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拿走了她的錢包,將書本散落在地。
她的胳膊被兩個黑人牢牢地抓住,另外一個黑人抓着她的腳腕,三個人將她擡了起來,她知道他們要將她擡向更黑暗的巷子,她害怕極了,她拼命掙扎,可是力氣太小,她不斷地扭動身子,試圖掙脫,但毫無用處。
“放開我,放開我!”她只有拼命地呼喊,眼淚從眼角流了下來。
她開始後悔自己剛纔沒有繞開他們,她走到這裡的時候,看到他們聚集在巷子口,抽着煙,有說有笑,她放慢了腳步,她很害怕,可是又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她決定從他們面前走過,剛好走到巷子口,一個大個子黑人攔住了她。她想向後跑,可是已經晚了。她們奪走了她的揹包,抓住了她的胳膊。她後悔自己沒有等到江楚成來接她。
這裡全是廢棄的房屋,路燈從來沒亮過,根本沒人經過這裡,即使有人聽到,他們這麼多人,也很難將她救出,但她還是要拼命呼喊,拼命掙扎。
在自己喊聲的間歇,她似乎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正在靠近。
“放開她,放開她!”她知道是江楚成來了。
“楚成,楚成!”她大聲呼喊着江楚成。抓着她的三個黑人停下了腳步。
透過人縫,她看到他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在巷子口,卻被三個黑人攔住。
“不要多管閒事,小心我要你的命。”她聽見他們威脅他。
他不顧一切地往裡衝,卻被一個黑人揍倒在地。他站起身來準備還擊,三個黑人一起上去對他拳打腳踢,他雙手抱着頭,喊着秦少柔的名字。
是我連累了他,他一個人怎麼打得過六個黑人?秦少柔大聲地哭了起來,她看到他倒在地上,心裡好難受。“楚成,你快走吧,快去報警!”她哭喊着。
江楚成沒有回答,她看到他站了起來,抱着一個黑人的腰,大聲叫着將他拼命地往牆上撞去。那個黑人被撞倒了,但是,迎接江楚成的是更加猛烈的拳打腳踢,他被逼在牆邊,用手臂護着頭部,完全無法反擊。她想上去幫他,可是兩個黑人仍然牢牢地抓着她的胳膊,讓她動彈不得。“楚成,不要管我,你快走吧!”她大聲呼喊,“求你們了,不要打他!不要打他!”
江楚成好像聽到了她的呼喊,蹲下去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揮舞起來。她看到他的眼角在流血。他拼命揮舞自己手中的石頭,包圍他的人羣散開了,其中一人的胳膊被打中了,捂着站到一邊。
這時抓住秦少柔左手的黑人放開了秦少柔,從衣服後面拿出一把匕首,走上前去。
不好,江楚成有危險。“楚成,你快點走,快點走,他們有刀子。”
“不行,我不會扔下你的!”他拼命地揮舞着石頭,試圖朝她的方向打出一條路來。而那個拿着刀子的黑人,正在朝他走去。
江楚成並沒有後退,揮舞着手中的石頭,朝拿刀子的黑人打來,黑人一個閃躲,避開了江楚成的攻擊,然後提起刀子往下插來,江楚成扔掉石頭,緊緊地抓住了黑人的手,但是力氣明顯抵不過,刀子徐徐向下,直到觸碰到江楚成的額頭。
“楚成,危險,你快走!”
江楚成拼命抵抗着,刀尖慢慢地劃破了他的眉毛,直到眼睛下面,黑人大笑着。
“住手!”
