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爲愛歸來 090 起疑(一萬+求訂閱!)
璟,她喚他璟。
她還說喜歡他。
在凌曦的身影剛飄離出墨雨軒,一從頭到腳被黑色斗篷包裹住的墨色身影,無聲無息地跟在她身後,注視着她一路回到晨曦宮。
那身影的主人,身材頎長,周身散發出一股子詭異的神秘氣息。
對,他不是別人,正是凌曦要找的神秘人。
遠遠駐足在晨曦宮外一棵花樹上,神秘人勾起脣角,笑了。
是的,他笑了,那笑容雖被他臉上,刻着曼陀羅花紋的銀色面具所遮掩,但自他一雙神秘的紫眸中,完全可以看出一二。
紫眸,神秘人擁有着一雙紫眸,那眸底散發出的光暈,宛若紫色的漩渦,幽深不見底。
然,轉瞬,那紫眸卻變了,變成了一種詭異的紅,紅得仿若紅蓮之火,獵獵燃燒於漫漫長夜之中,詭異至極,妖異至極。
而其身上由內向外散發出的氣質,也發生了變化。
起初,他身上的氣息,清冽似雪山之蓮;現下,則是配着他的一雙紅眸,妖異之氣畢現。
“我就是她,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那時,想來你也記起了我們曾經的過往,在這,我還要對你說聲對不起!”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她是曾經的她?
神秘人佇立在花樹上,思索良久,也沒有把凌曦說與少璟的話,想個明白。
樣貌?
她們的樣貌極爲相似,但她們身上的氣質卻顯然不同。
不是,她們應該不是一個人,神秘人心下搖了搖頭,但,轉瞬後,他告訴自己:不管她們之間有何關係,她已經成爲他的獵物,成爲他計劃實施的一部分。
但,這次,他不會要其性命,他要那人再經歷一次徹骨之痛。
毀滅,是的,他要毀滅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
“璟,你準備好了麼?”神秘人望向墨雨軒,輕啓脣角,無聲吐出一句,頃刻間人影消失不見。
勁裝黑衣男離開後,穆淑敏坐在chuang邊,暗自神傷好大一會功夫,終才心緒平穩,準備躺倒枕上休息,就這這時,“嗖”一聲響,一枚似嬰兒巴掌大的綠葉,穿透窗紗,插在了她chuang側的帷幔上,“主人……”是主人,一定是主人來了。
穆淑敏因情緒激動,眼裡的淚水汩汩涌出,她坐直身子,掀開chuang上的帷幔,繡鞋都顧不得穿,便奔至窗前,一把推開窗戶,卻什麼都沒有看見,“主人,你既然來了,爲何不見我一面?在你心裡,難道就沒有一點我的影子麼?”失落,痛楚,齊朝穆淑敏的心房侵襲,緩緩合上窗,她轉身走回chuang邊。
取下那片插在帷幔上的綠葉,只見上面出現一行字,不看字的內容,但看字體,以及那字以獨特的形式,呈現在綠葉上的形態,穆淑敏眼裡剛止住的淚水,又一次滾落了下來,是主人,主人剛纔真的有來過。
她熟悉這字體,更深知,這世上,恐怕只有主人才有如此高深的功夫,不用筆墨,便能把他要傳達的意思,以獨特的方式,呈現在綠葉上傳遞給她。
擡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穆淑敏才小心翼翼地將捂在xiong口的綠葉,拿在手裡,一字一字看了起來,“勿動晨曦宮!”看完這幾個字,穆淑敏的神色變了?
爲什麼?
主人爲什麼不讓她動晨曦宮?
曦貴妃?主人見過她了?
還是說,曦貴妃入宮前,主人就已見過她?
他們之間有何關係?
憎恨,嫉妒,傷痛,埋怨,在穆淑敏臉上來回變換着。
她憎恨凌曦,嫉妒凌曦,跟了主子多年,她都沒有被主子正經看上一眼,可她欲打算除去的女人,卻輕而易舉地引起了主人的主意。
這能不讓她憎恨與嫉妒麼?
