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執着
淺然一笑,凌曦亦站起。
目光注視着璟,就那麼看着朵朵白雲,自其身後飄過,朵朵夭紅在他們二人面前飛舞。
這是個怎樣的男子?
他翩然立在大石上,靜靜地佇立在她眼前。
清風拂過,衣袂飄飄,髮絲輕揚,舉止間有着說不出的優雅、尊貴。
上一世,他絕世無雙的容顏,就深深刻印在她腦中,只不過,那時的她,僅把他視作朋友,並未對他的絕世容顏,心存過什麼想法。
而如今,他是她深愛的男子,是她一對孩兒的爹爹,若是他能憶起現在的她,並打心底接受她便是以前的她,該有多好!
那樣的話,他與她,就完全屬於對方。
對於凌曦凝注在他身上的目光,璟並未有在意,又或許他根本就沒發覺、凌曦此刻正定定地望着他。
用“美”形容一個男子的容貌,凌曦深覺不妥,但,即便用“美”來描述,也遠遠詮釋不出璟的絕世姿容。
周身散發出的淡漠氣息,以及那無可比擬、睥睨天下、凌然於世的氣勢,無不吸引着她。
呵呵,說來,他們還真是相像呢!
想到這,凌曦心下不期然地笑了笑,隨之,一雙美眸中涌滿柔情。
良久,她沒有說話,璟亦沒有啓脣言語,兩人相隔不遠站立,似乎幻化成了兩塊山石,在這已矗立千萬年之久。
終於,璟開口道:“是因爲我,你纔在這幾年間做出不少事,欲入朝爲官麼?”
凌曦一怔,笑道:“別多想,我是正好看到百姓們遇到難處,纔出手幫一把的,至於入朝爲官,是因爲,是因爲我懷疑我家人被斬午門,另有隱情。”男人都有着強烈的自尊心,她不能直言說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他。
否則,他肯定覺得自個很沒有面子。
“另有隱情?”璟身形未動,目中視線仍遙望遠方天際,“聶府一門被楚帝下旨斬殺,是因我而起,這個我是知道的。可我並未私下與聶老將軍見過面,他爲何就會因此定下聶老將軍的罪名?”璟口中的他,凌曦知曉指的是楚禦寒,她的視線由璟身上收回,垂眸望向涓涓溪流,道:“這裡面有陰謀……”
“陰謀?”
與凌曦在雲國皇宮中發生的事,璟腦中沒有絲毫印象。
因此,聽到凌曦說聶府一門被楚禦寒斬殺午門,另有陰謀,當即愕然地看向凌曦。
凌曦思索片刻,轉向璟,言語認真道:“我現在說與你的話,無一句作假,”她說着,頓了頓,接着,便把她如何再度進宮做楚帝的妃子,以及從李貴人、蕭嬪口中得知的訊息,與璟道出。
“你是說你醒來後,發現自己在一座深山裡,其他的什麼都不知道?”璟濃眉微皺,問道。
凌曦點頭,“我覺得我似乎睡了好久,但我記得我的家人是被楚帝下旨斬殺,也記得你。”來自現代,凌曦仍舊沒對璟說出,一則,她覺得太過匪夷所思,讓人相信實在有些難度;最重要的還是,他怕璟排斥她。
而這些,她沒打算長久瞞璟,只要時機成熟,對,只要時機成熟,她會把一切告知璟,絕不欺瞞他半分。
“機緣下,一位高人將她畢生的功力注入到了我的體內,並將她所有的絕學,也一起贈予了我……”凌曦是好強的,她不想讓璟再爲她付出,再加上,她答應那位老婦,要到朝國替其找到谷主傳話,這麼一來,她便沒把遇到老婦的事,與璟詳加敘說。
“神秘人?”靜默良久,璟低喃道。
凌曦道:“我覺得我和我家人以及你之間,發生的諸多事,全與那神秘人有着脫不開的干係。”神秘人真正的目的是什麼,凌曦到如今,也沒琢磨出什麼頭緒。
謀害璟?
那他爲何又要拐個大彎,把她和聶府一門都牽連上?
再有,穆淑敏若是神秘人的屬下,那她又怎會和霧國的官員扯上關係?
好多謎團,凌曦都不得解。
璟默聲不語,他心裡當下亦是有着諸多不解,神秘人?是他離開雲國遇到的那位從頭到腳,全被黑色斗篷裹住的男子嗎?