只聽後面有人大聲一喝,所有人都停住了手,向後看去,一個人戴着連衣風帽站在巷口,手裡拿着一根一米長的鐵棍,秦少柔看不清臉,只見他衝了上來,揮起鐵棍朝着這羣黑人一陣亂砸,當先一個黑人沒來得及閃躲,被砸中了腦袋,當即倒地不起,其他黑人見勢頭不妙,紛紛往後退去,抓住秦少柔的黑人也放開了手,江楚成和拿鐵棍的人站在一起,形成一同抗敵的架勢。
這些黑人並沒有潰散,他們紛紛撿起旁邊的石頭和廢棄物,馬上重整隊伍,將江楚成他們包圍了起來。秦少柔站在那裡,手腳不停發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異常擔心他們的安危。
一個黑人朝戴風帽的人扔了一塊石頭,被他躲了過去,還沒來得及站穩,第二個黑人拿着匕首發起進攻,他眼疾手快,將鐵棍往上提揮,打在黑人的胳膊上,匕首向空中飛去,鐵棍繼續向上提,打在那人的下巴上,只見那人頭向後仰倒地,動彈不得。還剩四個黑人見勢頭不妙,轉身向後跑去,驚慌失措地翻過後面的鐵絲柵欄,消失在黑夜中。
江楚成上前來扶住秦少柔,“少柔,你沒事吧?”
“我沒事,楚成你呢?”
“我也沒事。”
“別說些沒用的了,快點走!”秦少柔聽到是孔弟的聲音。
“孔弟,是你?”秦少柔驚奇地問道。
只見他扔下鐵棍,掀開風帽,將秦少柔的揹包和書本撿起,三個人匆匆離開。
三個人慌里慌張地回到家裡。
他看到江楚成左眼的刀傷,哭着說道:“楚成,我們去醫院!”
“別出去,我傷的不重,包紮一下就好了。”江楚成搖搖手。
“有沒有傷到眼睛?”孔弟過來關切地問道。
“沒有。”江楚成笑着答道,秦少柔知道他是怕他們擔心。
“不行,一定要去醫院。”秦少柔哭着拉他。
“現在不能出去,再碰到那些人就麻煩了!”江楚成焦急地說道,“我真的不礙事,只是劃破一點皮而已,很快就會癒合的。”
江楚成執意不肯,秦少柔和孔弟只好罷了。
秦少柔用酒精棉給江楚成的傷口消了消毒,用紗布簡單包紮了。又用塑料袋包了塊冰,放在江楚成的傷口處,十分心疼。 “都怪我。”秦少柔哭着說道,“是我連累了你。”
“哪裡的話,不要這樣說。”江楚成笑了一下,臉部肌肉一動,做出了一個疼痛的表情。
“嘿,怎麼沒人問我傷了沒有呀?”孔弟突然說道。
“啊,你哪裡傷了。”秦少柔一邊扶着江楚成臉上的冰袋,一邊轉過頭來問道。
“我餓了。”孔弟沒有回答,而是喊餓。
“我去做飯吧。”江楚成準備站起來。
“你別動,我去給你們做吧!”秦少柔站了起來,準備去做飯。
“哎呀,算了!算了!不吃了!不吃了!做個飯還相互推,……”他一臉嫌棄的樣子。
秦少柔看到孔弟的這樣反覆無常,有些氣憤,“我不做了,要吃你自己做去。”她又蹲下來幫着江楚成敷冰袋。
“孔弟,你怎麼就突然出現了?”江楚成問道。
“這麼晚了,還不讓我回家了?”他不耐煩地說道。“本來今天晚上回家吃飯的,沒想到碰到這種事……”
秦少柔想起被孔弟鐵棍揮倒在地上的兩個人。“我看到那兩個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會不會……會不會出人命?”她的心砰砰直跳,要是出人命可就麻煩了,“我們要不要報警?”
“報警?”孔弟厲聲說道,“你在想些什麼呀?這一帶區域警察根本不管。放心吧,壞人命都大!你以後上下學都要注意點了。”
“沒事,我接送她。”江楚成說道。秦少柔覺得心裡暖暖的,看到江楚成這個樣子又心疼起來。
“接送也沒用。你打得過他們?”孔弟反問道。
江楚成沒話說。
“這樣吧,去地鐵站有條路繞得遠一些,但是安全,你們以後就走那條路吧。”孔弟繼續說道。“萬一不行,咱就搬走。”
秦少柔知道,他們三個人都沒什麼多餘的錢了,又不好找家裡要,搬走的可能性不大,而且這個地方臨近地鐵站,比較方便,重要的是離他們倆的學校近。“我們不搬,哪條路?”秦少柔問。
“就是聖貝勒教堂的那條路。以後就繞道走吧,多走點路對你有好處。”孔弟說道,然後起身,“晚飯你們自己吃吧,我去睡覺了,就不打擾你們了。”
咚咚咚,房東克洛伊太太又開始敲牆壁了。“你們小聲點,我還要睡覺呢!”