更甚至,主人不讓她對其動手。
“呵呵,主人,你爲何要對一個jian人這般關注?對我,對跟在你身邊多年的我,卻連正眼都不給一個。”穆淑敏手上一緊,那被她攥在掌心的綠葉,頃刻間化爲灰燼。
她對她的主人生出了埋怨,可即便她百般埋怨,內心再傷痛難忍,她還是喜歡着那不拿正眼看他一眼的男人。
“曦貴妃,本宮會遵照主人的命令不對你出手,可本宮不會阻止後宮其他妃嬪對你使手段!”擡眸望着晨曦宮所在的方向,穆淑敏眸色狠毒,一臉猙獰。她聲音不大,但那言語中的陰險之意,卻不難聽出。
內心有事積壓,楚禦寒便將其全發*泄在了chuang事上,一整晚,他都在折騰寧妃。
享受帝王恩chong,寧妃自然是欣喜的,可一整晚被烙餅子似得折騰,且沒有絲毫溫情可言,是女人怕都有些吃不消。
寧妃好想哭求,求仍不見盡興的帝王饒過她,痛,她私*處實在是好痛,不,她身上每處地方都好痛,再折騰下去,她會沒命的。然,她不能哭,亦不能求帝王別再疼chong她,因爲,這樣會擾了帝王的興致,弄不好,被貶入冷宮,也是極有可能的。
“愛妃,朕疼chong你,你不高興麼?還是說,你不喜歡朕這般對你?”看到寧妃滿臉痛苦不堪的樣子,楚禦寒身子一個挺進,隨之眸色冰冷到極致,被他chong幸,後宮哪個妃子,不是高高興興得,不識擡舉的女人,留着也無多大用處,感受到帝王身上的氣息變化,寧妃連連搖頭,“沒有,妾沒有不高興,妾喜歡皇上這般……,皇上好威猛,妾喜歡……”臉上強擠出抹笑容,寧妃邊喘息,邊嬌聲道。
“喜歡,就給朕大聲叫出來,別像個死魚一般躺着動也不動!”楚禦寒啓脣,冷聲命令道。
“是……”
寧妃應聲,接着嘴裡發出斷斷續續的嚶*嚀之聲。
真愉悅,還是假愉悅,對於閱女無數的帝王而言,一聽對方在chuang上的聲音,不難辨出。
裝,很會裝麼?
接連幾個橫衝*直撞,楚禦寒身子抽出,一股*熱流,傾瀉而出,不識擡舉的女人,他是不會給其孕育龍嗣的機會。
隨手抓過一塊布巾擦拭了下,楚禦寒臉色陰沉,喚道:“來人,伺候朕更衣!”李榮候在內殿外,聽到內殿中的響動,一直持續好久都不見停歇下來,還在爲自家主子的龍體擔心,沒想到,這剛沒了響動,主子就要更衣離開寧妃的寢宮,反常,這實在是太過於反常了,往日,皇上每次臨幸完妃嬪,中途從不曾更衣離開過,除非是那嬪妃沒有服侍滿意,皇上纔會更衣去別的妃嬪寢宮。
聽剛纔內殿中傳出的動靜,寧妃不該沒服侍好皇上啊?
帶着不解,李榮躬身走近內殿,服侍楚禦寒穿好衣袍,然後,侍立在一旁候着。
寧妃眸中含淚,髮絲凌亂,低頭跪在chuang上,她知道她剛纔觸怒龍顏了,可她一直在忍着,她不是故意的,皇上應該不至於降罪於她吧?她祈禱,祈禱等會子別聽到什麼冰冷刺骨的話語。然,事與願違,楚禦寒冷凝着她注視片刻,冷聲道:“寧妃對朕之恩*,心有怨言,即日起,削其封號,貶入冷宮。”
“不,皇上,妾知錯,求您別把妾貶入冷宮,皇上……”如晴天霹靂般的話語,一傳入寧妃耳裡,登時,她擡起頭,哭求楚禦寒收回成命!
