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錢大毛死在醫院之後,大家就估計羅華要出事。事情明顯地放在那兒,再怎麼說也要擔上一個失職的名兒吧。沒有想到戚局長髮了一通雷霆萬鈞的大火以後,卻很快就偃旗息鼓。標準的是雷聲大,雨點小。或者說連雨點都沒有看得到,就風吹雲散結束了這麼大一件事兒。
剛開始,羅華還有一點垂頭喪氣的樣子。說話做事都是有氣無力,就在等着被處理。安頓了沒有多長時間,他就重又神氣活現起來。因爲戚局長已經放了話,說是牆高萬丈,擋的是不來之人。罪犯存下心來要滅口,再多的警察也沒有辦法保得住錢大毛的命。
李局長來了之後,有人以爲新官上任三把火,肯定會要算一算這筆舊賬。沒想到,人家連提都沒有提到這件事。本以爲這事就算結束的時候,現在卻又被市局刑警支隊給翻了出來。
會場上,當然也有人對這事持無所謂的態度。自作自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值不得給予同情。警察擅離職守,釀成重大事故,還有什麼好說的話。
對此無動於衷的人,張大姐就是其中的一個。她倒是對晨會的召開,感上了興趣。聽到通知召開晨會時,她就感覺到眼睛一亮。
這樣的會議,過去在治安大隊從來沒有召開過。工作上的事,基本上也是揚州的鑼鼓——各打各,從來沒有一個統一的安排。問題的根源,就出在那個姓馮的女人身上。
戚長春在的時候,她是直通局長室。大隊安排到什麼工作,她都不理睬。問到原因的時候,她是一口一聲‘春哥讓我這樣做的’。次數一多,弄得趙有才也沒了脾氣。這邊管不了,其他中隊當然也不給面子。從而就形成了各自爲政的格局。
後臺走了以後,馮秀麗照樣是我行我素,照樣不聽招呼。她有景局長做後盾,同樣也不是趙有才所能得罪得了的人。新來的大隊長剛開始抓工作,就抓到了節骨眼兒上了。厲害!這位老資格的警察,暗暗地點了點頭。
看到大家還在圍繞羅華的事竊竊私語,龍若海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開會。他的開場白也很簡單,就是讓各個中隊,先介紹自己中隊的工作情況。
對於全大隊上週的工作,龍若海也已經基本有所瞭解。沒有什麼統一安排,就這麼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當然也就沒有什麼計劃與落實的問題。
幾個人談到成績時,都還敢說。就這麼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個小時,終於在龍若海的耐性完全消失之前結束了發言。
“咳,咳。上週的工作大家都已經說過,我就不再重複。”他先清了一下嗓子,用一句話就將上週工作全部推了過去。接着說道:“我最近在下面跑了一圈,老百姓對我縣的社會治安環境意見很大。最主要的問題,就是表現在‘黃賭毒娼’查禁不力的問題上。這一點,應該要引起我們的高度重視。”
所謂‘黃賭毒娼’是一種簡稱,就是指**表演、賭博、毒品和賣yin**。有的地方只說黃賭毒,是把黃和娼合併起來了。往往在治安部門一提到專項整治,主要就是針對這幾個目標。
說到這兒,他用眼角掃視了一下與會的人員。張大姐在點頭,李小江則是一臉的興奮,其他一些人也打起了精神在傾聽。只有徐大勇和馮秀麗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前者是漠然置之,後者是不屑一顧。
等一會兒,我看你們還能不能這樣坐得住。龍若海暗笑了一下以後,接着說道:“我們要還老百姓一個清明社會,就不能這樣無所事事,就必須要立即行動起來。我也知道,許多問題不是一天、兩天形成起來的。要想解決,需要有一個過度時間。
這樣吧,我們就來上一個先禮後兵,先打招呼後處置。管理中隊在本週時間內,要對所有的場所行業認真檢查一遍。逐家逐戶的提出來整改意見,鑑定承諾書。要讓那些當老闆的人,保證在自己的場所裡,沒有黃賭毒娼的出現。還要在顯目的地方,張貼內容明確的宣傳標語。就象‘爲了你和家庭的幸福,請遠離毒品’這一條,我看就很好。到了星期五的下午,我和趙大隊組織統一檢查。”
“龍大隊長喲,你佈置的任務這麼多,時間又這麼急促,我怎麼能完成得了哩。我不管,這事我辦不了。大隊長,你要多理解我們的困難哦。”晨會上,龍若海的話音剛落,馮秀麗就在現場撒開了嬌。有了春哥的招呼,她可不想幫着對方賣命做活計。
“你真的辦不了嗎?那行,現在的幹部政策不是總在說,要能者上,庸者下嗎?既然幹不了,就不要不拉屎佔着個茅房。那就讓幹得了的人來幹吧。”龍若海一點也不給面子。你做不了嗎?行,不想做事,那就讓位。
這話一說,馮秀麗眼眶紅了起來。以往的領導,看到她這種樣子,就要趕快哄着,不能讓這個‘局母’的眼淚流出來。可是龍若海卻偏偏是視若無睹,一點也沒有表示。好強的她,只能咬了咬牙齒,還是忍住了要流出來的淚水。
