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回到啓陽宮後,滿心疲憊地對周青臣說道:“周師,我盡力了,可父皇偏愛胡亥,以至於周師一片好心,卻無功而返。”
周青臣連忙說道:“公子切莫妄自菲薄,只是陛下尚未明白分封制的好處,再有李斯與胡亥從中作梗,才功敗垂成,卻是與公子無關。”
扶蘇擺了擺手:“周師不必安慰我了,我句句真心,父皇視而不見,反而胡亥胡攪蠻纏,父皇卻對他寵愛有加。”
“哎”說完嘆了口氣。
眼看周青臣還欲再說,扶蘇制止道:“周師不必再勸了,讓我一個人待會吧。”
周青臣嘆息一聲,告辭離去。
隨後儒家爲首幾人又聚在了一起,臉色陰沉。
伏生嘆道:“本以爲自己已經考慮了衆多因素,也拉攏了一大批人支持分封之制,沒想到被秦皇一口否決,功虧一簣。”
周青臣跟着嘆道:“伏兄不必嘆氣,比起昔日孔聖周遊列國,武道未成時,受到的諸國君主冷待,我們已好太多了。”
淳于越沉思良久,突然開口道:“不對啊,陛下若是沒半點動心,如何會召開廷議?以往陛下都是乾坤獨斷的,可未曾有過如此表現,難道是支持者不夠多,或者是支持者分量還不夠?”
伏生、周青臣眼神一亮,立刻問道:“淳于兄久在大秦爲官,可是確是如此?”
淳于越點了點頭,說道:“陛下乾坤獨斷不是一兩天了,兩位儘可去打聽一二。”
伏生只覺豁然開朗:“難怪不對勁,我們竟都沒有找到大秦真正的權貴替我們說過,唯一一個丞相李斯,也是反對我們的,陛下有所顧忌,理所當然。”
周青臣遲疑道:“可陛下的態度,不像是想支持分封的啊,反倒是不認可分封。”
伏生反駁道:“哎,帝王心思,豈是你我能輕易猜到?”
周青臣滿臉無奈:“那我們也請不動大秦君侯替我們說話啊。”
三人聽後不由又泄了氣,普通官員,送點好處,威逼利誘一下,可能就倒向自己這邊了,可宗師強者,哪有那麼容易說服的。
淳于越突然開口說道:“不如我們換種思路,如若天下人都贊同分封之制,秦皇還會堅持郡縣制嗎?”
伏生、周青臣面露驚駭之色,周青臣更是勸道:“淳于兄三思,此乃取死之道,不可取也。”
淳于越曬然一笑:“周兄,伏兄何故驚慌,又不是隻我一人,兩位可曾聽聞,法不責衆?”
看着兩人還有些猶豫不決,淳于越加一把火說道:“扶蘇封國,兩位就對那左右相國之位,就沒半點想法?”
伏生、周青臣臉上猶豫之色盡去,轉而重重點了點頭。
……
長安城酒肆,衆人聚而喝酒。
一位儒生多喝了幾杯,酒氣上頭,突然對着身邊人說道:“我聽聞,陛下欲重立分封之制,那可是上古聖王之制啊,昔日商湯伐夏,立商後大封有功之臣,而後大商六千年,江山固若金湯。”
“大周武王,分封宗室,王室受四方朝拜,威懾天下,莫敢不從。足以證明分封之制乃享國之制,陛下真乃千古聖君,纔會重立分封之制。”
此言一出,酒肆一片寂靜,隨後響起一片贊同。
“既是上古聖王之制,必然是好的。”
“陛下聖明,必然重立分封之制。”
“普通人都會分家,以便更好振興家族,以陛下之智,必然會重立分封之制。”
緊接着整個長安城都在討論此事,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分封之制挺好的。
……
林府,陳平匆匆找到林澤,將長安議論不絕的事告訴了他。
林澤一聽,臉上浮現一絲笑意,喃喃自語道:“儒家,大禍臨頭了。”
隨後對着陳平說道:“找幾個人,將儒家誹謗秦皇消息傳出去,送儒家最後一程吧。”
陳平不解問道:“儒家只是在宣傳分封之制的好處,罪不至死吧?”
林澤搖頭:“煽動人心,其罪當誅。按我說的去做,不出幾日,必有結果。”
陳平繼而又匆匆離去。
……
養心殿,秦皇聽完大司命彙報,怒火沖天,寒聲道:“來人,讓李斯速來見朕。”
半刻鐘,李斯便趕到養心殿向秦皇行禮後,問道:“不知陛下急召微臣,有有何事吩咐?”
秦皇冷冷地說道:“丞相連長安城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嗎?”
李斯趕緊回道:“陛下恕罪,陛下指的可是儒生妄言國事一事?”
秦皇冷冷說道:“丞相如何看待此事?”
