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鐵礦石價格的走勢,肯定是跟螺紋鋼價格走勢一樣的,那麼公司手裡那30萬噸鐵礦石就應該在螺紋鋼價格形成頭部的時候趕緊出手,免得將來螺紋鋼和鐵礦石價格下跌的時候虧損再次擴大。
可即使是這樣,苟峰聽了他這番話就已經很不高興了,苟峰拉着臉說:“李欣,你可真是個死空頭啊,在你眼裡是不是什麼東西都只跌不漲?”
苟峰這話明顯帶有一種情緒,已經脫離了探討和分析價格走勢的範疇。他這話一出來,即使是李欣也無形中感到了一種壓力,那些其他一直在苟峰的高壓下小心翼翼的老員工就更不用說了,別說他們以前就很少會提跟苟峰的意見相反的建議,現在他們就算有不同的看法,聽了苟峰這句話以後也沒有誰再願意說了。
李欣實在搞不懂苟峰這個人的內心世界是什麼樣的,爲什麼他就不願意認真聽聽、仔細想想別人的意見,而且他這個人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本事,一開口就能把會場氣氛搞得一團糟,讓整個會場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他是不是很享受這種壓制別人的快樂?大家都不吱聲了,難道對他會有好處嗎?這要是一個頑童在作弄大家也就罷了,因爲頑童的心智不成熟,不能認真考慮事情。可是苟峰作爲一個成年人,難道就沒有一點反思嗎?
在那一瞬間,他腦海裡曾經閃過一個念頭:說苟峰強勢不如說他霸道。自己平時離他八丈遠,生活中跟他沒有任何交集,即使是這樣,每次他只要出現在自己視野裡,自己就會感到渾身不舒服,難怪他老婆徐莉會在外面找別的男人。李欣實在是很難想象,像徐莉那樣一個漂亮女人整天跟苟峰這麼霸道的人待在一個屋檐下,日子是怎麼過的?
想到這,李欣毫不猶豫地頂了回去:“在我眼裡肯定不會是什麼東西都只跌不漲的,倒是有些人得仔細想想是不是在他們心裡什麼東西都只漲不跌。”
李欣擡起頭來看着苟峰說這句話的時候,突然看見了一絲陰冷的目光,這是從黎文眼角射出來的。
黎文此時正坐在苟峰的左手邊,他在李欣的斜對面,跟李欣之間形成了一個45度左右的夾角。他的頭面向正前方,但眼睛卻斜着,從眼角看向李欣這邊。當他發現李欣的目光看向自己這邊的時候,立刻就把目光收了回來。
李欣看見黎文這副神態,才知道黎文一直在暗中注視自己。他雖然不知道黎文此時內心在想什麼,但可以猜得到這個人內心深處的那點想法肯定是不敢拿出來放在桌面上說的。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黎文只敢躲在暗處從窗子的一角偷偷觀察別人,他的內心世界肯定不會是陽光燦爛的。
黎文的這種眼光,李欣在南方集團的小會議室裡開會的時候也曾見過,那是從姜華的眼角射出來的。
聯想到這一點,李欣不由得在心裡鄙夷地說:“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啊,這兩人不但同樣是靠投機鑽營爲生,連小動作都一模一樣。”
苟峰聽了李欣這句不軟不硬的話,立刻意識到李欣是在暗諷他看漲礦價買入的那30萬噸鐵礦石目前還面臨着鉅額的虧損。他沒想到自己這句嘲諷的話引來了李欣更不客氣的奚落,要是別人敢跟他這樣對着幹,在衆人面前讓自己這個總經理顏面掃地的話,他早就大發雷霆了。
可是對李欣這個吃軟不吃硬的人,他還真是心裡沒底。再加上目前道理似乎還在李欣那邊,自己那批礦石的虧損還沒有完全抹平,跟李欣繼續爭執下去,只會把那個自己不願意讓廣大職工知道的事情暴露得越來越明朗。
苟峰不得不暗暗忍下了這口氣,他知道按照目前鐵礦石價格快速上漲的勢頭來看,頂多再過一兩個星期,鐵礦石的價格就能漲到自己的成本價之上,等到自己這批鐵礦石有利潤了,賺錢了,再回過頭來收拾這個李欣。
黎文剛剛從左邊眼角觀察完李欣之後,現在又偷偷從右邊眼角觀察苟峰,他想看看李欣剛纔硬剛苟峰的那句話在苟峰這裡會有什麼反響。
苟峰聽完李欣這句話後顯然是受到了刺激,他眉頭一蹙,一副馬上就要發作的樣子。就在黎文心頭暗喜,以爲苟峰會大發雷霆,怒斥李欣的時候,卻突然看見苟峰的目光往下一垂,看着眼前的菸灰缸不說話了。
黎文不久前是被苟峰抓起桌上的保溫杯砸過的,所以他看見苟峰的這個舉動,立刻膽怯地直起身子往後一靠,他以爲苟峰暴怒之下不僅僅是要大發雷霆、怒罵李欣,很可能還會抓起眼前這個菸灰缸砸過去。他怕苟峰的動作太大,傷到坐在旁邊的自己,所以趕緊直起身子往後躲了一躲。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苟峰既沒有開口怒罵,也沒有抓起桌上的菸灰缸砸向李欣。苟峰沉默了三四秒鐘,然後慢條斯理地說:“作爲公司員工,應該跟公司一條心。俗話說氣可鼓而不可泄,在大家都盼望着鋼價和礦價上漲的時候,你卻一直在唱空,難道就沒想過這樣會影響大家的情緒嗎?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苟峰這樣的舉動不但讓黎文大吃一驚,李欣聽了也覺得很驚奇。對於苟峰剛纔那番話裡的最後一個問題,李欣曾想很直白地告訴他說:唱空鋼價和礦價對我的好處就是我賺了2,870萬元!