當天晚上,秦少柔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心裡總是擔心如果再碰到那些壞人怎麼辦?老是讓江楚成接送也不好,萬一孔弟真的把那兩個黑人打死了怎麼辦?上天保佑,千萬別出事。我們只想平平安安的完成學業就好。孔弟爲什麼老是這樣?好不容易來美國,不就是要好好學習嗎?他爲什麼看到我和楚成就不太高興的樣子?我真希望我們三個人能好好的在一起吃頓飯,開開心心的多好。今天幸虧有孔弟,不然後果不堪設想,他今天站在巷口的時候好帥,她不禁紅了臉。
忽然她看到窗口的月光下有個東西動了一下,嚇了她一大跳,鼓起勇氣看去,原來是那隻黑貓,克洛伊太太的黑貓。藍色的月光下,在她陽臺上種植的雛菊旁邊,悄無聲息,步伐輕盈,體態優雅,眼睛放着金黃色的光芒,秦少柔看到它笑了笑。只見它朝秦少柔走來,來到秦少柔枕邊,秦少柔坐了起來,抱住它。“你差點嚇着我了,小寶貝。”
她撫摸着它,它的黑毛順滑無比,如同綢緞,它閉上眼睛在秦少柔的懷裡蹭了蹭,十分可愛溫順。
第二天一早,秦少柔醒來,發現小貓不見了,昨晚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
江楚成頂着臉上的淤青,已經做好了早餐,孔弟還沒有起牀,秦少柔聽江楚成說他從來都不吃早餐。
“我去叫他起牀,他昨晚沒吃晚飯,今天必須吃早餐。”秦少柔堅定地說道。她昨晚做好了晚餐,敲了半天孔弟的門,孔弟都沒回應她。
她又走到孔弟房間前,用手用力地拍門。“孔弟,孔弟,快起牀!”她連續叫了幾聲都沒有迴應。她不想放棄繼續拍。
“別拍了,我不吃,別打擾我睡覺。”孔弟大聲喊到。
秦少柔無奈,只好回到餐桌上,和江楚成兩個人吃。
“他怎麼老這樣啊?飯也不好好吃,課也不好好上,他到底在來美國幹什麼的?”秦少柔抱怨道。
“他就是愛玩。”江楚成說。秦少柔知道孔弟和江楚成兩家關係就像是親兄弟。秦少柔的父親和他們父親以前相識,所以有所往來。
“他這樣的話,考試怎麼辦?成績不好,是要被退學的。”
“他很聰明的,只要他肯學,考試沒有問題,他來美國,就是他自己考的。”
江楚成這一說,秦少柔臉紅了,她出國是父親秦萬東東求西訪找的關係。
“你知道他在最近在幹嘛嗎?”秦少柔轉開話題。
“不太清楚,好像是說參加什麼學校社團。”江楚成邊吃粥邊回答。
平常出門都是右拐直接走到地鐵站,今天他們左拐,從另一條巷子去地鐵站,出門的那一刻,秦少柔心裡很害怕,昨晚的事情讓她想起來就後怕。幸好有江楚成陪她。她本來想拒絕的,可是江楚成非要堅持送她道地鐵站。
外面陽光很好,已入晚秋時節,空氣有些清冷。他們無聲地走着。
“我真沒用,給你添這麼多麻煩。”秦少柔突然羞愧地說道。
“沒事的,我比你們都大,出門在外,我當然要照顧你們。”江楚成低頭說道。
“楚成,你人真好。”秦少柔轉過頭看了看他,紗布還留在他的臉上。“我先陪你去醫院看看傷口吧?”
“不用了,趕緊上學去,我不礙事!”江楚成笑着說道。他總是這麼樂觀。
進入另一條巷子,秦少柔看到前面一個熟悉的背影,瘦小的房東克洛伊太太弓着背拄着柺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秦少柔趕緊上前攙扶着,看到克洛伊左手裡環抱着那隻昨晚出現在她窗前的小貓,小貓正在秦少柔懷裡睡覺。
“這隻貓真可愛。”秦少柔說道。
“它叫伊麗莎白,剛出生不久。”克洛伊太太面無表情地說道。
“伊麗莎白媽媽呢?”