幽藍的眸子,幽藍的眸子,他……
他會不會是二皇兄?
若是,他又爲何不回朝國,反倒在見到他這個胞弟後,似是有深仇大恨一般?
“璟,你在想什麼?”久沒聽到璟說話,凌曦不由出聲問道。
“哦,沒,我沒想什麼。”收斂思緒,璟搖了搖頭。
曦兒,她說她是曦兒,而且她身上散發出的氣息,也與曦兒近乎相同,可剛纔她告知他的話語裡,明顯有所隱瞞,要問她麼?
璟矛盾至極。
問了,說明他不信任對方,不問,他心裡就像是突然間生出個疙瘩,感覺不甚舒服。
轉生?
那她真正的樣貌,是否與曦兒的一模一樣?
他真得很想看到,奈何身旁的她,真顏被易容術遮掩。
“璟,我已沒事,你別再把自個困在以前的傷痛中好麼?”微咬脣瓣,凌曦眸光清透,望向璟一字一句說道。
過了半晌,璟脣角牽起一絲苦笑,道:“我不想欺瞞你,就目前爲止,我還是沒法把你和曦兒當做同一個人。你別誤會,我不是不信你說得話,可我,可我……”凌曦面上笑的柔和,心裡卻酸澀不已,道:“你不用解釋,我知道的。隨心而來就好。”
“當年若不是母后和皇兄欺瞞我,我定能救下她和她的家人,”說到這,璟眸裡的傷痛怎麼也掩飾不住,“前往臨安的路上,聽到她的家人全被斬殺午門,我恨不得當即給自己一劍,可想到她還等着我去救,我便強打起精神,終了,卻還是沒能救下她,我恨自己無能,恨自己保護不了她……”傷痛的淚水,自璟眼角滴落而下。
凌曦仰頭望天,將即將涌出的淚水逼回眼底,看向璟道:“璟,別說了,別說了,我,我這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站着麼?”傻瓜,你要怎樣,才相信我就是你心裡那個人啊?而我,又該如何做,才能讓你相信,我便是你說的那個她?
璟猛然擡頭,銀色長髮如雲般在山風中流散,含淚的眸子中蕩起波瀾:“爲什麼?他們爲什麼要欺瞞我?我恨他們,是他們的欺瞞,才令我沒能及時救下曦兒和她的家人,我告訴自己,什麼親人,什麼家國,那些與我來說,全沒有一點關係,是的,全與我沒有一點關係!”
“璟……,皇上和太后當年那麼做,多是爲你……爲你好……”因沒能救下她,他恨他的皇兄和母后,凌曦語聲輕顫,勸說璟。
傻瓜,大傻瓜,上一世的她,身死,怎能怪罪到軒帝和納蘭太后身上?
她注視着璟,眼中彷彿蘊着無盡的憂傷,“璟,我剛不是說了麼,我,及我的我家人,還有你身上發生的事,應該都與那神秘人有關,而……而以我當時的身份,皇上和太后瞞着你,真得是出於對你好,才那麼做的。”
璟無語,他擡頭仰望青天,眸中溼潤隱退,脣角浮起一抹冷笑:“爲我好,他們自以爲是的爲我好,讓我失去了她。”凌曦道:“你不能那麼想!我當時的身份,你是知道的,他們之所以阻止你,是不想你做出傻事……”
輕輕攤開手,一片夭紅打着旋兒從半空飄落,落至璟的掌心,他打斷凌曦的話,神色淡然,道:“你一定要入朝爲官麼?”話題就這麼被他瞬間轉移,凌曦怔了怔,道:“我已接下皇上的聖旨。”
目光落下,璟凝視着掌心那片脫離了生命之源的夭紅,道:“朝堂上並不似你想的那麼簡單。”凌曦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可我既已決定入朝爲官,就不會有所畏懼。”璟笑了,他的笑容優雅而生動,整個君山似乎都隨他一起笑了起來,但他的聲音卻流露出淡淡的冷然,“你又何必?”
