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眼睜睜看着我們倆嘴碰嘴,臉色更加紅暈,就那樣,跟在我後面,一直朝皇上的上陽宮走去。
老遠就看到老皇帝曬在日頭下面,舒展着四肢,想必這一夜定是累壞了。我剛想笑着跑過去,卻猛然發現在皇上西側的一隊巡防侍衛裡,有一個讓我震驚的身影。
那個身影分外突出,因爲他那樣廟,像是一頭大象,更像一堵牆。
“宮裡好玩嗎?”皇上已經迎了過來,站在發呆的向前,一臉倦容。
“呃,宮裡嗎,還行吧。”我恍惚一下,回頭看看皇上,將就地一笑,“皇上,那個很高很高的侍衛叫什麼?爲什麼他個子這樣高啊?”
我不敢用手指,於是就對着那個特殊高大的侍衛努了努嘴,皇上眯眼看過去,笑笑,“哦呵呵,他啊,叫年詩,是上個月朕出行時,捨命擋箭的一個勇士,朕看他忠勇,就讓他進宮了。怎麼?你認識他?”
我一愣,尷尬地說:“我纔不認識呢,就是看着他好高大。走吧,去吃飯吧,我看看你這個皇帝都是吃什麼山珍海味。”
我率先往上陽宮裡走,卻仍舊不免用眼角的餘光看向遠處的那座高山。記憶一下子回到了幾個月前幽州城。
漆黑的夜裡,我第一次前往青楓哥的那次,不能是這個高大木訥的男人,跟在青楓哥的身後,那時候,他是青楓哥的貼身保鏢。
皇上謙虛地笑着,“你以爲朕吃什麼?朕再是天子,不能就一個胃啊,吃多了不能會撐着的。哦,那個年詩啊,明日狩獵跟着一起去,到時候你可以跟他比比,到人家腰了沒有。小丫頭個子矮了點,應該多吃點。”他自然地說笑着,和我一起坐在了餐桌旁。
我一驚,“啊,年詩他也跟着去狩獵?”
皇上一邊往我碗裡夾菜,一邊不經意地說:“嗯,是啊,他負責狩獵的安全,管理所有侍衛的守備。”
我手裡的筷子一下了‘噹啷’一聲驚落在桌子上,呆住。
皇上擡眼睨我一眼,“怎麼了?玩得累了?連銀箸不能拿不動了?要不要朕親自餵你?”
我清醒過來,嘿嘿傻笑一聲,“是很累了,誰讓你皇帝財大氣粗,把個住的地方建這麼大,走了一上午,也就是看了皇宮的一個角。”
他爽朗地大笑起來,“哈哈,以後你如果住進了皇宮,就會發現,這裡很小很小了。”
以後?我會住進皇宮?我眨巴下眼,在心裡揣摩着皇帝的話。
“在什麼地方狩獵啊?”
皇上樂呵呵地欣慰地看着我大快朵頤,自己卻不動一筷子,“在城南郊,已經圈好地,嚴防部署了。”
“哎呀,不好了!”我大呼小叫,故意渲染氛圍。
果然,皇帝嚇一跳,“怎麼了?”
我撐圓眼睛,“我的騎馬裝應該做好了,說是今天上午會送到葉府去的,我不在家裡,騎馬裝可怎麼辦啊?明天我要穿着我的騎馬裝跟着開始的儀式轉一圈的。”
皇上鬆了一口氣,“唉,我以爲什麼大事呢,着人回你葉府去取不就成了。待會我讓小田子回去給你拿騎馬裝。”
我彎眉一笑,“呵呵,那好。”繼續旁若無人地大吃起來。
午飯後,皇上召見幾個大臣,去勤政殿公議國家大事去了。
在皇上走之前,他看着我乖乖地躺在他的龍牀上,然後蓋上了龍被。
皇上的上陽宮裡靜如寂谷,因爲皇上寵愛的緋聞女人葉銘湘正在龍牀上呼呼午睡,呃,無休無止的午睡。
而小田子也拿了牌子,帶着皇上的聖旨出了宮門。
只不過,這個小太監小田子今天格外的歡快,像是身上鑽了跳蚤,出了宮門便撒丫子跑了起來。
“咯咯……”我根本沒有用宮裡的御馬,而是單挑人多勢衆的地方鑽,徒步走着玩。
我就是那個小田子,不好意思,睡在皇上龍牀上的那個小山,呵呵,是我打昏的小田子,而我,則剝了他的衣服,自己穿上,然後假扮了小田子出宮了。
我的騎馬裝我要自己拿,而且,我要回府去看看徽徽怎麼樣,同時,今晚,有我和青楓哥的約會。我不能失約。
等我在城裡逛得累了,把能夠逛的店鋪都逛了一個遍,天色也暗了下來。隨意買了一點小吃,填飽了下肚子,我便走到了我的葉府。大門緊閉,我知道里面有侍衛。我沒有從正門進去,而是像青楓哥那樣,繞了一圈,繞到後園的樹木矮牆那裡,打算從那裡跳過來。向上一看,媽呀,看青楓哥跳躍得那麼輕鬆,可是真的站在牆底下,才發現,這牆好高!應該有兩米多高,我是跳不過去的。還好,活人不能讓尿憋死,我攀着牆外的一棵大樹,總算爬到了牆頭上,然後向裡面鬆軟的草地縱向一跳,落在了自己的後園裡。
擦擦汗,不禁好笑。還有這樣想不開的人,竟然進自己家,好像小偷一樣,如此費勁。
還沒有到跟青楓哥約好的時間,百無聊賴,我便跪在草地上,棒着一把把的枯樹葉往空中扔,一片片樹葉,好像旋轉的小鳥。
咦?如果我把自己埋進樹葉裡,等到青楓哥來時,我猛地跳出來,會不會嚇他一跳?想到青楓哥被嚇到的可愛模樣,我便找了一大堆樹葉,一點點蓋在自己身上。這裡的樹葉規程了好多,我很輕鬆便把自己掩藏在了樹葉下。剛抖了抖身子,完全陷入樹葉底下,就客人到刷刷的腳步聲接近。不對啊,這腳步聲不是從牆頭傳來的,而是從裡院方向過來的。
一個粗重的嗓音響起,“淳王爺,此次會面,老夫不希望任何人知曉。”
只聽宣澤熙應道:“嗯,好的,高丞相,您有什麼話要說,就在這裡儘快講吧。”
高丞相?不會是那個高小姐的爹,那個高傑海的爸?
