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若海來了之後,幾個人就談到了中巴車上的事。大家對‘紅槍會’和‘黑龍幫’的猖獗,當然是好好地發表了一頓感慨。
“哼,你們這個寧北縣城呵,好象成了黑社會的天下。這種現象,在其他地方,是沒有看到過的。這算不算也是你們寧北的一大特色呵?”‘小諸葛’不陰不陽地開始了調侃。
王大爲說話最爲直截了當。他拍了一下面前的茶几。冷森森地說道:“哼,要依我的想法。元宵節那天,就應該先把雙方爲首的傢伙,統統先關起來再說。如果能這樣做的話,估計許多事情早就能夠搞清楚。而不是象現在這樣,從頭到尾都是一臺糊塗戲。”
“你們說得都不錯。換一個地方,黑幫象這麼猖狂的話,早就不知要‘嚴打’多少回啦。只是我們這兒的水土不一樣。你們要打擊這些流氓地痞,我們的縣太爺能答應嗎?”沈全瑞無奈地笑了一聲。
聽沈局長這麼一說,龍若海感覺有點不解。這兩個由流氓地痞組成的邪惡團伙,怎麼又會和自己那個況大哥扯上了關係哩?再說,這個‘黑龍幫’猖獗好理解。因爲扯上了張躍進,當然會投鼠忌器。那個‘紅槍會’又是怎麼一回事呢?憑什麼也能與‘黑龍幫’在寧北一爭長短,並且分庭抗禮的呢?
“好了,好了,先喝酒。我們邊喝邊聊。”還是沈全斌這個做主人的曉事。看到大家越聊話越多,連忙收住話題,張羅着讓大家入席。這一打岔,龍若海索性也就暫停了腦海中的思考。他知道,這種事情要想解說清楚,肯定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搞定的。
沈全斌家的地方不大。客廳就是餐廳,餐廳也是客廳。反正都是老朋友,誰也不會計較什麼。頭頂上的一個吊扇嫌不過癮,在座位邊上又加了一臺搖頭扇。
‘小諸葛’又把窗戶都打了開來,讓室外的涼風吹進來,也算不上有多熾熱。雖然電風扇‘呼啦、呼啦’的聲音,有點煩人。這些常年在基層打拼的人,倒也還能對付得過去。
“你小子,當了官,也會做人了是吧?到我家來喝酒,還要帶東西來。讓我瞧瞧,是不是從北京帶回來的‘紅星二鍋頭’?”沈全斌轉頭看到龍若海在入座前,將一個小包放到了背後的電視櫃上,就半鬧半笑地開始了調侃。
“嗨,大哥,你先別忙着光想好事。要想喝二鍋頭,過兩天到我宿舍去喝,今天是不給你喝啦。哈哈,饞饞你。你還是先讓小雨看看,看了是什麼東西再說話。好不好呵?”
相處這麼久,龍若海還會不知道嗎?自己這位老大哥,就是這種火爆脾氣。只能對人好,不允許別人對他有一點答謝。還好在自己胸有成竹,只是不動聲色地坐在那兒笑了笑。
在龍若海的提示下,在房間裡看書的女兒小雨被喊了出來。剛開始,小丫頭是一臉的不滿意。手中捧着課本的小雨,往外跑的時候,眼睛還盯在書上。一邊跑,嘴中還在一邊嘟囔,說是影響到她的學習。剛一打開小包,小雨的眼睛立時就亮了起來。
“啊!是我要的原版英語教材和光盤。爸爸,是你幫我買的吧!你太偉大了。爲了表示感謝,給你一個獎勵。”話一說完,她就抱着沈全斌,在他那長滿絡腮鬍子的老臉上親了一口。
這下子,把個見過無數陣仗的沈全斌,也給困窘得象個關公似的。“這孩子,皮得太不上規矩。”他解嘲似的打了幾聲哈哈,纔算是讓自己臉上的紅暈消退了一些。
轉身他又想起了什麼,盯住龍若海的面孔問道:“我說若海呵,你咋知道我家丫頭鬧着要買這玩意兒的哩?她昨天晚上才和我說起這事,今天你就把東西給我帶來了。莫非你在我家裝了竊聽器不成?”