“家國即將陷於危難,黎民百姓即將遭受戰亂之苦,璟,難道你心裡就沒什麼想法麼?還是說,因爲你對皇上和太后的恨,致家國和百姓於不顧,這樣的你,讓我好失望知道麼?如果沒有我,你就不會變成現在這般,對萬事漠然以對!”凌曦語氣裡有憂傷,更多的則是自責。
璟目光落在她身上,輕淺一笑,道:“別多想,我只是過不了自己心裡這關,與你沒甚關係。”
凌曦看着他,輕聲道:“以前的你,想事情,絕不會如此極端。”
璟身子微微一震,緊接着對凌曦桀然一笑:“歲月變遷,人都會變得。”
歲月變遷,人都會變得?璟,我說過,無論你怎樣變,我都會留在你身邊,你不願做,不想做的事,就由我爲你做吧!
執着,爲愛執着,這就是凌曦,是愛憎分明,恣意瀟灑的凌曦對璟深愛的見證。
“咱們該趕路了。”收斂心緒,凌曦跳下大石,沿着小溪,朝前慢慢走去,注視着她的背影,璟的手掌輕輕收攏,數不盡的夭紅屑沫,從他指縫中緩緩散開,該面對的終須面對,再者,他答應兩個小東西,不會讓他們的娘有事。
從大石上步下,璟站在溪邊,遙望朝雲山的方向,無聲呢喃:“我不會讓她有事,不會讓你們的娘遇到任何危險!”銀髮飄散在腦後,俊美無雙的容顏,完全沐浴在陽光之下,星目慢慢閉合,“曦兒,她就是你,你就是她,對麼?”
“璟,咱們得儘快出谷,否則,待天黑,趕不到洛城的。”
凌曦頓住腳,回過頭喚璟。
“嗯。”緩緩睜開雙眼,璟頷首,輕應一聲,提步走向凌曦。
山中雲霧飄渺,一青衫,一白衣,一前一後,沿着清澈的溪流,在漫天夭紅中,漸行漸遠,終消失不見。
夜幕落下,他們還是沒能趕回洛城。
“看來咱們得在這小鎮上找家客棧歇一宿了。”月下,凌曦望向前方不遠處的小鎮,朝璟說道。
璟道:“那就住一晚吧。”
“明一早,咱們就能趕到洛城,對吧?”
“嗯。”
一問一答,二人云起輕功,飄向小鎮。
夜色寂寂,經過御醫診治,軒帝是因急火攻心,纔會吐血不止。
這可把福壽宮中的太后嚇得不輕。
好在有驚無險,後半夜,軒帝漸漸醒轉。
“軒兒,你可算醒了,一聽到你吐血昏迷過去,母后嚇得魂都快沒了!”軒帝寢殿,太后坐在chuang邊,握住軒帝的手,輕拍着說道。
軒帝緩緩將視線移到太后身上,看到太后眼角溼潤,望向他的目光,滿是關心,聲音虛弱,道:“母后……,是朕不好,讓您擔心了!”軒帝心裡很是激動,自打先帝去後,太后便再未疼愛的喚過他的名字,每次見到他,都是皇上,皇上的喚他,從而提醒他是一國之君,提醒他的責任。
太后的用心,軒帝是知道的,可他也有累得時候,也需要母親的疼愛和憐惜。
但,他不能把他的需求,在太后面前表述出,他怕,怕太后失望。
“軒兒,告訴母后,你好端端的怎會吐血暈倒?”
拿起帕子在軒帝額上擦拭了下,太后關心地問道。
軒帝張了張嘴,見皇后,還有後宮妃嬪,以及御醫、宮人都在他龍chuang不遠處侍立着,於是,擡起手,輕擺了擺,道:“退下。”
他的聲音很虛弱,但卻令人不容置喙。
“是。”皇后眉眼微垂,帶頭行禮,退離而去。諸妃和御醫,以及宮人朝軒帝和太后行過禮後,神色恭謹,緊隨皇后自軒帝的寢殿退出。
不大功夫,寢殿中僅剩秦嬤嬤與孫琦兩個奴才在一旁伺候,軒帝輕咳數聲,這才與太后道:“母后,朕,朕有璟的消息了,可是,可是……”一聽他這話,太后身子猛地一顫,道:“軒兒,你說什麼?有璟的消息了?”
軒帝點了點頭,隨之,眼裡涌出痛色,“可是,可是璟現在怕是凶多吉少,母后,你說,你說璟會不會出事啊?朕不想他出事……”說着,軒帝身子倏地擡起,爬至chuang邊,孫琦見狀,忙捧上痰盂,一口淤血自軒帝口中吐出。
“軒兒,你慢些說,別急,母后能撐得住,母后能撐得住!”太后擡手,輕撫着軒帝的背脊,幫其順氣,眼角淚水滴落,煜到現在都生死不明,璟如今凶多吉少,眼前這個最爲懂事的孩兒,也,也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這讓她一個婦道人家,該如何是好啊?
