶領莫家走出這片山林,光宗耀祖。”想了想,莫天行方纔擁衾而眠。

時光飛逝,落霞鎮依舊很繁華,莫家商號的生意越來越好,不知不覺莫天行度過了十二歲生日,此時的他已經和成人差不多,再加上修道之後越加空靈的氣息,讓集鎮裡的人都覺得他與衆不同。於是,集鎮上又傳起了莫天行出生時的異象,大家都說他是天上的天神轉世,專程來到人間解救大家。每每大家說起此事,莫亮生總是呵呵一笑,莫家人也覺得臉上有光,甚至有種天神親戚的感覺。漸漸的,莫亮生放下了心中的擔憂,在心底也認爲那個相士所言是假。

就當莫家人沉浸在天神之家的美夢中時,老天爺終於想起了九不靈的卦,將厄運降臨在了這個寧靜的小鎮。那日,正是一年一度的元宵佳節,落霞鎮熱鬧非凡,集鎮廣場坐滿了村民,廣場中央十數名藝人舞動着獅子,爭搶花球。莫天行本來也要隨母親一起出去欣賞元宵集會,臨出門時,突然內心覺得惶惶不安,登時沒了欣賞之心,於是選擇留在家中,修習師傅所傳的鐵劍術。

在整個落霞鎮沉浸在歡樂之中時,天色突然暗了下來,黑雲蔽日,滾滾而來,狂風呼嘯,冰寒刺骨,衆人紛紛停止歡笑,擡頭看向風雲突變的天際,只見一道黑色遁光迅速接近落霞鎮。待到遁光停止,卻是一位身穿黑色長袍的蒙面人,周身散發着黑色霧氣,浮在半空,黑氣翻騰,讓人不寒而慄。

衆人都驚呆了,這是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能夠高來高去的仙人。人羣中,夫子南楓面如土灰,低聲驚呼:“這是魔門修士”。當遁光出現的時候,天羽道人正在莫家內庭閣樓上和莫亮生對弈。天羽道人看到那道黑色遁光,臉色登時大變,暗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一天最終還是沒能躲過”。莫亮生心裡也有一種大禍臨頭的預感。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迅速起身趕往內堂,天羽道人囑咐莫亮生趕快帶着莫天行躲到莫家的天然冷藏室內。

天然冷藏室是莫家祖祖輩輩的不傳之秘,莫家商號之所以能夠不斷壯大,一者是莫亮生爲人厚道,心腸很好,鄉鄰甚是敬重,二者便是這天然冷藏室。在莫家老宅基地數丈之下有一天然的石室,石壁光滑,一端通向地面,另一端黑洞洞的,寒氣逼人,常人不能接近,也不知那一端通向何處。莫家祖上偶然發現此處,仔細查探之下,發現此石室不僅能夠貯藏時鮮水果和食物,保持食物不變質,還能保持蔬菜水果原有的鮮味,更有一項奇效,那就是隔絕氣息。任何人只要到了石室,關上地面的出口,外界就不會發現這一切。當年莫家先祖爲躲避野獸的追殺,偶然發現之一出口,並且藉此逃過必死之劫,恐怕至今無人能夠發現這間石室。

莫家先祖逃過生死大劫之後,在出口之上建了莫家祖宅,並將出口掩藏在一處隱蔽的地方,外界並不知曉。歷代只有莫家家主才能知曉此秘密,並將秘密一代代流傳下來,莫家也從那時開始發跡。天羽道人曾經私下找過莫氏夫婦,把自己的來歷訴說一番,莫氏夫婦大爲震驚。但是爲了莫天行的夢想,同時被天羽道人遲暮之年的收徒之心打動,莫氏夫婦決定將兒子的未來交付給天羽道人,希望他能帶着自己的兒子走向修仙之路。莫氏夫婦得知天羽道人有很強的仇家,便把莫家石室的秘密告訴了天羽道人。天羽道人曾經來到石室,發現石室的石壁上竟然佈滿了極爲高明的陣法,就算在他道行全勝時也無法破解此處陣法。天羽道人深感此處必定隱藏着一個驚人的隱秘,爲了以防萬一,便與莫氏夫婦約定,如果仇家來臨,就把莫天行藏於石室之中。故而那日聽聞相士之言,莫氏夫婦和天羽道人憂心忡忡,暗暗心驚。平日裡,爲了方便教導莫天行,對外,天羽道人只能以莫家僕從的身份留在莫家。

當莫亮生趕到內堂,莫天行正在入定。情急之下,莫亮生只能叫醒莫天行。莫天行睜開眼,看到父親滿臉的焦急神色,與過往大不一樣,問道:“爹爹,何事如此驚慌?”