李斯拜而說道:“依臣所見,今天下已定,諸法獨出於陛下之口,號令天下,莫敢不從。陛下往下,臣民皆聽王命,爲陛下,爲大秦效命。”
“而今有儒家狂生,妄言國事,煽動人心,此非良臣順民,其罪當誅。”
“臣夫聽聞,孔儒之道,盡是空談之言,所留《詩》、《書》,於國事無益,故敢請陛下,聚而焚之。”
“除此之外,當以秦律約束天下臣民,借古非今者族誅,敢羣聚妄議國事者,棄斬於市,私藏《詩》、《書》者,流放三千里,望陛下恩准。”
說完躬身長拜不起,等待秦皇反應。
秦皇看了李斯良久,嘴角泛笑:“真是朕的好丞相。李斯,朕命你全權處理此事,廷尉府,長安府乃至太尉府全力配合,朕只有一個要求:除惡務盡。”
李斯這才起身,高聲回道:“臣,遵旨。”
……
長安城酒肆,還是那熟悉的儒生,還是幾杯酒下肚,便放言道:“要說這分封之制啊,真乃是聖王之制啊……”
話還沒說完,一羣黑衣衛彷彿從天而降,將酒肆圍了個水泄不通。
爲首的百戶幾乎看也不看,下令道:“通通帶走,反抗者,格殺勿論。”
另一邊,淳于越正在長安府處理政事,幾個黑衣衛破門而入,對着他冷冷說道:“淳于大人,你的事發了,跟我們走一趟吧。”
淳于越滿臉不可置信,叫道:“這不可能,我要見陛下,陛下明明是贊同的。”
爲首的黑衣衛指揮使嗤笑一聲:“淳于大人,別叫了,丞相親自下令將你抓捕歸案,而丞相,可是得了陛下聖旨的,來人,帶走。”
隨後將失魂落魄的淳于越封住真氣,枷鎖帶走。
另一邊,伏生正在國子監講課,也被黑衣衛破門而入帶走。
倒是周青臣,因去了啓陽宮給扶蘇授課,暫時躲過一劫。
同時,長安城內外,盡是黑衣衛出動,無數儒生被當街抓捕,關進大牢。
甚至在一旁聽了幾句的路人,也未能倖免。
得知周青臣躲在啓陽宮,黑衣衛力有未逮時,李斯立刻進宮,向秦皇彙報了此事。
秦皇只回了一句:“秦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隨後李斯親自出馬,進入啓陽宮,卻發現周青臣已被制服,扶蘇在一旁怒目而視:“張讓,你到底是不是本公子手下,爲何要擒拿周師?”
張讓痛首疾心地說道:“公子,宮外傳來消息,儒家妄議國事,這周青臣難辭其咎,公子當將他交給陛下處置,以免被連累纔對,老奴都是爲了公子好啊。”
扶蘇怒斥道:“周師怎麼可能是壞人,張讓,你爲何要聽信外面謠言,父皇纔不會錯罪周師這種好人。”
李斯忍不住開口說道:“扶蘇公子,陛下有旨,將周青臣抓捕歸案,人我就帶走了。”
說完伸出右手,將周青臣吸入手中,轉眼消失不見,只留大眼瞪小眼的主僕二人。
扶蘇跺了跺腳,狠狠地瞪了張讓一眼:“看你做的好事,我這就去找父皇。”
……
這場抓捕,足足持續了三天,再經過嚴密篩選,將一些無辜路人放走,抓獲儒生共一千餘人。
收上來的《詩》、《書》,堆積如山。
李斯將儒生登記成冊,派人送入咸陽,呈與秦皇御覽。
很快秦皇批覆完的名冊又回到了李斯手中,李斯打開一看,上面多了一個大大的血紅色的叉。
李斯看着這紅色,感覺微微有些刺眼,隨後下令:“將儒家衆人帶到長安南郊,處決了吧。”
“哦,對了,將收上來的《詩》、《書》運往南郊,爲儒家陪葬吧。”
周青臣等人被押往南郊,面對手持長刀的劊子手,猶自不肯相信,自己竟會淪落至此。
看到李斯不由大叫:“丞相大人,我等罪不至死啊,望丞相向陛下求個情,來日必定厚報。”
李斯憐憫地看了他們一眼,嘆道:“爾等妄圖動搖國本,陛下如何能饒的了你們?念諸位也是一時人物,自裁吧,我本相做主,給爾等留個全屍。”
說完示意侍衛將枷鎖解開。
周青臣慘然一笑,拿起長劍,用力一抹,一頸熱血噴出,最後倒地,抽搐而亡。
伏生、淳于越一言不發,緊跟其後。
猶自有人不敢自己動手。
有儒生大哭:“陛下恕罪啊,小民只是一時糊塗。”
有儒生大罵:“趙政暴君,你不得好死。”
然而都無濟於事,隨着燃燒《詩》、《書》的火焰升起,李斯一聲令下,長刀落下,人頭滾滾,鮮血流了一地。
據史記載,秦皇491年夏,皇坑儒生千餘人於南郊,盡毀《詩》、《書》三萬冊,儒家衰敗,一蹶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