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發現的,”李天沐斜睨了一眼司馬蘇鳳,本是不願意回答他,卻瞧見李九也巴巴的望着自己,終是配合的回答,“你們走了沒多久,老二奪了車重新駛回商道,老八起身間發現外頭的地貌起了疑心。”
“我便說容兒沒這般心細。”蘇鳳撇嘴,悻悻皺鼻,那傻妮子估摸着自己都沒了也想不到的。
“你莫胡扯,”李九白了一眼蘇鳳,再次瞧着李天沐,有些疑惑,“那段路我們也走過,並未瞧見有什麼不妥的,小八應是也沒有地圖,他是如何發現的?”
“你還未明白啊,”蘇鳳不顧李九嫌棄自己,手一揚將油紙拋入火爐,滋滋冒起一串焰火,橘色的火焰印照在每一個人臉上,蘇鳳摸了摸嘴,言語間有些不愉悅,“從你落入那流沙之中我便想通了,鄂溫克雖說有許多荒蕪之地,卻都是風沙石礫,地上的砂土再小也是粗石泥塊,而你想想,我們當時分道揚鑣時候的揚沙與地上的蒙塵,”
“皆是細沙,且風起不揚,腳過成粉……”此刻的李九纔回過神,細細想來,這次被算計着實不該,一是太過信任那瑪朵,二是明顯的痕跡卻未曾好生觀察,想來,若是天薇夫人知道自己教出這般弟子,必然是十分幽怨的罷。
“不錯,這都是附近有流沙的明顯線索。”司馬蘇鳳馬後炮打得想,拼命點頭。
李九有些羞愧,往日裡並未多麼用心在思過所好好做過功課,大部分的時候皆在嬉笑敷衍,不過課業,既然自己無心當皇帝,那何須做的多麼優秀,心中一向是這般找的藉口,與其道貌傲然,不若說就是懶惰而已。然這皇子課業皆是有用的東西,此刻想來一點一點應該都是太傅用心挑選過,再好生擇了師傅傳授給這幫天之驕子,自己,確是辜負了。
“話說回來,你爲何會在永樂,”蘇鳳沒有李九的自覺,錯了便是錯了,逃過一劫便是福運,多想無益,瞧着舒適淺臥的李天沐,幾分不解。
李天沐側過身,微微擡了眸子掃了一眼蘇鳳,又瞧着低頭不語的李九,心知這孩子必然又在歉疚了,這般想着,心中竟是微微心疼,幾分不忍,不若說些什麼,令這呆子轉移視線也好。
“我來尋人。”李天沐薄脣輕啓,言辭淡淡。
“尋人?什麼人?”司馬蘇鳳擡頭望過來,有些不太明白,亦不是十分信任。
“尋一位夫人,”望着同樣擡頭看向自己的李九,李天沐擡手拍了拍她的額頭,撫手之間幾分親暱。
“夫人?!”李九同司馬蘇鳳一時間齊齊喊出聲,互相望了一眼,皆是瞧見了驚詫。
“怎的?你們有線索?”李天沐倒是有些驚奇這二位的反應了,一直半眯着的眼一點點張開,探究的望向二人。
“大哥尋的,可是一位被喚作雲夫人的奇人?”李九瞪大眼,坐直身子,想起蘭若姑姑的話,“鎖魂定命,滋魄解毒,舞河雲秀,雲夫人。
”
“我不知道你們說的是誰,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李天沐皺眉,雲夫人,何許人也?“聽你們的口氣,是要去尋這位雲夫人?”
“我們帶那瑪朵公主去舞河城,便是尋雲夫人給小八解毒的。”李九眉頭蹙起,心中有些疑竇。
“原來如此……”同老二會面的時候有些急,想着小九許是遭了難,便再未顧忌其他,原來竟是如此,李天沐一時間陷入了沉吟。
“那你尋的那位夫人,是何人?”李九沒再追問,司馬蘇鳳卻不想放過,妖瞳印着爐火,明明滅滅,邪魅陰測。
“故人,”李天沐瞥了一眼蘇鳳,心中有些猶豫,是否該將事情告知李九知道,默了一瞬,瞧着直直盯着自己的兩人,終是斟酌開口,“一位知道當年真相的故人。”
當年的真相,此話一出,在場的兩人皆陷入了沉默。
司馬蘇鳳眼皮微微抖動,當年那場大火,一直是自己心間的噩夢,焦土木桓,悽悽哀鳴,無不烙印在自己心間,然而他也明白,父母的死更是李天沐心間永遠的結,無論是耗費多少時日,又或是任何代價,也不會阻擋這個老友追查真相的腳步。終有一日,他會查明一切罷。
“那……大哥,”李九眼中劃過痛楚,甚至有些不敢擡頭向李天沐,父皇,當年的一切,真的是父皇做的麼?