這幾年來,她還真的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沒有人,敢這樣不把面子給她。沒想到碰上這麼個楞頭筋,一點也不知道憐香惜玉。如果真的撂挑子,對面這個年青人絕對敢於把自己擱置起來。對方又佔在一個理兒上,馮秀麗只好把想要撒潑的話給嚥了回去。
看到馮秀麗被鎮住了以後,龍若海話鋒一轉,對着徐大勇說道:“行動中隊也別歇着。要將手上所有的案件,給我全部清理出來。能夠結案的,也要儘量在本週之內結案。”
徐大勇看到大隊長對自己發號施令。先是一楞,然後立即回過神來。轉過頭來,習慣性地對着指導員說道:“小江,你負責落實一下。把手上的案件,給全部清理出來。”
還沒有等到李小江回答,一直是溫文爾雅的大隊長頓時發了火。他把手中的鋼筆往桌子上一拍,厲聲喝道:“徐大勇同志,我是在給你交辦工作,對你下達命令。而不是讓你當傳達員。你爲什麼自己不幹?爲什麼要交給別人幹!說說道理給我,也給大家聽聽。”
龍若海這般突如其來的雷霆萬鈞,讓在場所有的人都感覺震驚。新來的大隊長,怎麼這樣沉不住氣哩?有誰不知道徐大勇的脾氣和爆竹捻子一個樣,一點就着火。這樣一耍脾氣,不知要如何收場哩。
場中的人,只有張大姐有點明悟似的笑了笑。自從在下鄉的路上,龍大旁敲側擊的打聽徐大勇的情況,她就感覺到這個年青人是有爲而來。今天的突然發火,當然會是有的放矢。
堂堂的徐隊長,是有名的倔脾氣。什麼時候會受到過這樣的腌臢氣?你姓龍的想要借我立威,那肯定是找錯了人。他勃然大怒,一下子站了起來,臉也脹得通紅,青筋鼓鼓的在快速地跳動着。
衆人都以爲,兩人之間肯定會要爆發一場大戰。如果說僅僅是停留在語言上,那還是好事。是否還要包括肢體的衝突,那是誰也不可預料的事。馮秀麗有點幸災樂禍的抿了抿小嘴,充滿期待地等待着後面即將發生的一切。
趙有才和小全兩個人,趕快站到了龍若海的身旁。李小江則是一把拉住了就要暴走的徐大勇。馮秀麗期待着的暴力衝突,終究還是沒有能夠發生。
徐大勇‘我、我、我——’,‘我’了好幾聲,就是沒有進一步的舉止。他在內心裡是很想教訓一下對面這個傢伙,但在理智上卻又不讓自己伸出拳頭。只是急得讓自己額頭上的青筋畢露,汗水也不住地流了下來。
“我什麼呵?吃了一點虧就把頭縮進去啦。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龍若海看到徐大勇生氣,手心裡也是捏了一把汗。他不知道對方尥蹶子會尥到什麼程度,只能摸着石頭過河。心中有底的原因,是沈大哥在不遠處守着哩。
看到徐大勇暴怒卻又沒有衝動,他就知道事情已經成功了一半。他再次抨擊了一下後,立即轉變了話鋒:“你因爲執法,受到不公正的對待。有想法,有情緒,都是很正常的。這事不管擱在誰的身上,都不會好受,都需要有一個撫慰傷口的過程。
這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問題是不能就此頹廢下去,必須迅速振作精神,恢復往日的工作熱情。這個世界上,有,有邪惡,有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但我們不能就這樣認輸。打白旗,不是你徐大勇的風格。”
龍若海站長起身來,推開了擋在身旁的趙有才和小全,和聲說道:“你這樣做,什麼樣的人最喜歡?是那些希望你永遠不要恢復職務的人,是那些想爲非作歹的人。你這樣做,只能是親者痛,仇者快。你笨呵,大勇。”
快節奏的話語,讓龍若海也有點口乾舌燥。他停了一下,大口喝了一點茶水以後,繼續說道:“有人搗蛋,有人混蛋。我知道,這兩種人你都不會做。你想在干與不幹之間挑一條路。我明確的告訴你,沒門。
我在這兒當一天大隊長,就只有干與滾蛋兩條路。幹,就是要好好幹,就是要幹出成績來。讓那些把寧北搞得烏七八糟的人看看,讓那些說我們只會窩裡斗的人看看,治安大隊的人不是孬種。
我這些話,不是對徐大勇一個人說的。我希望在座的人,都要聽進去。不要到了時候,說我這個姓龍的不給面子。”他的目光在人羣當中掃描了一下,嚇得馮秀麗趕快低下了腦袋瓜子。
說到這裡,他又挾剛纔那股威勢,將話風一轉:“馮隊長,本週以內,要讓所有的場所行業都簽訂責任狀,抵制‘黃賭毒娼’的宣傳標語,也要全部張貼到位。你能做到嗎?”
“能,能,能。我保證完成任務。”馮秀麗的回答,非常乾脆利落,一點也沒有平時的媚態流露。她也知道,光棍不吃眼前虧。在這種強勢的男人面前,還是不要硬頂的好。
“今天的晨會,就到這兒結束。散會以後,徐隊長到我辦公室來一下。羅華同志有一些特殊情況,暫時不能到班工作。李小江,你把手頭上的事移交一下。先到禁毒中隊主持工作,給我把日常工作抓起來。今天晨會的工作落實,特別是場所行業整頓的事,請趙大多操點心。案件清查的工作,由我來牽頭負責。你看行嗎,趙大?”
“行,就按大隊長的指示辦。我們所有的同志,都要不折不扣地落實大隊長的要求,要經得起星期五的檢查。”眼前的變化,讓趙有才有點眼花繚亂。好象兔起鶻落一般,一個接一個急轉彎,使得他不假思索地,直接就對部下表明瞭自己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