“它是在教堂裡出生的,那隻老母貓,沒過多久就死了。”她邊走邊說,江楚成跟在後面,“有一天我們在教堂裡聆聽聖樂,一隻母貓就在神像底下生下了它,沒過多久母貓死了,我就將伊麗莎白從海姆利神父那裡要了過來,你知道,人老了,總需要陪伴,這點,我從來沒指望我那個兒子。”克洛伊太太開始埋頭絮絮叨叨起來。
“您每天都去教堂嗎?”秦少柔很好奇爲什麼老太太每天堅持去教堂。
“當然要每天都去,這樣才能表明你的誠心,你要知道,我能活到現在都是上帝賜予的,人要懂得感恩,等你老了你就會知道,小姑娘。”她埋頭邊走邊說。秦少柔確實不懂爲什麼這裡的人都如此地相信上帝,她很好奇,當生物學上追根究底的問下去生命從哪裡來的時候,她都會困惑上帝是否存在。
“下次我能跟你一起去教堂嗎?”秦少柔突然說道,她想自己去感受一下。
“當然。”
很快他們走到教堂前面,那是個不大的教堂,白色的牆壁,藍色的屋頂,上面有個十字架,金色的陽光照在上面,在紐約的藍天下熠熠生輝。
秦少柔和克洛伊太太分開之時,克洛伊太太突然轉過頭來皺着眉頭嚴厲地說道:“昨晚我好像聽到你們惹什麼麻煩了,你們給我聽好了,我可不太喜歡這樣的租客,萬一你們將麻煩帶進了我的家裡,那麼你們必須搬走,聽懂了嗎?”說完轉身走入教堂。
這周就這樣過去了,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生活還是照常,江楚成還是天天接送她去地鐵站,孔弟依舊不吃早餐,每天很晚回來,幾乎見不到人。週末秦少柔覺得沒什麼事,和克洛伊老太太一起去了教堂。
教堂里人不多,五六個人稀稀拉拉地坐在一排排長椅上,幾乎全部是年邁的黑人。秦少柔一直奇怪克洛伊爲什麼會住在黑人社區。海姆利神父是個白人矮胖老頭,看到秦少柔和克洛伊進來,對他們微微地笑了一笑。
克洛伊找了個位置,將伊麗莎白放在腿上,閉上眼睛,十指相扣,放在胸前,開始禱告,秦少柔坐在她的旁邊,也閉上眼睛,十指相扣,放在胸前,卻不知道如何禱告。
不知道禱告了多少分鐘,突然伊麗莎白從秦少柔的腿上經過,又跑到地上,秦少柔睜開眼睛,往後看去,看到伊麗莎白跑了出去,她看了看克洛伊太太仍在禱告,悄悄起身走出去尋找伊麗莎白,剛到門口,就看到伊麗莎白在玩弄面前的小石頭,十分活潑可愛。她將伊麗莎白抱起,輕輕撫摸。
“你好像是第一次來教堂。”她聽到後面一個聲音,是海姆利神父。
“是的,跟着克洛伊太太來看看。”秦少柔微笑着答道。
“克洛伊太太是我們這裡最虔誠的教徒,每天都來禱告,從沒間斷過。”神父微笑着說道。“你和克洛伊太太是什麼關係?”
“我是她的房客。”
“沒想到她也會把房子租出去。你知道她平時是很自閉的嗎?自從來了教堂,她變得開朗多了。”
開朗?沒看出來。只覺得克洛伊太太脾氣古古怪怪的。
“自閉?”秦少柔疑惑地問道。
“你沒發現這個社區很少有白人嗎?”
“是的,我發現了。爲什麼克洛伊太太住在這裡?”