太后心痛得無以復加。
接過孫琦遞上的絹帕,軒帝擦拭了下嘴角上的血漬,躺好身子,道:“母后,君山有雪崩發生,你定是聽宮人說了。”
太后點頭。
軒帝又道:“那雪崩是人爲造成的,就在通往洛城的山道上,朕懷疑,懷疑有人針對璟,才……”太后經的事不少,因此,她從軒帝這斷斷續續的話語中,聽出璟在回京師的道上,多半被歹人制造出的雪崩,奪去了性命。
瞬間,她只覺頭暈目眩,一時間要暈厥過去。
“母后,母后,朕這也僅是猜測,還沒有收到璟出事的準確消息,你先別急,別急……”說這話,軒帝不知是在安慰太后,還是在安慰他自個,鹹澀的淚,順着他的眼角,滾滾滑落,將他鬢角的髮絲,不一會便打溼一片,他顫聲道:“母后,璟不會出事的,朕相信他不會出事!”
站在一旁的秦嬤嬤,聽到軒帝的話,與太后一樣,差點腳下一個不穩,暈倒在地。
“嗯,你說得對,璟不會有事,他一定不會有事,母后信你說得話。”穩定住情緒,太后用帕子擦拭着眼角,不時地朝軒帝點頭,“別多想,好好休息一會,母后相信璟很快就會出現在宮裡,睡吧,母后就坐在這陪着你!”
緊了緊軒帝的手,太后臉上硬是擠出一抹慈和的笑容。
軒帝道:“朕沒事,母后還是讓秦嬤嬤扶着回福壽宮休息吧!”說着,他從太后掌心抽出手,撐住被褥,欲坐起身。
“軒兒,你這是何故?”太后望向他,目中盡顯不解,“母后這就回寢宮,你身體不好,躺着便是,怎就起來了?”
“早朝時間快要到了,朕要更衣,要在崇政殿等着璟和夜相,他們一定會出現在早朝上,一定會!”軒帝態度很堅決,無論太后如何相勸,都不再躺回chuang上,沒得法子,太后眼裡蘊滿痛色,道:“軒兒,你這般不顧惜自個的身體,是想要氣死母后麼?”
軒帝這個時候,已經在孫琦服侍下穿好龍袍,他轉向太后,見其坐在chuang邊不時地用帕子擦淚,長長嘆了口氣,道:“母后,朕的身子長久以來就是這樣,既然明知結果,朕就得想法子把……”他想說把身後事都提前一一安置好,尤其是璟,因那女子,他們兄弟間的關係,現在變得如冰凍,四年不見,也不知璟有沒有原諒他?
修復好與璟之間的關係,他就算明日便離開這人世,也無甚遺憾了!
“皇上,哀家不許你亂說!”太后起身,臉上神色有傷痛,有惱怒,“你要去上早朝,哀家不攔你便是,但,哀家決不允許你說什麼不吉利的話。”音落,太后看向秦嬤嬤,甚是無力道:“扶哀家回福壽宮。”
“是。”
秦嬤嬤行禮應聲,扶太后慢慢出了軒帝的寢殿。
“皇上,距離早朝還有近一個時辰,要不,奴才扶您回*上再躺會。”軒帝望着太后的身影消失在內殿門外,就聽到孫琦的聲音在身旁響起,他搖了搖頭,道:“擺駕御書房。”
孫琦領命,抿脣沒再說話,扶軒帝朝殿外走去。
“夜公子”被軒帝任命爲右相的消息,在沈冰將聖旨交給璟,璟再遞給凌曦那晚,就像是長了翅膀一般,傳得天下皆知。
朝國百姓聞之,自是拍手稱好。
至於朝中文武百官,有驚訝的,有豔羨,有坦然接受……,但不乏不服氣者。
“夜妖,夜公子,右相?”雲瀾坐在書案後,目光淡然盯視着桌上的一張紙,無聲低語。他面前的紙張上,出現的幾個大字,正是他嘴裡無聲吟出的內容,“夜夭,夜公子,右相。”
此人是衝着他來得嗎?
