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強招手,向兩個剛進公司的兩個臨時工(整個公司大量採用這種用工模式),一個叫黎民,一個叫郭富。
華強說,到了這裡,我叫你們幹什麼你們就幹什麼,做任何事,服從是第一位的,不要擅作主張,萬一出了什麼狀況,你們都當不起這個責任。
華強指着衛生間的兩個拖把,說,將地板拖乾淨一點,這樣子,老闆進來,心情也舒適一些,老闆心情一舒適,我們纔有可能過得舒適,若老闆的心情不舒適,我們肯定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黎民和郭富初來乍到,不論華強講什麼,他們都點頭稱是,唯唯諾諾,畢恭畢敬。
背地裡,黎民與郭富交耳結舌道,媽的,這逼架子真大,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大隊長似的,像他這種東西,以後別栽在老子手裡,若是栽在老子的手裡,一定讓他體會體會一下老子的手段。在黎明的印象裡,手段最狠的就是朱元璋朱皇帝,刑法苛嚴,他最喜歡的手段是庭杖和凌遲,尤其是後者,光想到那場景就讓人倒吸一口涼氣,可是,如果被凌遲的人是華強的話,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嘻嘻嘻。
郭富趕緊堵住黎民的嘴,噓,你小聲點,小心隔牆有耳。
黎民渾不當回事,怕什麼,頂多炒了老子,再說了,他也沒有資格炒老子,他媽的就是老闆養的一條狗,太他媽把自己當一回事了,叫這個,叫那個,整天叫個不停,又不是一條狗,叫叫叫,老子都煩死了。
郭富寬解他道,兄弟,稍安毋躁,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知道你是個心氣高的,但你看木葉,年紀輕輕的,我看他的心氣比你還高,他都能忍得下去,兄弟也學學人家,息事寧人,天下太平,穩穩當當地把錢掙到口袋裡,這纔是最要緊的事,你說呢?
郭富說得很對,但是黎民不聽,又罵了一會,所幸沒人聽到,或者,黎民這廝也只是算準了沒人會聽到,他才這麼說,也就做做樣子,彰顯一下自己的剛強不屈之氣。
要是郭富不在,他反而就不說了,他在表演哩,沒有觀衆的話,他表演得給誰看呢?
其餘的人有事沒事都老愛靠在沙發上,一副頹廢的百無聊賴的表情,木葉羞於與這樣一羣人爲伍,要麼自己站着,要麼坐在窗臺上,打開的鋁合金門窗常常有陣陣清風涌過,木葉藉着清風就感覺自己像只鳥。
鳥從窗臺跳起,翱翔在城市的上空,在天空翱翔的鳥知道天空很高。
但鳥就喜歡往高處飛,超過所有的雲,超過所有的風,也超過人類製造出來所有的飛行器,什麼波音747,什麼B2,什麼殲10,什麼AK47,喔,錯了,AK47不是飛行器,是密集殺傷力的起兵器,但不管是什麼貨色。
鳥下定了決心,決不能容忍在自己的上方,有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鳥必須往高處飛,明明已經知道自己很高了,但只要鳥的上方還有一隻鳥,一朵雲,一架飛行器,一絲風,鳥都停不下來。
往上,往上,再往上,直到上無可上,空氣稀薄以至於無。
除了明月,太陽,星辰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