“以前這裡的黑人比現在多,現在大多都搬走了,留下一些空房子和髒亂的街道。”神父看了看伊麗莎白,“這裡在黑人獲得平等權利之前就是黑人的生活區,白人都說這裡是骯髒的地方,犯罪的地方。在三十多年前,克洛伊太太在大學裡認識了一羣備受歧視的黑人學生,很多白人爲了阻止黑人進入學校上課,集體罷課,所有與黑人接觸的白人都承受很大壓力,可是克洛伊太太毅然決然的跟黑人學生一起吃住,一起學習,當時的新聞對她的獨特舉動大肆報道,那些種族主義者跑到她的家裡遊行抗議,扔東西,她的家裡和她斷絕了關係,在學校裡,學校也妥協了,將克洛伊太太和所有黑人學生趕出了校園,克洛伊太太就和黑人們搬到了這裡,並與其中一人結婚生子,那些種族主義者不斷地來這裡遊行示威騷擾他們的生活,她成了當時黑人的英雄,但是卻是白人的恥辱,她一直堅定的與種族歧視作鬥爭,最後馬丁路德金幫她實現了願望,並接見過她,可是時間過得太久,人們已經將她遺忘了,她的丈夫早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她很少出門,她帶着她的兒子,一直住在這裡。”
是的,那個叫布萊德的癮君子,怪不得以前總聽到布萊德找克洛伊太太要錢的時候大聲指責克洛伊不該生他,更不該在這種鬼地方生他。
“她真是個偉大的人!”秦少柔往教堂裡看了一樣克洛伊太太的背影。想着她這麼弱小的身軀,被那些自己同樣膚色的遊行示威的人從樓下扔石頭,那需要多大的勇氣來承受。
“我很高興她今天有人陪伴,謝謝你,孩子。”海姆利神父朝他點了點頭。
回去後,秦少柔將克洛伊太太的經歷告訴了江楚成,江楚成也異常感動,他們決定多和老太太走動走動,給老太太做些好吃的中國菜。
那天晚上,江楚成在自己房裡做題,孔弟還沒有回來,秦少柔剛剛入睡不久,被一陣摩托車聲驚醒,然後聽到自己房間的玻璃突然破碎,一個大石塊落在房間裡,碎玻璃散了一地,樓下的人開始歡呼和狂叫起來。把秦少柔嚇得趕緊跑出去找江楚成,江楚成也出來了,兩人來到客廳,看到客廳的玻璃也被砸碎了,散落一地。
“該死的中國人,給我滾下來。”樓下此起彼伏地叫着。“上去殺了他們!”有一個聲音叫道。“放火燒死他們!”其中一個聲音叫道。
突然間石頭又如雨點飛了進來,將客廳的東西砸得亂七八糟。過了一會,石頭少了一些,江楚成悄悄地走到窗邊,向下望了望,退了回來。
“不好,是那些黑人來找我們麻煩了。”秦少柔聽江楚成說道。
“那可怎麼辦?”秦少柔嚇得哭了起來。
“別怕,有我,我們先把門鎖好,然後報警!”
秦少柔看到江楚成將門反鎖住,將沙發推向門擋着,防止他們衝進來。江楚成拿起電話報了警,兩個人到竈臺附近躲了起來,等待警察的到來。
石頭又一次向裡面飛了進來。老舊的地板上,到處都是石頭,電視屏幕碎了,茶杯破了,屋子裡噼裡啪啦的作響,有個石頭扔到了他們的竈臺邊,嚇的秦少柔大叫起來。
咚咚咚,有人敲門,“開門,開門!”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道,是克洛伊太太,她在門外。