“你呀,忘記你弟媳婦是高三畢業班的英語老師了吧。我這次來,她就嘀咕着說小雨下學期要上畢業班。讓我一定要把這東西帶過來,說是用得着。”龍若海沒有忘記給妻子表功,一臉得意地給沈全斌揭開謎底。
說實話,他也在暗自感謝自己的妻子。這個女人呵,別看她象個孩子似的,不食人間煙火。只要是與自己有關的事情,她是處處留心。就象這種小事,沒有妻子想着,自己肯定也不會放到心上。有個這樣賢惠的妻子,真的是自己的福氣。
沈大嫂端了盤醋溜桂花魚送到桌子上,這是龍若海最愛吃的菜。只要知道有這個小兄弟來吃飯,沈大嫂是肯定是要專門加上這道菜的。
她一邊招呼着大家入席,一邊乘機打趣自己的老公說:“他呀,整天就只知道喝酒,女兒的事情從來不管。這次是沾兄弟和弟媳婦的光,給他長足了臉。不然呵,哼,還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纔會給女兒買回家哩。到了那時候,嘿嘿,他就等着看女兒的臉色吧。”
“兄弟,就衝着你倆口子,把我家小雨這麼放在心上,我也要先敬你一杯酒。”可能是女兒的吻,讓沈全斌有點激動。菜還未動一筷子,他搶先就站起來敬酒。
這也難怪,象老沈這種人,送金送銀給他,不會看在眼中。有誰對他的寶貝女兒予以關心,那倒是比請他喝酒還要開心。
要想別人記住你對他的好,莫過於關心他的孩子,這是一個老前輩的經驗之談。龍若海暗自點了點頭,這話確實是有道理。現在家家戶戶都是獨生子女,當然都會把孩子放在頭版頭條的位置。別人爲自己孩子所做的一點一滴,也就會牢牢記在心上。
“大哥,你這說的什麼話!過去我們到寧北來,哪次不是要麻煩大哥大嫂。吃你們的,用你們的,還要讓大嫂給我們洗衣服。”看到這個樣子,龍若海也忙不迭地站了起來。
“這有什麼,都是自家兄弟。誰也不會把鍋臺背在身上。到了我這一方土地上,難不成還讓兄弟們出去吃飯?”沈全斌不以爲然的把手一揮,仰面喝完酒後才坐了下來。
“這兩年,真的把大哥家給糟蹋慘啦。每次有任務到了寧北,就象是蝗蟲過境,那可是寸草不留。弟兄們至今都還在回憶,大年夜把你家的年貨全部吃光的情景。”龍若海喝完酒後,也回憶起了往事。坐在一旁的王大爲和‘小諸葛’也是連連點頭,對他的話表示贊同。
前年臘月,人質事件結束不久。寧北發生一起殺人案。案情倒也簡單,妻子夥同姦夫把自己的老公給殺掉了。只是由於姦夫在作案後,突然想了後怕起來,就一個人逃到上海打工去了。
爲了追捕逃犯,新上任的大隊長龍若海,帶着大夥兒一直忙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也沒有能夠結案。其他的領導都拍拍屁股回家過年去了,只有沈全斌跑不掉,一直陪着龍若海他們在日夜奔波。
工作辛苦一點還好說,可吃飯卻成了大問題。那時沒有什麼年夜飯的酒席供應。到了下午,飯店也好,食堂也罷,全部都關上了門,沒有一家開門營業。負責安排伙食的後勤科長景少華,忙着要給戚局長送年禮,也把這事給丟到了腦後。
過年過節,不談大魚大肉,熱湯熱水總應該要保證吧。到了晚上,大家從外面工作回來,才知道連水都沒有一口。碰到這樣的情況,脾氣再好的人,也要發泄一番。
還好沈全斌的反映來得快。想到自己在外辦案,妻子也沒有在家過年,帶着女兒回了孃家。反正是家中無人,他索性就把大家都領回了自己家。幾個大男人自己動手,七手八腳地做飯吃。
過了五天年以後,等沈大嫂從孃家回來時,才發現家中家中的衛生是一塌糊塗。所有爲過年準備的食品,也全部化爲烏有。這樣的事,放在一般人家的女主人,多少都會有點不豫之色。幾個在家打牌的小夥子,都在面面相覷,擔心沈大嫂要發脾氣。
卻沒有想到沈大嫂看到這番情景後,張口就批評沈全斌說道:“你這個老沈呵,怎麼這樣沒有頭腦?早點告訴我,我就不回孃家去過年啦。實在不行,你早點打個電話給我也行呵。你看看,你看看。讓你這些弟兄們,過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年?”
話音未落,她就離開了家門。自己上街採買了一通。晚上忙了一桌好菜,讓這幾天只把醃製品作爲菜餚的小夥子們,好好改善了一番伙食。
一席話說得讓在場的警察就很感動,再加上一頓美餐,更是讓小夥子們全都紅了眼睛。這樣的大嫂,到哪兒去找呵?心中原有的委屈,也都全部化爲烏有。
回到市局以後,正好碰上政治部組織評比‘模範警嫂’的活動。過去對這種****的活動,這幫小夥子從來不關心,說是領導在做秀。發下來的選票,也是到處亂丟,不當一回事。
這次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刑警支隊的小夥子們,全都很積極的參加。在龍若海的帶領下,個個爭着推薦投票。硬是讓沈大嫂出了一回名,當上了淮東市公安局年度‘模範警嫂’。
“你們真不容易的,一年四季在外奔波。飽一頓,餓一頓,逮到什麼吃什麼,沒有個安穩的日子。那些當官的和你們比一比,就應該要去跳長江。”沈全瑞知道事情的原委後,也是感慨萬端。插在中間,接上了這麼一句。
“那些人呵,他們纔不會跳長江哩。”沈全斌不屑一顧的‘哼’了一下。接着說道:“那個混蛋的後勤科長景少華,事後給我揍了一頓。人家不但沒有事,反而升了官,當上了副局長。這個理呵,說不清楚哦。”
龍若海一聽話題不對,連忙接口說道:“說句上不了檯盤的話,還就是到沈大哥家裡吃飯,感覺吃得香,吃得舒服。”
“是呵,現在條件好了。有公款招待,反而找不到當年的感覺。你們說,我們這些人是不是賤骨頭?”這是‘小諸葛’的話。
“什麼賤不賤的!有福誰不會去享,這是感情問題吧。在老沈這兒吃飯,我不要擔心有人在我背後戳指頭。”王大爲不服氣的頂了一句。
有了幾杯酒下肚,衆人都打開了話匣子。反正沒有什麼大事,大家就這麼天南海北的扯了起來。
“怎麼樣,到任一天的感受如何?”幾個人扯了一會,沈全斌關切地問起了小兄弟到任後的情況。
龍若海也不見外,就把自己一天的經歷說了一遍。當然,到景少華那兒碰冷臉的事,他沒有說。不然的話,這個眼睛裡容不得灰塵的沈大哥,又能跑上門去,找那個景副局長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