可是對於苟峰那番話裡的第1個問題,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而且自己如果真的拿2,870萬元的利潤來回答苟峰的最後一個問題,很可能會讓其他不明真相的同事心裡不舒服,認爲自己是無視公司目前面臨的困境而炫耀自己的財富,那就真的會出現苟峰說的不考慮其他同事的情緒那樣的問題,所以李欣就選擇了沉默。
李欣現在對苟峰採取了對黎文一樣的態度,那就是隻要你讓我面子上過得去,我就不會讓你太難堪,大家相安無事就好。他在心裡暗暗對自己說:說不說是我的事,聽不聽是你的事,反正市場就在那裡,將來各自會面臨什麼樣的結局,那就自求多福吧!
苟峰當着會議室裡所有人員的目光躲避李欣的鋒芒,這就已經不是苟峰一貫的做派了,就已經讓黎文很吃驚了,可是接下來李欣聽了苟峰的連續質問之後也選擇了沉默,這更讓黎文沒想到。
在黎文眼裡,李欣是有理橫行天下的那種人,只要他有理,就一定會藉此把別人駁得體無完膚。黎文原本已經準備好了隔岸觀火,巴不得苟峰和李欣之間劍拔弩張大幹一場,自己好從中漁利。可沒想到這倆人好像心中有默契似的,各自退兵30裡,原來一觸即發的局勢瞬間就平靜了下來,黎文在心裡不無遺憾地說:媽的,錯過了一場好戲!
會議結束後,黎文第一時間跑到楊雪松的辦公室去了:“剛纔那個人又唱空鐵礦石價格了,對此你怎麼看?”
楊雪松鄙夷地說:“呵呵,你聽他的幹什麼?聽蝲蝲蛄叫還不種莊稼了?苟總說得對,在這人眼裡鋼價和礦價就只跌不漲,你什麼時候聽過他說礦價會漲?”
黎文說:“也是哈,管他說什麼呢,該怎麼幹還怎麼幹。誒,你那些賬報了沒有?”
楊雪松嘆了口氣說:“沒有。”
黎文非常感興趣地問:“是苟總不讓報嗎?”
楊雪松說:“不是,根本就沒到他那兒,在財務部奚晶這裡就給擋住了,說是賬上沒錢,就算有錢,在鐵礦石還沒出手、這筆生意還沒做結算之前報這些賬也不合適。”
黎文失望地說:“唉,那就沒辦法了,只有等等了。可問題是現在手上已經沒錢用了,工資發下來後立刻就得去還信用卡,手上這些票要是不趕緊報銷的話,到月底怎麼過啊?”
楊雪松無可奈何地說:“同是天涯淪落人啊,我還不是一樣。不過好在礦價已經漲到180美元以上了,我估計到月底這批礦石怎麼也會有個結果了。”
“你估計到月底礦價能漲到什麼位置?”
楊雪松想了想:“過去不到兩個星期的時間礦價就漲了12美元,從現在開始到月底還有三個星期,礦價現在漲勢正好,到月底的時候我估計礦價怎麼也能漲到成本價之上,甚至很可能已經有一筆可觀的利潤了。”
“我想也是啊,希望這一天早日到來,要不然手裡都沒錢用了。”
李欣剛纔在會議室裡說的那番話,苟峰聽了不以爲然,但是坐在他旁邊的董事長孫東平卻聽在了心裡。會議結束後,他一回到辦公室就給李欣打了個電話:“小李,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李欣說:“好的,孫董,我這就過來。”他放下電話後立刻起身去了孫東平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