雲瀾心下想到。
自璟離開王府,他按照那人的吩咐,慢慢的不再插手朝堂政事。
帝王找他議事,言語委婉,要他別因爲個人私事,失了做臣子的職責。
個人私事?帝王以爲他戀慕璟,以爲“愛人”不在身邊,便無心政事了麼?每當夜深人靜之際,雲瀾想到這個,不免會苦笑着搖頭。
夜公子的出現,以及他在百姓中樹立起的威望,與他在朝堂上不作爲的時間,正巧一致,這就使得他不得不多想。
說來,有個右相在朝堂上輔佐帝王,雲瀾內心深處,是高興的。
緣由麼?
他自是知曉,卻不能向他人道出。
時間慢慢劃過,御書房。
“孫琦,什麼時辰了?”
軒帝擡起頭,問道。
孫琦侍立在御案前不遠處的圓柱旁,恭謹道:“回皇上,再有兩刻鐘,就該早朝了。”
“擺駕崇政殿。”軒帝自御案後起身,直接向御書房外緩步走去,孫琦緊隨其後。
東方漸顯魚白,隨着“上朝”二字,自威嚴輝煌的崇政殿中高聲傳出,候在殿外的文武百官,立時列成兩行,神態恭謹,有序步入殿中。
行走間,他們個個心有疑惑。
近些日子,皇上動不動就免早朝,今個不僅臨朝,且比往日提早近一刻鐘。
難道宮中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
文武百官心有詫異,但面上卻肅靜異常。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巍峨、莊嚴的殿宇中,文武百官跪地,齊聲向端坐在龍椅上,神色間明顯帶着些許病態的帝王見禮。
軒帝擡手,淡然道:“衆卿免禮。”
“謝皇上!”
文武百官謝禮起身。
接着,按照以往慣例,有事啓奏的大臣,一個接一個的步出隊列,至殿中央向軒帝稟報政事。
晨陽已升起,軒帝端坐在龍椅上,目光直直地盯向緊閉着的殿門,候着那抹離別四年的白色身影推開殿門,出現在他眼前,孫琦的聲音這時傳至他耳裡:“皇上,皇上……”軒帝回過神,淡淡道:“諸位愛卿無……”
熟料,未等他話說完,一名小太監輕推開殿門,快步行至孫琦身旁,小聲嘀咕兩句,就見孫琦面上微微露出一抹喜色,湊近軒帝耳邊道:“皇上,夜相到了。”夜相?他沒事,他沒被埋在雪堆下面,那麼璟也就是沒事了,軒帝瞬間情緒激動,轉向孫琦,道:“宣,快宣!”
“是。”孫琦應聲,退至自己的位置上,面朝殿門口高喝:“皇上有令,宣右相覲見!”響亮的聲音,在大殿中一遍遍迴盪,順着窗戶,順着緩緩打開的殿門,盪漾在崇政殿外的上空,久久不散。
殿中百官,個個身子一顫,齊望向殿門口。
半個時辰前,璟與凌曦自空中緩緩落至城門不遠處,璟道:“我陪你到宮門口,你自行入宮覲見皇上,我就不去了!”凌曦定定地望向他,道:“這一路上,你還沒想通麼?皇上和太后對你只有疼愛,絕不存在半點加害之心,進宮見見他們吧!”
璟默然了一會,擡眸看着凌曦,道:“容我再想想。”
“好吧。”一個人心裡有結,要想解開,還得靠他自個,外人就是想幫忙,也使不上力。
宮門口,侍衛們自然識得璟,見其說凌曦就是皇帝新封的右相,二話不說,就讓其進了宮門。
“大李,你說剛進宮的俊美少年,真得是百姓們口中傳說的夜公子?”見璟和凌曦兩個,一離開宮門遠去,一已踏入宮門走向崇政殿,守在宮門口的侍衛,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人家不是,難不成你是?”名叫大李的侍衛,沒好氣的白身旁同伴一眼,接着道:“你若是沒眼瞎耳聾,就該知道璟王*剛與咱們說得話,是以什麼表情,及什麼語氣來着。”
被大李訓斥的侍衛,哼唧道:“我自是看清楚了璟王面上的表情,也聽出他和這右相關係匪淺,可我不就是覺得右相的年歲看起來實在太小,才一個忍不住出聲問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