江楚成起身跑去開門,克羅伊太太穿着睡衣,住着柺杖,蹣跚地走了進來。
“怎麼回事?”她大聲地問道。秦少柔心想,這下完蛋了,連累了克羅伊太太,他們這回非搬走不可了。
“我們得罪了一羣黑人,他們來找我們尋仇了。”江楚成趕緊讓克羅伊太太進來,關上門,用沙發頂着門。
“開燈!”克洛伊太太叫道,“我看不見。”
“現在開燈的話,恐怕他們會扔得更厲害,我們已經報警了,警察很快就來。”江楚成解釋道。
“警察?那幫傢伙早就不管這裡了,這裡到處是毒販,也沒人管,我看你們得罪的這羣人就是這裡的毒販!這羣該死的混蛋!”她用柺杖在地板上跺了跺。又有幾塊石頭飛進來了。“把燈打開!”克羅伊太太對江楚成大叫到。
沒辦法,江楚成把燈打開了,開燈後秦少柔站了起來,只見石頭朝裡面飛得更加猛烈了。江楚成趕緊上前擋在克洛伊太太的身前,秦少柔聽到了石頭砸在江楚成背上的聲音,燈罩被石頭砸的搖晃不止,燈光在屋子裡旋轉。
終於飛進來的石頭少了一些,秦少柔再次站起來,她看到克洛伊太太推開江楚成,徑直朝窗口走去,
“克洛伊太太,危險,不要去啊!”秦少柔大聲喊到,江楚成被石頭砸在了地上。一個石頭從她身邊飛過。
克洛伊沒有回頭,她走到砸得破碎的窗戶旁。“你們這些該死的混蛋,以爲用這種手段,我就會怕你們嗎?來呀,朝我扔呀!我當年站在這裡被那些白人扔石頭的時候,你們還沒有出生呢!你們這羣壞傢伙,怎麼這麼不爭氣,看看這個社區,現在都成什麼樣了?”他用柺杖敲打窗外的鐵欄杆,“你們這些混蛋,看看你們的父輩爲你們爭取的權力,被你們
糟蹋成什麼樣子了?你們再這樣下去,還會有人尊重你們嗎?怪不得他們到現在都瞧不起你們,是你們自己把自己的尊嚴放棄了,你們不爲你們自己着想,也該爲你們的子孫後代着想,你願意看到他們爲你們的行爲繼續受到歧視嗎?”秦少柔看着她弱小的背影,想起她當年可能面對着同樣的情景,不過當年樓下與她對峙的不是黑人,而是白人,她覺得自己很對不住克洛伊太太,不禁流出淚來。
可是迴應克洛伊太太的是樓下刺耳的大笑和大叫。
“去死吧,老太婆!”
“一個會脫口秀的老太婆,哈哈哈。”
“白種人,該死的白種人!”
……
秦少柔異常擔心克羅伊太太的安危,跑上前去和江楚成扶住老太太。這時警笛聲從遠處傳來,是警察來了,終於來了,樓下的黑人啓動摩托車呼叫着離開了。
克洛伊太太繼續大叫道:“你們這羣沒有良心的東西,滾吧!滾吧!你們丟盡了你們父輩的臉!”
警察來問了問情況,問他們是什麼人,江楚成說不上來,他們在屋子裡走了兩圈,說道:“再有這樣的情況要及時報警!”就離開了。
克羅伊太太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雙手放在直立的柺杖上,噘着嘴,一動不動,似乎是氣壞了。
秦少柔心想,這下完蛋了,肯定要他們搬走,搬走沒有問題,但是又要留下克洛伊太太一個人住了,她突然有點捨不得離開。
克洛伊太太坐了起來,朝門口走去,準備離開。
“克洛伊太太……”秦少柔想問問老太太的想法。
老太太回過頭來。“你們早點休息。想住就留下來,不想住就搬走!”