莫亮生一把拉住莫天行,頭也不回,徑自朝着通往石室的秘道口走去,邊走邊說:“沒時間跟你解釋,你先跟我來。”

莫天行懷着滿腔的疑問,跟着父親,穿堂過室,來到後庭假山,走進假山石洞中。假山石道迂迴曲折,錯綜複雜,足足走了半柱香,方纔停下腳步,莫亮生伸手按向一處不起眼的山石,地面竟然露出一個只容一人下去的通道。莫亮生神色極爲嚴肅,道:“天行,趕快下去,躲在那間石室裡,如果我沒有叫你,你就不允許出來。”

莫天行深知父親的威嚴,不敢違揹他的話,再次壓下心裡的疑問,依言走進通道後,莫亮生便欲轉身。莫天行越想越不對勁,突然回頭問道:“爹爹,娘和師傅呢?”

莫亮生沒有回答,只是認真的看了看他,道:“天行,如果有一天,爹和娘都不在了,你一定要堅持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是我和你娘這一生最大的希望,你要記住了。”說完,莫亮生便旋轉山石,關上了通道入口,離開假山,大步走向落霞鎮廣場。

莫天行的腦海裡重複着父親臨別的話語,內心大驚,拼命的想打開那道石門。可是那道石門似有千萬斤之重,即使他的體質超過旁人百倍,也動不了絲毫。通道深處隱隱約約閃爍着淡淡的青光,他只得沿着通道繼續前行。這是他第一次踏入石室,石壁森寒刺骨,光線晦暗,幾次跌倒在地,摔的鼻青臉腫,仍是絲毫不顧,希望能早點找到出去的路口。

落霞鎮廣場,黑袍人凌空而立,利劍一般的目光掃過地面的凡人百姓,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目標。他的周身黑氣繚繞,看着廣場上的衆人,嘶啞的聲音從黑氣中傳出:“你們之中是否有人看到過深受重傷的修道者?”

一股強烈的威壓壓在廣場之中的每一個人,整個廣場靜悄悄的,連聲大氣也不敢出。畢竟仙人在普通人眼裡,那是高高在上,無法企及的存在。黑袍人皺了皺眉頭,又道:“知情不報,殺無赦。”一股厚重的殺氣拂過衆人,衆人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戰,更嚇得幾個小孩哇哇大哭起來。

整個廣場依舊靜悄悄的,黑袍人冷哼一聲,擡手向下一抓,一名中年男子被凌空吸向高空。黑袍人左手抓住那名臉露驚恐的男子,黑氣匹練纏住一名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眼角嘴角耳朵鼻孔都溢出了鮮血,頭顱耷拉下來,一看就不能活了。黑袍人隨手將中年男子的屍體扔出,再次隔空抓住一位少女的天靈,同樣的慘狀再次出現在那名少女身上。連續抓取了七名黑袍人似乎一直都沒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正欲抓取下一個目標。

莫母仰頭怒道:“住手,你視人命如兒戲,枉爲仙人。”黑袍人轉過頭,森寒的目光看向莫母,左手再次擡起,將莫母吸於掌內,正欲施展搜神大法。

突然從遠處傳來兩聲“住手”,卻是莫亮生和天羽道人緩緩走向廣場。黑袍人看到天羽道人,哈哈大笑起來,道:“天羽,你總算現身了,真讓我好找,東西呢? ”

天羽道人冷哼一聲,神色極爲陰冷,道:“想不到堂堂仙門三大派之一的雷罰殿,竟然出了你這等無恥小人,當日偷襲本道,害我一身道行付之東流。我早知你會尋來,今日又怎會將內丹帶在身上。 ”

黑袍人聞言,低沉的道:“是嗎?既然你不肯自己拿出來,那我自己取來便是。”

聽到此話,天羽道人突然大笑起來,道:“想要天吼內丹?那你就得失望了,上次拜你所賜,我身受重傷,爲了保命,已經將天吼內丹服下了。”

黑袍人聞言,沉吟片刻,森然道:“既然天吼內丹已經被你所用,那你就去死吧。”話畢,左手黑氣匹練再次閃現。莫母微笑的看着莫亮生,露出甜蜜的笑容,低低的道:“亮生,我們來世再做夫妻。”莫母的眼神逐漸渙散,雷神鬆開手,失去生機的身體慢慢落向地面。

看到此景,莫亮生的身體瞬間石化,心裡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楚,歇斯底的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不”,不顧一切的衝向莫母飄落的身體,兩個身軀終於接觸到了一起。強大的衝擊力將莫亮生打翻在地,莫亮生的額頭血如泉涌,渾然不覺,努力爬向莫母的身體,將莫母的身體緊緊摟在懷裡。一生不曾流淚的莫亮生,在此時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從臉龐滾滾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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