奈何,在楚禦寒眼裡,她此刻連個玩物都算不上,“擺駕乾清宮。”看都不看寧妃一眼,楚禦寒甩袖步出內殿,冷然離去。
喜怒無常,乃是帝王的專利,能得其chong幸,是後宮女人都巴不得的好事,而寧妃,卻非要在帝王心情不好時,觸其眉頭,落得如今被貶冷宮的下場,也算是她咎由自取。
“皇上,妾愛您啊,求您念在往日情分上,饒過妾一回吧!”明知帝王已離開,寧妃僅着一襲薄薄的紗衣,跪在chuang上,不時地磕着頭。
情分?
自古帝王多薄情。
伴楚禦寒多年,寧妃到現在還沒弄明白這個事實,無疑是可悲、可嘆的!
“小姐,我說要跟着你一起出去,你卻不肯,這不,都被哪個賊人打傷了!”凌曦盤膝坐在榻上,收斂內息,睜開眼道:“沒事,就是受了點內傷,不用擔心。”紅玉瞪着眼,握着拳頭,一臉憤憤道:“怎麼沒事?竟敢對小姐動手,我看那人定是活夠了,小姐,你告訴我,是哪個傷得你,我這就去除了她!”
凌曦笑着搖了搖頭,“我身上的傷,不是宮中人所爲。”
“那是誰?”
紅玉拳頭沒有鬆開,繼續問道。
“傻丫頭,我怎麼知道那人是誰?再說,那人多半活不過今晚。”凌曦拽過紅玉在身旁坐下,mo着她腦後的髮辮道:“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我真真切切沒事。”
“小姐對紅玉也很關心啊,而且小姐很疼紅玉,什麼活都不讓紅玉幹,”紅玉小臉兒微紅,晶亮的大眼睛眨了眨,隨之嘻嘻一笑,道:“如果小姐再這般chong紅玉,時日久了,紅玉沒準會變成和毛球一樣的胖子呢!”
凌曦起身走到chuang邊,緩緩躺下,“胖就胖了,我倒覺得毛球胖乎乎的很可愛,真要哪天你變得和它一樣,我走哪都把你抱在懷裡……”說着,凌曦不由輕笑出聲。
“那咱們可說好了,等我哪天變胖了走不動,就化成原型,天天窩在小姐懷裡。”紅玉捂着嘴邊笑邊接住凌曦的話道。
“嗯,就這麼說好了,夜已經不早了,去睡吧!”
紅玉應聲,退出內殿。
身負重傷的勁裝黑衣男,此刻單膝跪在一沒有燈火,唯有幾縷月華照進的屋內,向一背對着他,面朝窗外,身穿火紅錦袍的高大男子正做着回稟。
“你的意思是,有人知曉了咱們的秘密,且那人還是位女子?”
略帶些陰柔的男聲,自男子口中緩緩溢出。
“回主子,是。”
勁裝黑衣男強撐着氣力,拱手回道。
靜默片刻,那被勁裝黑衣男稱爲主子的男子又道:“你出言阻止璟王插手,他沒聽?”
“回主子,是這樣的。”
勁裝黑衣男嘴角血絲不停地滴落,身形卻還是一動不動,回着主子的問話。
“好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再次沉默良久,那身穿火紅錦袍的男子,方纔出聲吩咐勁裝黑衣男起身退離。
“是。”勁裝黑衣男應聲,緩緩自地上站起,熟料,尚未邁出一步,人便“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聞聲,那背對着他的主子,輕轉身,僅是淡淡瞥那勁裝男子的屍身一眼,便視線收回,繼續望向窗外。
殷紅的血,順着勁裝黑衣男xiong口處流着,那沒入他身體的短竹,在他倒地那一剎間,將他的身體已全然貫穿。
忠心爲主,終了落得的僅是主子冷然一瞥。
其他的,什麼都沒有,便無聲無息,離開人世,結束了他的一生。
悲麼?或許在他看來,一點都不可悲,因爲,死,是他的命數,也是這世間每個人最終的結局。
只不過,時間有所不同罷了!