秦少柔和江楚成一直收拾到凌晨,天快亮了,孔弟出現在門口,看到家裡的樣子,問了江楚成情況,憤怒地轉身離開,江楚成沒有攔住,他也沒說去哪。
一個星期過後,秦少柔和江楚成已經將屋子整理的和當初一樣了,打碎的玻璃全部換新,打碎的杯碟也買了新的,只有電視機屏幕玻璃裂了他們實在是手頭拮据買不起了,不過插上電居然還能看,也就沒有換。他們決定繼續住下來,孔弟這幾天都回來得很晚,比以前看起來更加匆忙和緊張,她搞不清楚他在幹嘛。
有一天江楚成和秦少柔去地鐵的路上,看到很多警車圍着這裡的一棟破房子,還有幾家電視記者的採訪車也出現在這裡,現場被住在這裡的黑人圍得水泄不通,聽旁邊的黑人說,昨晚是毒販子在這裡火拼,死了不少人。秦少柔沒想到這一地方竟然這麼亂。
再也沒有人來找他們的麻煩了,他們的生活又回到以前一樣。江楚成依然接送她去地鐵,週末經常和克羅伊太太去教堂禱告,伊麗莎白晚上經常會窗臺上出現,孔弟依然不見人影。直到有一天秦少柔和江楚成早晨去地鐵,下樓梯的時候發現克洛伊太太摔倒在樓梯下面,不省人事,他們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將她送去醫院。事後得知老太太年事已高,下樓不小心摔倒了,多處骨折,還好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不過以後都走不了路了。
秦少柔知道老太太沒什麼錢,她唯一的生活來源就是他們的房租,而她的房租都給了她吸毒的兒子。於是,她和江楚成商量,用他們剩餘不多的錢給克洛伊太太買個輪椅,這樣他們每天可以擡克洛伊太太下樓,推她去教堂,江楚成聽完很高興,平時經常找他們借錢的孔弟也表示支持,也不知他從哪裡搞到錢給了秦少柔。他們將輪椅買回來,和老太太一起在樓下合了影。她和江楚成的生活也開始變得拮据,連續啃了兩個月的乾麪包,不過只要生活平平安安的,他們就覺得很滿足。
那是平安夜的前夕,秦少柔已經入睡,忽然聽到窗戶有響動,起身看了看,發現是伊麗莎白在寒冷的窗外用爪子瘋狂地撓玻璃,她很奇怪,因爲自從天冷了,伊麗莎白很少過來,怎麼今天突然要進來,她趕緊打開窗讓伊麗莎白進來,可是伊麗莎白只是在窗臺上一個勁地喵喵直叫,就是不進來,秦少柔不知道它是什麼意思,以爲是它淘氣,關上窗戶準備睡覺,可是伊麗莎白再次撓窗,她越來越奇怪,以前伊麗莎白十分溫順,從不這樣,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一個不好的念頭出現在秦少柔的腦子裡,是不是克羅伊太太出事了?他趕緊叫上江楚成,兩人跑到隔壁去敲克洛伊太太的門,“克洛伊太太,克洛伊太太?”江楚成不斷地叫着。可是裡面半天沒人迴應,秦少柔心裡十分害怕,難道克洛伊太太真的出事了?江楚成繼續敲門。“克洛伊太太,克洛伊太太?”
“別敲啦,我還要睡覺呢,快回去吧!”是克洛伊太太的聲音,秦少柔拍了拍胸脯,長舒一口氣,兩個人笑着回家睡覺了。
第二天,他們推克洛伊太太去教堂,發現克洛伊太太臉色不太好,好像很睏乏的樣子,外面有下着小雪,秦少柔勸克洛伊太太別去了。克洛伊太太說,今天教堂有聖歌吟唱,她一定要聽,執意要去。
他們執拗不過,將克洛伊太太推到了教堂,就去學校參加聚會了。沒想到回來的時候,看到海姆利神父站在他們的樓下,一臉悲傷的樣子。
“克洛伊去世了。”海姆利神父告訴他們。“她走得很安詳。”
秦少柔整整哭了兩天。事後她還打聽到,克洛伊太太是在聖歌中笑着離世的,這個堅強又偉大的老太太,終於走完了她的一生。
從此以後,他們將房租給交布萊德,克洛伊太太吸毒的兒子,他們知道,房租只會被他拿去買毒品。
有幾回,他們隔着牆聽到布萊德虐待伊麗莎白,好像是用東西扔它,砸的它嗷嗷直叫。之後,秦少柔再也沒有見到伊麗莎白,只是隔着牆聽到伊麗莎白喵喵喵地直叫,叫的很淒厲,它好像被關進籠子裡了,她很擔心伊麗莎白的安危。布萊德經常夜不歸宿,晚上秦少柔聽着伊麗莎白的叫聲心痛無比,怎麼也睡不着。江楚成突然說,“要不我們把它偷過來?”
