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說一句,白素婉的臉色就白上一份,不是因爲二嫂的冷嘲熱諷,而是因爲這突如其來的噩耗。
商量好擺喜宴的日程,也就意味焰家正式向社會公佈她的身份,卻不知外人豔羨的焰六夫人稱號,如同一塊飛天巨石,狠狠的把她砸入深淵。
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握住手上的筷子,緊緊的抿住嘴巴,她努力不讓自己看起來太過難過,就怕不該流露的情緒引起他們的注意,把目光都集中過來。
只是微微顫抖的雙手到底是泄露了內心的恐慌和不安,六爺輕輕的掃了她一眼,溫暖的大掌握在她冰涼的纖手上。
明月,既然二嫂不喜歡你伺候,那你就過來伺候六夫人。
他話是對着明月說的,眼睛卻看着莫燕雲,特地加重了最後面三個字。
漆黑的眸子帶着毫不掩飾的警告,莫燕雲被六叔的目光嚇得心裡一抖,訕訕然的低下頭去。
焰彬無奈的看了妻子一眼,又歉意的朝弟弟笑笑,他這才收回目光,撫慰的拍拍小嬌妻的手,安靜的繼續用飯。
焰君臨最是心煩自家人打自家人,佈滿笑容的臉色倏然變得冰冷,掃向莫燕雲的眼神更是宛如鋒利的刀刃,即便不對上,都能感到通體透寒。
知道自己惹怒了當家人,莫燕雲終於不敢再說話了,切切的低着頭,握着湯匙的手禁不住發起抖來。陶瓷的湯匙和碗沿不停碰撞,發出清脆的金玉之聲。
只是一眼,當家人的氣勢便展露無疑。焰君臨的目光落在二兒子身上,冷聲道:從明天開始,你們在小廚房開火吧。
擲地有聲的一番話讓大夥兒大氣都不敢出,焰當家已經很久沒有過這麼大的火氣了,老二夫妻都滿臉通紅,吶吶的應了一聲。
開心的晚飯以不開心的方式結尾,焰當家也沒有了繼續用餐的心情,一甩手離開餐桌,顧曼清不悅的的看了老二媳婦一眼,對兒子說:老二,你的媳婦兒也該好好管管了,省得出去丟了咱們焰家的臉面!
這番話不可爲不重,說完後就轉身跟在丈夫身後,看也不看當事者一眼。
莫燕雲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又是怨恨又是羞惱,丟下碗筷哭着跑回自己別墅去了。
好好的一頓飯鬧的不歡而散,誰都沒了胃口,衆人也都起身離開。唯有白素婉依舊一口又一口的扒拉着碗裡的白飯,對滿桌子的美味佳餚視而不見。
一塊東坡肉夾到她的碗裡,筷子上的手指甲很短,指頭平滑粗壯,老繭顆顆,顯然是一雙用慣了槍械的手。
鼻子驀然一酸,默不作聲的把東坡肉撥到一邊,最後兩口飯吃進嘴裡,便放下碗筷轉身離開。
麻木而茫然的身軀猶如一縷幽魂,無措的在世上飄蕩,不知道要何去何從。
薄脣緊緊的抿成銳利的線條,剛生起來的柔情轉瞬又滅了下去。焰帝丟下碗筷,大步走到她身邊,一擡手就把她抗在了肩上。
剛吃飽的胃部給堅硬的肩膀頂着,十分難受,晃盪到二樓,她受不了了,哇的吐了他一身。
剛吃下去的食物全部吐了出來,她胃部抽搐得厲害,面色青白,不停的乾嘔,直到把苦澀的黃疸水都吐了個一乾二淨,才覺得稍微好了些。
我的觸碰,就讓你這麼噁心?他的牙臼咬出一個凌厲的形狀,連人帶衣服丟進了放滿溫水的浴池裡。
你想做什麼?她倉惶的往後退,不斷的搖頭:不不,不要這樣——
或許是溫熱的水汽刺激了血液流動,蒼白的無法見人的臉上總算有了些紅暈,該死的誘人。
沒等話說完,健美修長的古銅色軀體已經踏入水中,一步步的走到她面前。
閉上眼睛,無謂再反抗。反正反抗不反抗,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又何必去示弱的?
看着她可憐無助,他很高興吧?她還偏偏不讓他高興了!
全程面無表情,待他抽身離開,才反鎖了浴室門,在淋浴頭下仔仔細細的把自己洗刷乾淨。
打開門,久違的菸草味撲面而來,厭惡的皺眉,她穿着簡單的白襯衫走出客廳。
焰帝是故意的,就是想看看她能倔強到什麼程度,要怎麼樣才肯低頭。
溫玉陽的身份根本瞞不過他,調查一番後,也知道他們兩人之間不存在什麼曖昧,只不過是單純的醫患關係而已。這個小女人沒有背叛他,徹夜未歸的那天晚上,是在發小家中獨自度過。
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的事情,不明白爲什麼她要瞞着,是誤會了他和賈芯蓮的關係,所以吃醋嗎?這麼說來,她的心裡也有他咯?
既然是這樣,爲什麼要鬧脾氣?說開不就好了嗎?
焰六少自認已經給了她下的臺階,比如每一次歡好,又比如剛纔吃飯時夾在她碗裡的那塊紅燒肉。可惜她並不領情,一次又一次用沉默來表達不滿,讓他倍感無力。
他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來對待這個女人,過去都是女人依賴他,親近他,而今,要換成他來哄人,還真的太爲難了些。
大多數女人都是溫柔嬌媚的,他卻偏偏被這個自主獨立倔強硬氣的女人給吸引,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命中註定?
想到剛剛的衝動,他也知道肯定是傷到了她,不過怒氣聚集到極點,總是需要爆發的。每一次被拒絕,都會使燃燒指數上升,直到看到她因爲聽到擺喜宴的日子而雙手顫抖,沉積已久的怒氣猛然爆發,這才忽略了她的感受。
所有人都以爲她臉色不好是因爲莫燕雲的指桑罵槐,只有深知內情的焰六少明白,這個喜訊對她的打擊有多重。
後悔已經無濟於事,要想的,就是怎麼彌補了。
除了案情,雷厲風行的焰六少很少花心思去思考一件事,這應該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長長的菸灰掉落在手上,他才驚醒一支菸已經燃燒完了。
把菸頭按滅在菸灰缸,大步走了出去。
嬌小的身影瑟縮在沙發上,懷裡抱着一個抱枕,全身縮成一團。她已經睡着了,捲翹的長睫上還沾着點溼意,秀氣的眉頭微微擰起,在夢中也感到不安和委屈。
他眸子微縮,心不自覺的抽了一下。
研究過心理學的人都知道,用嬰兒睡姿睡覺的人是因爲極度缺乏安全感。過去兩人雖有拌嘴生氣,一到睡覺的時候就能看出她其實沒真放在心上。她睡覺總是沒個正形,從牀的這一頭滾到那一頭,哪怕睡下去的時候好好的,半夜都會變成各種奇怪的姿勢,或是大大咧咧的大字型,或是踢腿蹬被子,又或者像八爪魚一樣緊緊的粘在他身上,甚至還有一次掉到牀下,又咕噥着爬上來,轉眼進入夢鄉。
印象中的她,從來沒有這麼脆弱過,是因爲和他在一起,失去安全感了嗎?
打橫抱起熟睡的佳人,輕輕的把她放到牀上,在光潔的額頭上落下一吻,拿着手機走出陽臺。
東霓,加快撒網的速度,務必儘快把目標引出!
把這宗案子完成後,所有讓她誤會的因素都不存在,兩人的感情一定會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