翌日,陽光明媚,又是一個好天氣。
楚禦寒雖沒有在這兩日來晨曦宮走動,但他有從李榮口中,瞭解凌曦每日都做了些什麼。
得知其每天不是呆在寢宮修養身子,就是到晨曦宮後的花園裡曬太陽,他的心情也隨之好得不行。
放下硃筆,擡手在眉心處捏了捏,楚禦寒背靠在椅上,閉目養起神來,“皇上,奴才還是扶您到內室躺會吧!”李榮手握拂塵,躬身步至御案前,與楚禦寒道。
“不用,朕就靠在這眯一會。”
楚禦寒擺手,着李榮退下。
“皇上,您這樣勞累,龍體會吃不消的。”看了眼御案上尚未批閱完的摺子,李榮沒有聽從楚禦寒的吩咐退離,而是再次出聲勸道。
“你何時變得這般囉嗦了?”楚禦寒睜開眼,不耐道:“退下,朕若是累了,自會去休息。”
“是。”
李榮應聲,神色恭謹,退出了御書房。
唉,皇上這般不顧及自個的龍體,可如何是好啊?
找皇后勸勸皇上,不行,後宮、宦官均不得干政,他若是真這麼做了,指不定會激怒皇上,他自個被降罪倒沒什麼,但皇后如果被牽累上,那可就真是罪過了!李榮心下搖了搖頭,打消了傳話給延禧宮的主意。
晨曦宮?皇上最近正chong那位呢,倘若那位勸皇上多主意龍體,應該沒什麼事吧?
他可是看出來了,皇上chong曦貴妃,簡直到了沒邊沒際,比之對皇后的chong愛,有過之而無不及,思量到這,李榮突然身子一陣輕顫,不行,曦貴妃正在將養身子,他這麼一去打擾,被皇上要是知道,項上腦袋,多半會挪了地方。
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李榮心下幽幽嘆口氣,感覺自個是老了,老得腦子不夠使了!
與昨日午後一樣,凌曦悠哉悠哉地躺在竹椅上,漫天花雨飄落,她邊品香茗,邊慵懶地翻看着書頁,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小姐,這寧妃咋好好的就被皇上貶入冷宮了?”紅玉坐在一旁小登上,眨巴着晶亮的大眼睛問凌曦。
“這得問她自個了。”
凌曦眉眼輕擡,看着落花,隨口回紅玉道。
“皇上昨晚可是在她的寢宮安寢的,說來,她今早到延禧宮請安,應該在諸妃面前風光一把,沒料到,卻落得如此下場,這會子,恐怕諸妃都守在自個寢宮,暗自嘲笑她呢。”紅玉似是拉開了話閘,一時半刻停不下來,凌曦也不出言打斷她,任着她說,“小姐,你可不知道,當我聽到福貴和瓊花小聲嘀咕這事時,別提有多開心了,寧妃就不是個好的,沒事總是和蕭嬪、李貴人湊在一起,給小姐找事,她倒黴,是她活該,要我看呢,皇上連她的家人一併治罪纔好呢!看她還敢不敢繼續囂張!”說到後面,紅玉言語不免有些氣憤。
“她都進冷宮了,還如何囂張得起?再者說,一人犯事,爲何非得把些無辜之人牽連上?”輕啜一口香茗,凌曦幽幽道:“知道麼?我討厭誅連,就因爲一府之中,有一人做了錯事,按照律法,那人的家人,全都跟着遭殃,這未免有些太不仁道。”楚渣渣疑心將軍老父欲對他的江山社稷圖謀不軌,卻把聶府兩百多口人,與老父一起斬殺於午門前。
想起來,她心裡就憤恨的不行!
哥哥,那個從小疼愛她,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僅着他們這些弟弟妹妹的好哥哥,不僅學識好,武功好,更是生得一表人才,就那麼早早的隨着老父,和家人去了,楚禦寒,當你下發那道斬殺我滿門的聖旨時,可想過你有後悔的一天?
