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進了房間之後,龍若海側耳聽着外邊的吵鬧內容,再加上葉嬋娟在一旁的解說,總算是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原來屋外那場讓人聽了感覺很是不舒服的爭吵,竟然會與自己有關。只是這種有關,讓他也感覺到有點無奈。
吵鬧的那個女人,是葉嬋娟的嫡親姑母,叫葉羅蘭。她在市直機關事務所當個小幹部,手上也算得上有那麼一點小權。她的老公在政府某個部門當個副處長,聽說在外面也很有一點排場。這樣的家境,讓葉羅蘭在孃家人面前很是有點趾高氣揚。她瞧不起當窮老師的哥哥,退休在家的嫂子,當然更是不在她的眼下。加上老公當年要升正職時,老爺子堅決地拒絕了爲其到市領導那兒幫助說情的要求,致使功敗垂成。從那以後,她就斷絕了和孃家人的往來。說是不認這種沒有人情味的父親,不和這種不合時宜的老古董往來。
接在這後面的事情,龍若海多少也有一點了解,當然就不需要嬋娟再詳加介紹了。這個當姑媽的女人,曾經張羅着要把葉嬋娟嫁給過書記家的公子,並且在自己第一次登門時就給過自己難堪。只是在嬋娟的堅持之下,她幫過家的提婚才遭到了堅決拒絕。當葉嬋娟結婚時,這個做姑媽的長輩,連到場亮相的表面文章都沒有肯做一做。
只是在前不久,龍若海在寧北搞了一個‘掃黃打黑’,才讓葉羅蘭想到了這個侄女婿。她打電話幫‘黑龍幫’那個候三說情,是因爲接受了人家五萬元的一個大紅包。只是這個候三是‘黑龍幫’的新任幫主,怎麼可能得以逃生,當然是遭到了龍若海的拒絕。難怪龍若海走進門的時候,葉羅蘭要恨恨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幾下。不爲其他,爲的是到手的那個大紅包,就被這個不識擡舉的侄女婿給打掉了。
葉羅蘭並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她看到候三家人送來的紅包,如同餓狼一樣,兩眼一直就在放光。雖然事情沒有辦得成功,到手的紅包兒也不會捨得讓它跑掉。她裝作是若無其事,一副我已經幫你辦了事,收你紅包也就心安理得的樣子,高低不肯退還紅包。對方哪兒肯依。先是用話提示,後來發現不行,就乾脆把話給挑明瞭說。葉羅蘭始終是裝聾作啞不作理睬,實在無法迴避了,就乾脆拉下了臉皮說道:“我好歹也幫你打了好幾個電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哩。一個屁大的紅包,你們還好意思往回要?”
候三本來就是吃黑道飯的人,家人也在耳濡目染之下,沾上了一點霸氣。更何況,花錢是用來撈人的。總不能人撈不到,還落得個人財兩空吧。聽說葉羅蘭不想退還紅包,當即就鬧了起來。開始只是到葉羅蘭的家中鬧,她還可以耍耍嘴皮子,給人家吃閉門羹。幾次一弄,候三的家人也不到她家去了,乾脆就鬧到市政府去啦。這一下子,可算是抓住了葉羅蘭的麻筋。她怕在機關造成壞的影響,只好乖乖地還錢走人。
這件事情,算是讓葉羅蘭徹底恨上了龍若海。不是這個窮小子不給自己面子,煮熟的鴨子怎麼會飛得掉!在葉羅蘭這一生中,最親的東西,當然是錢。最恨的人,就是斷其財路的人。你說,她能不恨龍若海嗎?就爲了這個恨,她連帶着也恨上了自己的父親和哥哥一家人。如果他們能幫着說個情,這個紅包怎麼會飛得掉!