“嗯?”李天沐一直盯着李九,瞧這小兒低着頭遲疑說話,輕輕應聲,喉間的溫軟無聲的安撫着眼前的李九,一如那句,大哥在這裡,小九無所畏懼。
似乎感受都了莫名的力量那般,李九終是鼓起勇氣擡頭,將心中的話問出聲來,“大哥可是尋到了那位夫人?”
“快了,”不知道是說給李九聽,還是說給自己聽,李天沐眼中劃過一絲火光,轉瞬即逝,頃刻間便恢復了墨色的瞳仁,“我在永樂遇見了一位母親的老友,她有提及一些線索。”
瞧來大哥也就言盡於此了,李九會意,不再追問,只是隨意提及,“可是朧月樓中的蘭若姑姑?”那位姑姑認識蘇鳳,還有蘇鳳的父親同爺爺,且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過分震驚,那飄忽的神情似乎是透過自己,瞧見了其他人,若說當年的故人,便只有這位一眼看穿自己女兒身,且並未拆穿的老姑姑了。
“正是,”這幾個呆子攜了瑪朵,定是在公主府待過,也見過那位蘭若姑姑了。李天沐雖說未曾朝這面想過,卻也不感奇怪。“蘭若姑姑只說一位故人在舞河,若是我見到了她,定然能知曉許多當年辛秘。”
李天沐的話令三人一時間陷入了沉默,各懷心思間再無多話,唯留爐子中的火焰一時高一時低,木柴不時間噼裡啪啦。
又是一位夫人,又是舞河城,李九陷入沉思,腦海中似有什麼東西滾過,卻似砂礫般,一待攥緊卻消失流走,抓不到真相,想不明重點。
李天風去舞河尋一位能治百病
的夫人同五姐治病,小八同自己去舞河尋一位雲夫人解毒,大哥也去舞河尋一位夫人解開疑惑,若是同一人,蘭若大可不賣這個關子,可若非同一人,世間真有這般多的巧合嗎?不過一個邊陲小城,不過一位隱士夫人……那個繁盛熙攘的舞河城,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事不宜遲,差不多收拾收拾出發罷。”司馬蘇鳳最先緩過神,吃了過多的冷食油膩,嗓子有些乾澀,此刻蘇鳳一面灌下水囊中的冷酒解渴,一面從架子上取下半乾的衣物,隨意的罩在身上。衣裳上的水汽經過爐火的蒸騰,煙霧嫋嫋,蘇鳳披掛在身上,披散的長髮垂在肩頭,妖冶的眼神宛若異世仙人,李九擡頭,瞧着這番光景不禁失笑,“此刻瞧着司馬大公子倒是有些絕世模樣,騰雲駕霧如若仙者。”
“這般久了你才發覺,莫不是太過遲鈍了些,”蘇鳳聽着讚美,心中有些高興,揚眉拍拍李九的腦袋,直誇這小太子有眼光。
“觀中的老道也是這般模樣。”李天沐起身,一把撫開蘇鳳摸在李九頭上的手,冷言冷語。
“他那就是嫉妒。”蘇鳳撇嘴,卻並未因此丟了好心情,哼着小曲兒,收拾着自身,雖說衣物頭髮皆弄得亂七八糟,也是有滋有味自覺滿意。
“呵……”今日的李天沐格外話多,要麼回話要麼冷語,即便懶得多說,也是哼哼唧唧給足了反應。
“走罷……”平日裡沒發覺這兩位大哥如此幼稚,李九心中好笑,一手推了一個背,催促着朝外趕人。
“急什麼,徒步走,跋山涉水的,哎。”司馬蘇鳳朝前挪着步子,口中雖是抱怨,卻也未停下腳步。
“響月沙至多半日便會降雨,烈日吸霧,大水潤沙,已然形成一方自己的雲雨氣候,要離開的話還是趁早些的好。”李天沐望了望天上的雲彩,眉頭緊皺,大步走在前頭。
“你們瞧。”行至沙邊,李九愕然,望着霧氣騰騰的沙海,心中感慨。
“此刻正是沙水蒸騰的時候,上一層的水汽便會這般消散,滯留在雲海。”李天沐擡頭,伸了胳膊擋住烈日,這雲霧繚繞的沙海,確是令人震撼。
“乞顏烏瑪朵這小妮子!倒是連時間都算準了!”司馬蘇鳳恨的牙根騰,想來當時她喊着要下車休息的時候,便是算準了起霧的時辰,一直拖到夜裡,明月當空,什麼都瞧不清楚,流沙也再無痕跡。
“若想報復,還待先出去罷。”李天沐沒有回頭,身處敵國,且地勢不明,任誰也沒有十足的把握的。
“大哥,我們定然會沒事的!”瞧着李天沐有些沉重的背影,李九三兩步追上前,一如兒時晃動着大哥的衣袖,咧嘴燦笑。
“嗯,”李天沐回頭望了眼李九,心下的焦躁似在無意間消散,伸手攬了這呆子的肩,輕輕拍打。心中幾分困惑,這兩日是怎麼了?爲何每次瞧見這小太子的一雙笑眼,心中總是莫名的愉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