欠我的,你終須還的,且我要你連本帶利地還回來!
淑妃昨日出宮看過自己的兄長後,心下雖略顯安穩,但她還是不想坐以待斃,因此,用過午膳後,便坐上步輦,朝晨曦宮這邊行來,她想近距離觀察凌曦,好從其身上找出弱點,方便她來日對其下手。
“娘娘,你昨晚安寢得可好?”昨晚,沒有聽到淑妃自夢中驚醒,綠娥脣角牽起一抹笑容,關心地問淑妃道。
“本宮遵照御醫的話,加之昨個得了皇上、皇后的允,出宮回府一趟,心情豁然開朗,沒再想些亂七八糟的事,因此,昨晚便也沒再被噩夢纏繞,”說到這,淑妃幽幽嘆口氣,接着道:“說來,近些時日,本宮因夜夜驚夢,鬧得性情變得也不怎麼好,進而時不時爲些小事,出言指責你們,讓你們受委屈了!”
綠娥頓住腳,屈膝一禮,這才隨在步輦一側繼續前行,道:“娘娘千萬別這麼說,奴婢們從未覺得委屈,只要娘娘身體安康,比什麼都來得重要!”
“你這張嘴啊,就會說些討喜的話,不過,本宮就喜歡你這樣。”淑妃擡起手,朝綠娥嘴巴一指,笑着嗔道。
“奴婢在娘娘面前說得可都是實話,絕沒半句欺瞞。”綠娥紅着臉一笑,恭謹回淑妃一句。
淑妃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在步輦上坐好,眉眼間甚是柔和,道:“本宮知道你是個忠心的。”
“貴妃娘娘,淑妃娘娘到晨曦宮看您來了。”凌曦靠在竹椅上,雙眸微闔,正聽着紅玉將她的一些趣事,咋一聽到瓊花的通稟聲,心下不免覺得奇怪:淑妃,來晨曦宮看她?進宮這些天來,她與其可沒正兒八經打過交道,怎會無端端地過來看望她?
有貓膩,這中間肯定有什麼貓膩。
雙眸慢慢睜開,凌曦淡然道:“這裡日頭正好,帶淑妃娘娘過來吧。”
“是。”瓊花應聲,不一會人便走遠。
“小姐,這壺裡的茶水有些涼了,我回宮重給你沏上一壺。”
紅玉端起托盤,起身與凌曦道。
“嗯。”凌曦懶洋洋地應了聲,拿起書冊,一頁一頁隨意地翻閱了起來。
“貴妃姐姐好愜意啊,妹妹前來,沒擾到姐姐吧!”淑妃人未到,嬌滴滴的聲音倒先傳入凌曦耳裡,放下書冊,凌曦轉頭望向她,輕輕點了個頭,算是打過招呼。
渣男後宮的妃嬪,她一個都不想親近。
再說,也沒那個必要。
淑妃心裡此刻很不高興,她覺得凌曦沒有把她往眼裡放,雖說位份比她高,可也不必這麼扎眼地躺在竹椅上,等着她福身行禮吧?然,她位份低是事實,又不能拿凌曦怎樣,只好忍下心底的不適,上前朝凌曦福身一禮,“妹妹見過貴妃姐姐。”貴妃兩個字,她咬音極重。
換來的卻是凌曦淡淡一笑,“淑妃不必這麼客氣。”
“淑妃娘娘,這有方小凳子,您若不嫌棄,便坐上吧。”紅玉匆匆走到凌曦身旁,將托盤放到一旁的矮几上,然後拿過她先前做的小登,給淑妃放到了身後。
“不了,本宮站着和貴妃姐姐說幾句話,就回永和宮。”jian婢,用方矮凳是在提醒她身份麼?主子輕謾她,一個jian婢也輕謾她,真是氣人得緊,若不是忍功可以,淑妃怕是當即一巴掌就扇在了紅玉臉上。
和她有話說?笑話,她可沒什麼話要和對方說,凌曦心下一陣冷笑,後宮嬪妃,嘴上一套,心裡一套,上一世,她又不是個傻得,自然見得多了,突然,凌曦秀眉微蹙,什麼味道?