自私的人,只會看到自己的利益。稍有不順心的地方,滿眼都是別人的不是。在她眼中的人,只要沒有能爲她的錢財大業建功立業,那就統統都是壞人。此時看到龍若海進了葉嬋娟的房間,葉羅蘭的兩眼瞪得老圓老圓。按照她的性子來說,恨不得就要衝上去咬上兩口才能解恨。只是她也知道,自己畢竟是在哥哥家中,不能象在自己家中一樣發威。偏偏她一時還找不出什麼合適的藉口,當然也就不好對着那個窮小子發濫。只能是氣得恨聲連續不絕,把火氣轉到父親和哥哥的身上。
龍若海被嬋娟直接拉進房間,雖然不知其意,但也能明白必有自己不好直接照面的原因。聽了一會,知道了對方是嬋娟的姑媽,當然也就能快速地想到了這前前後後的許多事情。不說其他,就衝着前些日子在候三的事情上沒有給面子,自己此時也不宜和這個長了一雙勢利眼的姑媽見面。他在娟妹房間裡繼續聽了一會,當然也就知道了葉羅蘭在吵的什麼事。
嬋娟這個姑媽,確實是對金錢情有獨鍾。自從做媒失敗之後,她就一直沒有來看望過自己的老父親。她這一次前來找上老爺子的門,也不是良心發現來看望年老的父親的。她在上班的時候,不知是聽誰傳了一條消息。說是自己家的老爺子一下子拿出五十萬錢,讓孫女婿借給朋友做生意。這話一聽,她哪兒肯甘心。
這還了得,有這麼多的錢,我都不知道。有這麼多的錢,怎麼能不分點給我用用?她越想越氣。你這個老東西,能一下子拿出五十萬元錢給孫女婿,手上的私房錢絕對不會少於五百萬元錢。能給孫女婿用,難道就不能分一點給我這個做女兒的嗎?她覺得自己命很苦,做父親的都不知道疼愛自己這個女兒。有了錢,寧可給外姓旁人,也沒有想到自己這個女兒。
既然這樣,也就怪不得自己這個做女兒的不講道義。她就以兒子孟小軻要買汽車爲由,氣勢洶洶的殺上門來。一定要老爺子也拿出五十萬元錢出來意思一下,不然就不肯走人。老爺子本來就沒有錢,當然也就不可能會滿足她的要求。這麼一來,雙方根本就沒有談得攏的可能。越說話越多,越吵也就火氣越大。不知岳父勸說了一句什麼,葉羅蘭跳了起來。一手叉着腰,一手揪住自己哥哥的衣袖,吵着說道:“哼,你站着說話腰不疼,一個外姓旁人的野種都能給錢,我家嫡系子孫反而倒不行,你們這是那兒的道理。”
‘啪——’只聽到客廳裡傳來一聲打耳光的聲音,接着就聽到葉校長厲聲叱責說:“出去,你給我滾出去。從現在開始,我這個家不歡迎你。”原來是葉羅蘭剛一說出‘野種’二字,就惹得岳父勃然大怒,隨手就給了她一個嘴巴。這下子讓葉羅蘭驚住了,在她的印象之中,這個哥哥就是個好好先生,從來不會對自己發火的。自己在這兒吵鬧了這麼久,大家都只是好言相勸。那個做嫂子的女人,也只是鑽到廚房不敢出頭,看着自己耍威風。怎麼也不會想得到,哥哥會打自己。她可不知道,這對小兒女在三個老人心中的地位。
“你打我,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儘管臉上的疼痛猶如在,葉羅蘭仍不肯相信自己的感覺。她還以爲是自己的幻覺,以爲是自己大腦一時產生的迷茫。“對,是我打的。誰讓你不刷牙的,滿口的污言穢語。這麼一大把歲數,都活到狗身上去了,連句人話都不會說嗎?”葉校長火氣依然很大,並沒有因爲打了妹妹一個巴掌之後而有所降溫。
“你打,我給你打。”在這個家庭裡一直霸道慣了的葉羅蘭,明白自己今天真的被哥哥打了以後,怎麼肯善甘罷休。眼睛一瞪,頭一低,衝着葉嬋娟的父親胸口就衝了過去。文質彬彬的葉校長,什麼時候會有和這種惡婦打架的經驗?他被自己的妹妹這麼一撞,連續向後退了好幾大步,一下子摔倒在地上。還好在嬋娟的媽媽看到情況以後,連忙衝了出來,纔算是把他扶着坐到了椅子上。“你,你這個沒有羞恥之心的女人。竟然到了和街頭撒潑罵街女人一個樣的德行。”葉校長用手捂住被撞的胸口,也是滿臉的不相信。他知道自己的妹妹不可理喻,卻沒有想得到她會到了這種程度。
客廳裡的情景,變幻得讓人眼花繚亂。一時之間,誰也不會想得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看到爸爸被撞得摔倒在地上,葉嬋娟急得直跳。這也難怪,畢竟是這麼大年紀的人哩,摔上這麼一跤,也不是什麼好玩的事。龍若海哪兒敢讓妻子往外衝。懷孕近七個月的人哩,可容不得絲毫閃失。萬一被那急紅了眼的女人推上一下,自己找誰哭去?只是嬋娟怎麼肯依,堅持着要出去。龍若海沒有辦法,只好扶着她一起走了出來。
雖然撞了哥哥一個筋斗,葉羅蘭感覺到還是沒有能夠得到解恨。她還要繼續衝上去,繼續發泄自己內心中的怒火。這麼多年來,自己從未得到家庭的助力,難道不要藉着這個機會,好好的出一下胸中的惡氣嗎?只是她看到那個身材要比自己健壯的嫂子,已經站到了哥哥的身邊,不免覺得有着那麼一點膽寒。別看嫂子從來都是不言不語的人,真的要打到那個書呆子哥哥的時候,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還好,自己那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兒子,到了這種時候,也還知道好歹。他將手中的香菸往地上一甩,也站到了自己的身旁。並且撈起了袖子,準備幫着動手。就在葉羅蘭鼓足勇氣,準備再大發一下yin威的時候,她看到了侄女慢慢的走了過來。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那個讓自己痛恨的侄女婿,也緊緊地貼在了嬋娟的身邊。
“好,你打我,你們一家都在欺侮我。哼,我饒不了你們,你們等着吧。”葉羅蘭知道時機已失。自己再想鬧事,人家做女兒、女婿的,肯定是要幫着自己的父母和岳父母說話的。要是比力量,自己這一方肯定佔不到光。她只得說上一句狠話,然後連哭帶罵地就跑出了門。她那個兒子也恨恨地踢了一腳房門,跟在後面揚長而去。龍若海搖了搖頭,他搞不清這個問題,書香門第的葉家,怎麼會出現如此另類的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