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若要收復千融,就必先收服大皇子青宸!而收復青宸的機率,幾乎爲零!千融手中有十萬精兵,這幾年來隨他出生入死,堅守邊疆,他們心中除了千融,已再無人可以輕易率領。若是青瀾登基,依太子剛直的性子,也許無法接受,但卻是一定能夠忍住不發兵亂。但是,千融就未必了,到時,只怕是烽煙四起,又一次舉國內戰了!不過內戰也未必不好,這樣青冥倒是可以坐收漁翁之利了。
雖然想是這樣想着,但我心內又卻開始憂心不已,若是要再一次的天下兵荒馬亂,百姓流離失所,那麼即使我幫青冥奪得了皇位,又有什麼意義呢?這天下已經千瘡百孔了!
我悠悠嘆氣,搖搖頭告訴自己不要去想,瑧皇還好好的在這裡,那麼這事也就還有轉機。
這時,皇后卻突然回來了。我和意婈驚訝的起身迎向前去,意婈首先問道:“娘娘,天色還早的很,您怎的這時候回來了?不陪陛下用午膳了麼?”
皇后搖搖頭,未回答她,只吩咐道:“意婈,這兩日本宮與珊兒要出宮辦點事,你留守在殿中,無事少些出去,知道麼?”
我奇道:“娘娘,我們去哪兒?”
皇后不說話,拉起我的手就往內殿走去。意婈有些焦急的喊道:“娘娘,也帶上婈兒吧?”
娘娘只擺了擺手,並未停下腳步。
到得內殿後,皇后方纔停下,轉身對我說道:“珊兒,換身便裝,待會兒就要出宮了。”
我有些焦急道:“娘娘可還未說放生了什麼事?”
皇后皺眉道:“潘之茗回來了!”
我一驚,不相信道:“潘之茗回來了?這是怎麼回事?他不要命了麼?”
皇后淡淡一笑,眸中有輕微的嘲諷:“他就是因爲要命,所以才冒險回來!他若是不會來的話,高候不會放過他!”
我疑惑不解:“娘娘這是何意?”
皇后凝眉說道:“珊兒可知,潘之茗此次回來可是爲何麼?”
我疑惑的搖搖頭:“爲何?”
皇后長嘆口氣,眉目哀傷不已,她沉聲說道:“是來幫助高候,取陛下的性命的。”
我大驚,失聲道:“他們竟如此按捺不住了麼?”
皇后無奈的搖搖頭道:“不是他們按捺不住,他們已經按捺一年了,如今是陛下的身體熬不住了。”
我抓住皇后的手,看着她的雙眼,認真問道:“娘娘,不告訴陛下真相麼?不阻止陛下麼?不阻止高侯麼?”
皇后搖搖頭,亦認真的看着我說道:“珊兒如此聰慧,難道竟看不出來陛下已經時日無多了麼?即使我們可以告訴陛下,那隻能加重陛下的病情,如今宮中和貴妃與高猴勢力強大,及時我們阻止了陛下出宮,這高猴奪權的結果依然不會變,會改變的是,你與我的處境。”
我心中豁然開朗,問道:“娘娘的意思是,要我換了便裝隨行後,趁機潛逃麼?”
皇后點點頭,眉頭緊皺:“陽兒與冥兒皆已出宮,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我要陪陛下由始到終。而你,必須早些離開,畢竟青瀾若是繼位了,到時他聖旨一下,只怕你逃也不成了!”
我一驚,猶疑道:“娘娘知道了?”
娘娘淡淡一笑,道:“早上在建章宮門口,二皇子遇到我,隨口問了下你,我便知曉了。先不多說,你且先換了便裝過來,與本宮一道隨陛下出宮罷。”
我站着猶豫了下,心下不願意這般放下皇后獨自一人離開,可是想到青瀾,我就渾身一激靈,忙快速的往偏殿處我的臥房跑去。邊跑邊悲哀的想着,陛下熬不住了,他的體內精元皆已流失殆盡,他如今的精神好轉也只是最後一顆綿延丹的功效在作怪。他也許,就快駕崩了!而皇后,她將獨自一人面對高猴及這一切!雖然她生性溫和,對這皇權看得很淡,對高猴根本不會有影響,但天曉得高猴心下是不是如此認爲呢?
我幾乎斬釘截鐵的肯定,瑧皇一死,高候便會立馬擁立青瀾繼位,絕對會!
快速的換了便裝,簡單的梳了髮髻,隨後草草拿了些金銀細軟後,我來到前殿,與皇后一道出門往建章宮走去。
來到建章宮前門,只見瑧皇已坐於金硌車之上,車後相送的文武百官排成如龍般的浩瀚長隊,金硌車後面便是隨行妃嬪及護衛的,
我扶着皇后上了臻皇的金硌車,隨即轉身走向後面隨侍的專用馬車上,每部車上有隨侍四人。我上來時已有三人在此。我安靜的坐下,默然不語。
和貴妃與清瀾鄭重的給臻皇送行,徐徐說了好些恭賀臻皇登上蓬萊,得獲長生之類的話。我聽着心下覺得好笑,這蓬萊既是仙島,又如何會這麼輕易的被潘之茗發現呢?真有這麼容易發現,那這世間之人,不早就人人長生不老了?
臻皇此次突發疾病,想來他自己定是嚇壞了,若不然,也不會如此輕易的就信了潘之茗的話,畢竟,他曾經犯下的就是欺君之罪啊。
待文武百官送行完畢,馬車終於緩緩啓行。
馬車一動,車內的其餘三位宮女便開始低聲交談起來,語氣中有難掩的興奮與好奇。
“據說陛下這次是出海登蓬萊仙山去麼?”
“這話是御前內監小允子說的,絕對錯不了。”
“那陛下可是人間之王,若登了蓬萊仙山,是不是就要羽化成仙了?”
我撲哧笑了出來,的確,陛下是快要羽化成仙了。
她們三人見我嗤笑出聲,皆停了下來,坐於我對面的一個長相頗爲清秀的隨侍,很好奇的問道:“你在哪個宮裡當差的?你又爲何發笑?”
我搖搖頭,臉帶笑意說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到人王終於要登蓬萊仙山,取得長生不老之藥,所以替陛下開心。”
她們三人好奇的打量了我好幾眼,隨即復又低低交談起來。我無心聽她們說這些,轉身掀開車簾,往外望去,目光所到處盡是騎着高頭大馬的朝官和兵衛,高候和之驛走在最前面,一身朝服,面色怡然淡定。他們設下這天大而複雜的陰謀,此時此刻在這計謀完成的最後一刻裡,竟是如此淡定自若的表情,高候臉上看不出欣喜,也無強制鎮定的驚惶,不愧是胸懷謀略的奸相!
此次出宮的陣仗比之上一次臻皇的衍鄲之行,要宏大氣派的多,單單算隨行的朝官人數,便比上次多了三倍有餘。
臻皇身體極度虛弱,這對於一向以武力示強,以強制管理的他來說,太沒有安全感。於是他纔要這般的勞兵動衆,直恨不得讓他的整個皇城都隨着他出行,好讓天下人都見識於他的威嚴,都臣服於他的皇權。
我放下車簾,心思開始莫名的晃盪開去,又想起與青冥一道初入宮時的情景。
時光匆匆,一別西風又一年!
當時的那個身着男裝,騎着高頭大馬與他並肩而行的女子,真的是我麼?他將我送進宮中,可是如今,卻是皇后領着我出來。他心心念念着微白,他不在我的身邊!
我心內哀傷的想,青冥要到何時,才能夠明白‘還將舊時意,憐取眼前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