好熟悉,入鼻而來的氣味,她聞着真的好熟悉,好似從前在那裡聞到過。
花香,又不似花香,倏地,她腦中閃過一抹亮光,記起來了,她記起來了,這傳入鼻尖的香氣,與上一世她二妹妹時常用的一種香料的氣味一模一樣。那香料,雖不貴重,可二妹妹卻獨獨喜歡用那種香料,深宮裡的妃嬪,身份再低,也比宮外百姓來得高貴,所以,二妹妹喜歡用的那種香料,宮妃們應該無人喜歡用。
二妹妹,一個如花般的女子,即將及笄,卻與家人一起失了性命。
記得埋葬二妹妹的屍身時,她用身上不多的銀錢,買了好些二妹妹喜歡的那種香料,與其屍身葬在了一起,好讓她在另一個世界使用。她有想過買更好的香料給二妹妹,奈何對方就單單喜歡那一種,說是用習慣了,換其他的,會感覺心裡不美。
“貴妃姐姐,你在想什麼啊?想得這般出神,是不是妹妹剛纔說什麼,貴妃姐姐一句也沒聽到耳裡?”淑妃不知何時指尖捏着朵牡丹,眼裡顯出一抹委屈,盯着凌曦。她的聲音很嬌柔,聽在男子耳裡,怕是骨頭都會不由變得酥*軟,然,落入凌曦耳裡,只覺假得沒法再假。
“小姐,淑妃娘娘說咱們園子這花兒叫牡丹,雖說開得倒還不錯,但跟她永和宮園子裡開得葛巾紫比起來,可就差了些。”紅玉見凌曦果真沒有聽淑妃剛纔說得話,不由在凌曦身旁提醒道。
牡丹,葛巾紫?
話說,淑妃手裡捏着的那朵牡丹,正是牡丹中別稱葛巾紫的那種花型,這是想嘲笑她是來自鄉野的粗鄙女子麼?凌曦眉眼微挑,道:“是麼,淑妃園子裡種植的葛巾紫,比這花兒好看?”
淑妃盈盈一笑,道:“貴妃姐姐,不是妹妹刻意要說你這牡丹不好看,實實在在是這花兒與妹妹園子裡的葛巾紫一比,就顯得太過遜色了。”
“哦?”凌曦笑了,那笑容清雅別緻,襯得她絕美多的容顏更爲靚麗多姿,嫉妒的淑妃心下不由暗自咬了咬牙,“對於花兒,本宮纔不管它叫什麼名,亦或是有多好看,只要能供人欣賞,都是好花。”她就是粗鄙,能咋地?不過,爲何她覺得她鼻尖嗅到的氣味,是從淑妃身上散發出的?
剛她有想過,後宮妃嬪是不可能用二妹妹喜歡的那種香料,難道此刻站在她眼前的淑妃,是二妹妹?
怎麼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可那晚她救下的黑衣刺客,與大哥樣貌相似,並自稱什麼鴻的男子,他若真是母親當年生下的幼弟,那麼如今再出現淑妃是二妹妹這樣的奇事,也不無可能。
又不對,幼弟和現在她懷疑淑妃是二妹妹一事,是不同性質的。
倘若淑妃是二妹妹,那麼五年前,全家人都被斬午門,她又怎麼還活着?且,她宮外還有家人?
還有就是,這淑妃的樣貌,與二妹妹完全不一樣。
凌曦對淑妃的身份生出疑惑。
易容,淑妃該不會是二妹妹易容的吧?
她要不要仔細在其臉上端詳端詳?