“淳王爺,真人面前不說假話,老夫就揀緊要的說。現在朝廷百官都在暗中議論,說皇上有意立儲君,太子一位一直空缺着,沒有明確東宮主人。最有實力爭奪太子一位的皇子,大家都感覺是勵王爺和淳王爺二人最最拔尖。而勵王爺的王妃,是左丞相的女兒,可以說,朝廷中,左丞相會鼎立支持勵王爺成爲太子的。而您,淳王爺,至今沒有策立王妃,當然也就缺乏必要的支持。當然,淳王爺的母妃乃是當今聖上跟前的紅人,德妃娘娘,娘娘的孃家勢力自不必說,但是,僅僅靠娘娘的那些親信,還是不足以使淳王爺穩坐太子爺的寶座。”
宣澤熙不禮貌地打斷了高丞相的話,說道:“高丞相,您到底想要說什麼?”
語氣裡帶着明顯的不耐煩。
高丞相咳嗽一聲,清清嗓子說:“本官一直看好淳王爺,也是淳王爺忠實的追隨者。老夫想,淳王爺同意,本官願意把自家女兒許配給淳王爺,到時候,我們兩家合起來,勢力定當跟現在不可同日而語。愛女雖然說不上國色天香,但是也是金枝玉葉,淡雅脫俗。很多官宦子弟到老夫跟前求婚,老夫一直未曾應允。愛女前幾日見過淳王爺一面,對於淳王爺十分欣賞,所以……”
“呵呵,多謝高丞相厚愛,澤熙定然銘記在心。只不過,澤熙已經有了愛慕的女子,王妃一位非她莫屬。”宣澤熙說得言之鑿鑿。
“哈哈。”高丞相併不意外,也不難堪,“淳王爺,老夫早就聽說了您跟勵王爺之間的情鬥,爲了一個沒有地位的卑微女子,淳王爺如此用情,老夫雖然十分敬佩,卻並不完全贊同。這個世上的女人,數不勝數,只要淳王爺您有了皇權,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老夫也是男人,當然不會反對男人三妻四妾,只不過,王爺的正王妃應該是個有地位有背景的小姐纔可。就算淳王爺逢場作戲也罷,迎娶了愛女,再馬上封那個女子爲側王妃,老夫也別無話說啊。您不能一根筋到底,應該像勵王爺那樣,學會權衡大局。勵王爺跟您爭奪同一個女人,自己卻正妻不缺。”
“多謝高丞相指教。三哥跟澤熙不同,澤熙是個用情專一的人,用您的話說,一根筋也好,倔強也罷,澤熙不能做那種逢場作戲的事情。這種事,也無法逢場作戲。澤熙娶了令愛,只會坑了她,讓她墜入冷漠的冰窟,這樣,只會害了她。隨想的媸意,澤熙心領了。只不過,澤熙的心意已決,不會爲了皇權而改變的。”
我心裡一熱,他們說的那個地位卑微的女子,是我嗎?宣澤熙這小子看上去花哨而滑稽,沒有想到骨子裡卻如此專情呢。嘿嘿,是比較上好的情人胚子。
高丞相不死心,“王爺可以考慮兩個女人共侍一君啊,同時策立兩位正王妃不就可以了?”