秦少柔一聽,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幸好克洛伊太太的門是個老舊的木門,用銀行卡之類的東西一插,門就可以開,他們找了個晚上趁布萊德不在,偷偷地摸了進去。屋子裡早已沒有克洛伊太太在時的乾淨整潔,滿地的髒衣服、菸頭、啤酒瓶,還瀰漫着一股黴味。
伊麗莎白聽到他們進來,不停地叫着,秦少柔才知道它被鎖在了廚房裡,於是和江楚成摸進了廚房,看到伊麗莎白被關在一個小小的籠子裡,放在水槽裡,水槽上的龍頭還在往下滴水,將伊麗莎白身上的毛全黏在了一塊。看來布萊德用水虐待過伊麗莎白。
秦少柔趕緊將籠子打開,用自己的衣服將伊麗莎白身上的毛盡力擦乾,緊緊抱在懷中,眼淚止不住地流。
“好啦,我們快離開吧。”江楚成輕聲地說道。
正當他們走到客廳時,聽到鑰匙轉動門的聲音,秦少柔心頭一驚,不好,是布萊德回來了。
他們趕緊找地方躲藏,發現客廳里根本沒有地方,於是跑到了克洛伊太太的房間,鑽進了衣櫃裡,衣櫃很窄,兩個人擠進去面對面無法轉身,身體捱得很緊,有些尷尬,幸好伊麗莎白在中間,伊麗莎白很聽話,在秦少柔和江楚成中間沒有出聲。
只聽見布萊德自言自語的咒罵什麼,然後聽到電視的聲音。大概看了一個小時的電視,秦少柔腿開始麻木了,抱着伊麗莎白的手也開始沒有力氣了,不能發出聲音,如果被發現,布萊德肯定會搶走伊麗莎白,到時候他們也毫無辦法。
“把伊麗莎白給我吧。”江楚成小聲地說,看來他知道自己累了。
秦少柔將伊麗莎白輕輕地遞給江楚成。
又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秦少柔有些絕望了,看來今天要在衣櫃裡過夜了。然而電視機的聲音突然停了,客廳傳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布萊德開始叫了起來,他在注射毒品,秦少柔從他的叫聲中可以聽出來。
大概又過了半個小時,他們從衣櫃裡輕輕地走了出來,來到客廳,看到布萊德右手的袖子捲起,倒在沙發上,睡着了,偷偷地摸了出去。
從此以後,秦少柔讓伊麗莎白偷偷的和他們一起生活,它是一隻很安靜的貓,很少發出響聲,布萊德也沒有尋找過伊麗莎白,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秦少柔覺得一切都很美好,不過,經常會想起克洛伊太太而落淚。
有一天從學校出來,看到一個老太太在路邊擺攤賣首飾,一個環環相扣的黑貓寶石手鍊,這隻黑貓伸着懶腰,和伊麗莎白很像,看起來異常精緻,三隻黑貓首尾相連,環環相扣,十分精巧。
她上前去詢問價格,老太太拿起寶石手鍊,告訴她,這是可以拆開的。瞬間黑貓手鍊變成了三隻黑貓,更巧的是,每一隻黑貓都可以用細鏈子串起來,這樣一隻黑貓就可以變成了三條項鍊,她很高興,就買了下來,順便買了三根鏈子。
趁孔弟回家,三個人在一塊看電視的時候,坐在中間的秦少柔,拿出這三個項鍊。
“這是我買的,你們看看怎麼樣?來,給你們一人一個。”她高興的將項鍊遞給他們,他們將項鍊拿在手裡觀看,秦少柔將兩隻胳膊搭在他們肩膀上,“這三隻貓像不像伊麗莎白?”江楚成和孔弟紛紛點頭,“他們其實是一條手鍊上的,現在我們一人一個,這就是我們三人友情的見證,好不好?”那一刻,她感覺特別溫馨。
可惜好日子沒過多久,不好的事情又發生了。平常神出鬼沒的孔弟,突然一個星期沒有回家,這是他沒回家最長時間的一次,秦少柔和江楚成非常擔心,學校周邊到處找也沒人,打他電話也打不通,又不敢告訴他們家裡人,兩人正在猶豫要不要報警的時候,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秦少柔去開門,三個長相兇惡的亞洲人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孔弟是不是住這裡?”爲首的一個皮衣皮褲的長髮壯漢環顧了整個屋子,然後看着秦少柔和江楚成,“三日之內把孔弟交出來,不然的話……”他從背後一把槍,指着江楚成,“就弄死你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