隨手理了理袖擺,凌曦起身,忽然,她身子一歪,朝淑妃倒去,“娘娘(小姐),綠娥和紅玉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愣怔在原地,待二人回過神,欲攙扶各自主子時,只聽一聲悶響,淑妃結結實實地給凌曦做了肉墊。
“哎呦,貴妃姐姐,你壓得妹妹好痛……”凌曦裝作身子很虛弱,沒有出聲回淑妃的話,而是趴伏在淑妃身上,朝其耳根子後,打量起來,沒有,她沒有看到易容面具的痕跡,“小姐,你身子尚且虛弱,想要起身,與奴婢說聲就是,怎麼就自個站起來了呢?”紅玉一臉心疼地奔至凌曦身旁,欲將其從淑妃身上扶起,可就在這時,凌曦目中神光怔住了,月牙形的紅痣?淑妃左耳耳根後,竟有顆和二妹妹一模一樣的紅痣。
而且,而且位置也相同。
凌曦搞不懂了,淑妃明明沒有易容,可她身上用的香料,以及她左耳根子後的月牙形紅痣,與二妹妹身上擁有的特徵,幾乎完全一樣。
眼熟?凌曦想到在御花園第一次見到淑妃時,發覺其特別的眼熟。
她是二妹妹麼?被紅玉扶起,重新坐回竹椅上,凌曦陷入到了自我思緒中。
熟悉感,香料,月牙形紅痣,懼怕,等等一系列和淑妃有關的記憶,全被凌曦提拎起來,進行一一梳理。
就連淑妃邊呼痛,邊拜別她,被綠娥攙扶着從身邊離開,她都沒有感知到。
淑妃恨啊,今個本來是近距離找曦貴妃身上弱點的,沒想到,探來的還是對方粗鄙不堪,鄉野人一個,而她呢,不僅被其用身份壓着受了一肚子窩囊氣,並猝不及防地還做了回對方的肉墊,這個仇來日不報,她就不叫韓昕薇!
呵呵,她本來就不叫韓昕薇好不好?
自欺欺人,用在淑妃兄妹倆身上,再合適不過!
倏地,凌曦臉色一寒,紅脣微啓,不急不緩道:“若你是她,且被我證實,五年前的事,與你有關聯的話,我必不饒你!”聽到她的話語,再到看見她臉上的冰冷表情,以及她緊攥在一起的拳頭,紅玉心中一突。
小姐這是怎麼了?
她說得話,爲何這麼難懂?
“小姐,你說得話,我聽不懂哎!”紅玉見凌曦臉色恢復平和,晶亮的眸子眨了眨,輕語道。
“我說得話,與你無關,你無需懂這些。”
凌曦放空思緒,淺聲回紅玉道。
紅玉咬了咬脣,靜默片刻,終還是啓口道:“小姐,你要有心事,就說與紅玉,紅玉一定能幫到你的。”淑妃,定是小姐從淑妃身份發現了她要的線索,纔會生氣說出剛纔那一番話,敢惹到小姐頭上,她紅玉第一個和其過不去,紅玉晶亮的眸子裡劃過一抹狠色,“小姐,是不是淑妃身上有問題?只要你說一聲,紅玉立馬就去將她了結掉!”
揉了揉額頭,凌曦擺手道:“你退下,我想一個人靜會。”
若她猜想的,以及她對淑妃的懷疑,全部是真實的,其結果,她真不願去想。
“姐姐,你真好看!”
“姐姐,大娘和大哥,還有你是這個家裡,對我和哥哥最好最好的人!”
“姐姐,你要做皇后了,湘兒真替你感到高興。”
“姐姐,姨娘又說我了,她說我的女紅好差勁,還說我這樣會找不到婆家,嗚嗚……,姐姐,我有努力的,可我就是學不來女紅嘛,要不,你給大娘說說,讓她別讓姨娘逼我學女紅了好不好?”
“哇,宮裡可真漂亮,姐姐,做皇后好不好啊?皇上他對你好嗎?他若是欺負你,湘兒找他理論去!”