宣澤熙立刻迴應,“不可。澤熙只想娶她一個女子爲妻。沒有遇到她之前,澤熙可以有無數個女人,但是遇到她之後,澤熙什麼念頭都沒有了,就想獨她一人而終。”
“哼!那就算老夫來錯了吧。”高丞相氣呼呼地擡步便走。
宣澤熙跟着高丞相向裡走,邊走邊說,“高丞相慢走。”
我剛從樹葉裡鑽出來,想要去抱着宣澤熙好好親親的,卻發現,那兩個人步法好快,轉眼間竟然消失在了視線裡。
嗖……我眼前一花,牆角哪裡閃過來一個身影,輕盈而利落,他欣長的身姿分外清俊,一邊觀察着四周動靜,一邊向我這邊走來。
我就那樣渾身枯樹葉,站在林子裡,靜靜地看着青楓哥一步步向我走來。
一層薄霧翻轉,記憶突然回到了幾個月前。我剛剛莫名地來到這個朝代時,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美如冠玉的青楓哥。
他渾身上下繚繞着淡淡的藥草香,澄淨的眸子,白皙的面容,跟我大膽而掠奪性的目光相觸時,便會猛然躲起來,羞得臉腮粉紅。
我記得主動去撫摸他的手時,來自他身體的顫抖,和他羞紅的粉頰,都讓我稀奇稱妙。
青楓哥有些遊移着思緒,竟然都沒有注意到站着的我。
我輕喊:“青楓哥!”
“哦?”青楓哥明顯地一怔,擡眼看我時,眼神裡揉進無數的溫柔,走過來,站在我身前,靜靜的,“你來了?以爲你會再等會纔來呢。”
他低着頭,含笑看着我,彷彿一朵青蓮那樣雅緻。
我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的手,深情地回望着他,說:“青楓哥,剛纔我回想到了我們倆的過去,我摔傷以來,腦子裡渾渾噩噩的,可是對你的感情卻與日俱增,打心底的信任和靠攏,我只要見到你,就會感覺好開心,好滿足。”我細細地觀察着他的表情。
他一呆,然後無數的感動浮上面容,一張俊臉無限柔和溫馨,他的手有些微微發抖,緊緊地握着我的手,輕聲地說:“銘湘,我喜歡你,已經三年多了,自從第一次見到你,就……那時候,我最盼望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聽到你這樣的話。”他動情地一把拉過我身子,把我拉進他的懷裡,他撫摸着我的後背,臉趴進我的頸彎裡,喃喃地,“我有時候反而希望時光可以重新來過,那樣,我就會早早地向你表白,而不是現在這樣……”
我心頭一跳,卻揉碎了嗓音溫柔地問:“現在這樣是哪樣啊?”
一頓,他有些憂傷地說:“現在……你身邊有別人,不完全需要我了……”
“青楓哥!”我擡眼去看他深深的水眸,拉下他的脖子,在他脣上印了一個輕輕的吻,“青楓哥,不是你說的那樣。我身邊沒有別人,我只需要你一個。我愛你的全部。全部!”我拉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深深的一吻,再重新趴進他的懷裡,閉上眼睛嗅着他身體的香味。
“青楓哥,你想不想我?”
他身子顫抖着,“當然想,每晚都會夢到你。”
“銘湘,我好喜歡你。等我處理完手頭的棘手事情,我就把你娶回家,讓你跟着我風花雪月,一生一世。你願意嗎?”
換成我愣怔了。
嫁給他?而且要堅守一生一世?哇,是不是太長了?經過七年之癢,我若是對他有了視覺疲勞怎麼辦?
但是我卻嫣然一笑,“好啊,這是我最幸福的事情了。青楓哥,你說的棘手的事情,何時才能夠完結啊?”眨巴下我純淨的翦瞳。呃,先口頭蒙過去,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唄。
他盯着我水嫩的紅脣,又低下頭蜻蜓地一吻,柔柔地說:“最多兩日,等我。”
“嗯,我等你。”我貌似癡情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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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楓哥不捨地握握我的手,“我現在就要回去了,你早點休息吧。”
我依依不捨地追了他兩步,他朝我揮揮手,“回吧,等我來找你!”
漆黑的樹林裡,青楓哥的眸子卻越發的明亮,我和他距離五米,彼此深深的互望,然後一顆淚珠竟然從我眼角滑下,我哽咽道:“青楓哥!”
“嗯?”他不眨眼地看着我,看到我臉上的晶瑩,一個愣怔。“怎麼了,銘湘?”
“青楓哥,你的名字,跟你人一樣好,我喜歡你,也喜歡你的名字!”我又哭又笑地說着。
“銘湘,不要難過了,我們還會見而把,我保證會來接你走的!我永遠是你的青楓哥,這輩子,我就讓你喊着青楓哥到老!”
我落淚點頭。他也朝我點點頭,然後輕靈地擡起步法,朝牆頭跑去,然後一個縱身,翻了過去。
久久,我就那樣保持着原來的姿勢,站着,看着,彷彿一座雕塑。
心頭很亂。卻神經兮兮的,開始了默默地祈禱。
我垂着腦袋,慢悠悠地往內院走,走過長廊,遇到幾個守夜的下人,打着燈籠猛然撞到我,都驚奇地行禮不迭,“啊,姑娘回來了啊。”
“嗯。”我垂頭喪氣地胡亂應着,繼續沿着迴廊往前走。走過一片竹林,旁邊已經是修葺的院內人工河了,再往前,就是小橋和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