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寂靜如死的巷道突然暄騰起了人聲,木葉還注意到,在這片突然躥起的人聲之中還夾雜着幾輛摩托車的轟鳴之聲,木葉本就是玩賽車的,聽到引擎的轟鳴之聲異乎尋常的雄渾有力,木葉馬上就知道了,這一定是輛好車,不是進口的就是走私的,其性能定不在木葉自己的坐騎之下。
這羣摩托客之中其中一人身材婀娜有致,身體的曲線呈S形起伏,該凸的地方凸,該翹的地方翹 ,雖然戴着頭盔,仍然掩不住風情。兩輛摩托停穩了之後,女摩托車手摘下了頭盔,果然,此女容貌豔麗,頭盔搭在那充滿着柔軟之感的腰上,而摘下的頭盔中蓬勃而出的一頭長髮,又黑又密,正好也如瀑布一樣垂到腰間。在她摘帽之際,黎民朝她打了個唿哨,以一種調戲的口氣說:“小妹,留個電話號碼唄?“留你媽。”那女的很有禮節地回覆道。身處男人堆中便是身處險惡之境,何況還是身處這樣一羣渾不吝的暴徒之中,就更可想而知了,但從她的眉頭脣角所傳遞出來的漫不經心的表情來看,她竟然渾不當回事,這女子必不簡單。
郭富原本一直抖個不停,起初在夜色裡,月亮還沒有出來,他抖,後來,月亮女神出來了,風情萬種,他也沒消停,奇怪的是,當巷子裡突然擠滿了這麼多手持兵器的傢伙,兩輛摩托發出那種不懷好意的轟鳴聲,他竟然不抖了,看他的目光,竟然好像也還勇敢堅定。這種反應讓木葉百思不得其解,遂只能給出一個可能性的解釋,人體對於環境的反應有一個極限,過了這個極限,身體裡導致恐懼感產生的激素就消耗殆盡了,這個時候,人倒是覺得自己還是對這個世界多恐懼一點好一些,周易不是說,戒慎恐懼,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嗎,保持對這個世界的敬畏便是提升自己在這個風險世界的安全邊際。
郭富這個時候唯一怕的情況發生了——就是他完全怕不起來,不該怕的時候怕,該怕的時候偏偏卻怕不起來。其他幾個,張學是老隊員,見慣不怪,你從他的臉上幾乎看不出什麼情緒變化。
黎民之前在一家工廠裡呆了三年,兩班倒,一天干他個12小時,直幹得他昏天黑地,無日無月,直幹得他覺得他的人生一片灰暗,毫無價值,遂憤而辭職,帶着他那幾年攢下的二十來萬,又無所事事地在社會上飄蕩了大半年,到最後,竟閒得發慌,他到拆遷大隊就是爲了換一種生存模式,重新體驗一下人生。
因此,當那麼多的傢伙一哄而上,擠滿巷道的時候,他心裡更多的不是恐懼,而是興奮,腎上腺激素飆升,身體裡就好像升騰起了火焰,烘得體內熱血滾燙,他覺得他喜歡這種感覺,是他一直以來尋覓的而沒有覓到的,是他進入拆遷隊的初衷。
房祖,張秀等幾個進入拆遷大隊比黎民還晚,內心的忐忑自不待言,但也勉強地支撐起身體的架子,裝模作樣地混在隊伍之中,兩軍交戰之時,不拼也得拼,但話又說回來,萬一拼不過,瞅準機會,還是溜吧,遂也跟在隊伍後面收縮了陣形。
木葉卻不由得興奮起來,他從小就喜歡打架,人越多,他覺得越過癮,想當年在鎮上荒廢的電影院,河邊的草地上,他和信、龍、華、飛幾個人湊了足足九十五塊五角,在新華書店買了太極拳、八卦掌、形意拳,不停的研究對練,熟悉了基本套路,相互交流了心得之後,四個人便感覺神功已成,可以到江湖上去試試身手,順便搏一把名聲,只可惜,竟不知江湖在何處,畢竟當年年紀小來着,有時候,實在技癢難耐,便在學校裡,戰意挑最混最惡最裝逼的自封的校園老大,製作事端,約好在河邊打架,下學之後,老大便帶着一大幫子人來到河邊,柱、信、龍、華、飛已在河邊等候多時,華說:“老大好,我們還是先單挑吧,一上來就一哄而上,顯示不出水平,你說呢?”
對方老大一聽:“說得也是,你們先派個代表出來。”
華對身後的三個兄弟說:“誰先來?”
木葉率先舉起了手說:“我來,我來。”說着就往陣前跑。被信、龍、飛一把拉住,“你說你來就你來,這麼好玩的事,憑什麼你先來。”“就是,就是。”“這次就讓我先來嘛。下次讓你先來還不成。”“我不,這次我先來,下次你先來還差不多。”“我先來。”“我先來。”
“媽的,看不起人是吧。”對方老大一下子怒了,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木葉一把掙脫兄弟們的阻攔,一下衝到對方老大面前,二話不說,擡起腿朝他肚子就是一腳,直把對方老大的背踢得往前一彎,像只蝦子。木葉說:“你們也別挑了,就我跟你打。”
木葉踢完這腳之後,後退了幾步,放對方老大的馬過來。
對方老大猝不及防地吃了木葉一腳之後,一隻手捂着肚子,一隻手指着木葉,陰陰地說,“你他媽的說好單挑的。怎麼搞突然襲擊。“
木葉說:”沒錯,是單挑,我們一對一,我單挑你,你單挑我,這不是單挑是什麼。放馬過來吧。“
然後老大就不說話了,他也知道說話沒有用,說得再漂亮也沒用,打架只有輸贏,贏了就囂張,輸了就服軟,先把這小子幹掉再說。說着就朝木葉猛撲上來。木葉二話沒說,又在他肚子上踹了一腳,這腳下去,勢大力沉,就沒有之前的那一腳容易承受了,對方老大又彎下腰,捂着肚子,額頭的冷汗雨點似的往下落。良久都沒有直起腰來,對方跟着老大來的百十來號人,見老大這麼不禁打,那裡還敢攖柱、信、龍、華、飛一干人的強鋒,頓時作鳥獸散。木葉抱怨道:”真沒意思,我這幾天研究的形意拳招式還沒使出來,這廝就招架不住了,真沒意思呀。“
……木葉吼了一聲,操起傢伙,挺了上去。木葉操起一根二米多長的木棍揮動不已。以釘子戶的住宅爲中心,一夥遊民手持器械,黑壓壓一片,圍攏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