“嗚嗚……,姐姐,我看到哥哥躲在一旁哭了,爹爹爲何不喜歡哥哥?哥哥學習很用功的……”
……,往事一幕幕似放電影一般,在凌曦腦海裡播映了一遍,“二妹妹,二弟,莫姨娘,你們最好和爹孃,還有大哥他們在五年前已經去了,否則,我定要挖出你們的心肝瞧瞧,看你們是否生了顆黑心?”紅玉被凌曦揮退後,並沒有走遠,而是侍立在長廊一不顯眼的位置,好方便凌曦隨時傳喚,倏地,凌曦輕吐出口的這句話語,令她心裡更加不解。
結合在山上遇到凌曦那刻,再到現在圍繞在凌曦身上發生的事,紅玉漸漸有些了悟。
長得像廢后,討厭皇上,璟王、李貴人、蕭嬪,再到剛纔離去的淑妃,難道小姐與五年前被楚帝下旨斬殺的聶府一門,有着很深的淵源?
亦或是說,小姐就是那廢后?
可能麼?人死怎能復生?
璟王當年抱着廢后的屍身,一路踏血回朝國,可是天下人人都知道的事。然,世間之大,無奇不有,她不就是隻小狐妖嗎?不僅會說人類的語言,還能幻化成人型,這麼一想,紅玉肯定自家小姐就是被楚帝廢棄,且身死在璟懷中的那名叫聶凌曦的女子。
凌曦,聶凌曦?
她們都是小姐,好傻,她真得好傻,現在才知道這兩名字間的關聯。不知不覺間,紅玉已淚流滿面,原來小姐與她說,入宮有事要辦,且把事情料理完,就帶她離開這鳥籠子,是出於這個原因。
皇上,皇后,淑妃,以及這宮裡的任何一個,都是小姐的仇人,是他們害得小姐的家人滿門被斬午門,是他們害得小姐死於非命,該死,統統都該死!
“小姐,我都知道了,我真的什麼都知道了!你就是五年前的聶後,是身受雲國百姓愛戴的好皇后!”紅玉哭着慢步走到凌曦身旁,跪在凌曦面前悲聲道:“他們都該死,他們統統都該死!”
凌曦仰頭望天,不讓自己眼裡涌出的晶瑩滑落,紅玉是聰明的,往事種種,她怎麼可能瞞過小丫頭,再者,她也沒想過要瞞紅玉。
良久,那因紅玉所言涌出的溼潤,劃入眼底,再至消失不見,她才垂下眸,朝紅玉笑了笑,“傻瓜,你既然知道了,我也就不瞞你,他們欠我的,我要親手一一討回,乖,你只需好好的跟在我身邊,陪我說說話,比什麼都好!”
“小姐……”紅玉捂着嘴,哭得泣不成聲,“別哭了,外人是聽不到咱們的談話,可他們通過我設的結界,是可以看見你臉上的淚水的。”淑妃被綠娥攙扶走後,凌曦便給這花園設了結界,她不想再被人擾到。
尤其是楚渣渣後宮中的妃嬪。
“我聽小姐的,我不哭了,我現在就不哭了!”
紅玉邊點頭,邊用袖子擦拭眼淚,可那淚水,似是流不盡一般,任她怎樣用袖子擦拭,還是一個勁地往下流。
“瞧,你家小姐我這個當事人,一滴眼淚都沒有落,而你這局外人,卻哭得眼淚怎麼擦也擦不完!”說着,凌曦擡手爲紅玉擦拭起臉上的淚來,“別哭了,要不然,等會回到寢宮,被他們看見你的兔子眼睛,看你怎麼解釋!”
被凌曦這麼一打趣,紅玉裂開嘴笑了笑,隨之眸裡涌出的淚水,慢慢的不再往下滴落。
“紅玉笑起來最好看了,以後不許再動不動的哭鼻子,知道麼?”
凌曦輕淺一笑,扶紅玉從地上站起,語聲輕柔道。
“小姐開心,紅玉便開心,因此,小姐要每天開開心心哦,要不然,紅玉就哭鼻子給小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