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六月的天氣正是熱的時候,按理說現在太陽應該無情地炙烤着大地,現在天上卻是一幅陰沉沉的景象。幾隻餓鳥從天台上飛過,發出低沉卻毫無生氣的叫聲,給清清冷冷的校園裡平添了一絲毛骨悚然的氣氛。

教室的黑板上用大氣整齊的白色粉筆寫着:距離高考還有3天。那是安憫格格的粉筆字,此刻安憫格格卻無心像其他同學那樣盯着黑板發呆,一遍遍地看着高考複習提綱,似乎要把那些繁瑣的知識點映入腦海裡。

她一擡頭就看到了易烊千璽的背影。此刻即使沒有45°大好的陽光他卻依舊還是那麼刺眼。哦,安憫格格忘了,他是太陽一樣的存在,亦是她無法觸及的光,永遠無法觸碰到。

曾經說是追趕上光速,其實是要追趕他的腳步吧。安憫格格諷刺地笑笑,低頭繼續看自己的書,複習自己的功課。她知道易烊千璽不會回頭看她一眼。

高考生在高考前總是做了充足的準備,掂量好了自己有幾斤幾兩中,也想好了最不濟自己要考哪所大學,報哪個志願。安憫格格現在還是毫無頭緒。

14歲的時候易烊千璽上湖南衛視天天向上,主持人汪涵問他要上哪個大學,他說,北京大學比較好。回到家以後,安憫格格認真地問他是不是真的。他只是看着安憫格格的眼睛,眼神堅定許久沒有回答。

從那以後安憫格格就知道了他以後的目標。她也知道他一定會有能力抵達他所想要抵達的夢想的彼岸。

那麼自己呢。安憫格格搖搖頭想把這些雜念從腦袋裡甩開,卻始終趕不走一個聲音:安憫格格,你到底爲什麼而活。

究竟是爲什麼呢。她也不知道。

每天默默打拼卻還是不知道自己努力的方向,每天想要儘快地追上極光卻始終還是跑不到遙遠的地平線。即使自己付出了那麼多努力在別人眼裡看着是光芒萬丈在自己眼裡卻還是一文不值,本以爲可以追趕上他的腳步卻本以爲自己跑的足夠快了他卻還是漸行漸遠。

安憫格格你簡直是傻到一種境界。你只看的到他的背影。

安憫格格長長嘆氣,卻不想讓自己覺得自己力不從心,平復了一下心緒又重新投入到題海之中。她知道三天以後對她有多麼重要,那是決定自己一生的命運的一刻。

所以纔要拼命努力啊。

說着是努力拼搏,只是不想讓自己感覺脆弱罷了。

亦或是,她還希望像以前那樣,一45°的擡頭就能看見他的背影,側顏,還有嘴角揚起的弧度。

高考如期將至。

天氣終於恢復了正常,帶着六月一絲絲的熱氣在地上慢慢蒸融、散發着太陽的味道。而在化大附中高中部校區,正在進行一場決定每個人命運的考試。

正是下午,天氣悶得讓人有些想要嘔吐,陽光在樹葉上反射着白光,像一面面明鏡,反射出靠窗的安憫格格的臉孔。

高考的最後一個下午,最後一門考試,最後一張卷子,最後一段青春。安憫格格答完最後一道大題,放下鋼筆看着大氣而整齊的字跡密密麻麻佔滿了整張卷子,蠻有把握地不再檢查。

經過兩年的魔鬼學習,她一向都對學習充滿了信心。高考也是充滿了把握。

好在,易烊千璽也在這個考場考試。安憫格格看了易烊千璽,果然是大明星的待遇,即使是緊張的考試,身邊也圍滿了人,他還是個學霸,怪不得許多人都來找他對題。

有失魂落魄的,也有喪心病狂的。安憫格格一直站在遠處看着易烊千璽,嘴角綻放出兩個小梨渦。等到他身邊的人都散了,她才揹着雙肩包走上去。

“考的怎麼樣?”易烊千璽一邊收拾着書包一邊笑着對她說。安憫格格一直靜靜地看着他的一舉一動,也不說話,半晌才輕輕地說:“我……等成績出來再說吧。”

易烊千璽摸摸她的頭髮:“你考的應該不錯的。你一直很努力。”

但是最終他卻堅持了他的夢想。

回家的時候安憫格格一聲不吭,易烊千璽也只是靜靜地走着自己的路。

路過格子鋪的時候,易烊千璽突然停下了腳步:“要去喝綠茶嗎?”

“嗯。”

一如既往的綠茶的味道是清涼的。帶着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像極了易烊千璽身上淺淡的薄荷的味道。

安憫格格的目光在繁華的街頭隨意流轉,發現無處聽寫的地方,最後停駐在了三天前的回憶。

正在上自習課的同學們每個人和每個人之間都彷彿牽扯着一條線,充滿了緊張的氣息,彷彿像一個個**一拉就會引爆。正在這個時候禿頭班主任走了進來,敲敲門框說,去照畢業照吧。早晨忘記通知了,記住排好隊,別擠。

千璽接了老班的要求安排同學們一個個有秩序地走出教室。門外一片明朗,就像時光倒流,一直倒流到三年前初遇的時候。

攝影師已經在那裡等候了半天。供同學們站的鐵臺階也已經搭好。排了個子之後一個個不情不願地往上站。儘管再不願拍這個畢業照還是必須要擺上一副令人厭惡的笑臉。

“笑一下。”易烊千璽拍拍安憫格格的肩,笑得很燦爛。易烊千璽站在安憫格格的斜後面,笑得分外明朗,而安憫格格卻只是面無表情冷若冰霜。

果然又是撲克臉啊。

三年的青春,三年的光陰,三年的回憶。安憫格格不捨得地看着易烊千璽的臉,他終究是一聲不吭地走了下去,默默無言。

手中的綠茶就是他身上環繞着的薄荷味的氣息。

安憫格格捂着綠茶,在心裡小聲說:易烊千璽,畢業快樂。

高中畢業是一件大事。高三五班的所有同學都發誓要讓這一屆的五班不平凡。大家笑嘻嘻地擡着班主任去了歌廳,班主任竟也沒有拒絕。

安憫格格本來是不想去的,但是易烊千璽對她說:“全班同學都要去的。你……也一起去吧。”

安憫格格是個不合羣的人,自知高中這三年並沒有給班裡爭得什麼榮譽,那一厚沓一厚沓的獎狀都是自己踏踏實實得來的。

五班是尖子班,也是衆精英薈萃的地方,那羣書呆子難得能嗨起來一回,居然還擺上了酒。

“畢業快樂!”

這是五十人撕心裂肺喊出來的一句話。安憫格格一直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靜靜看着他們唱歌,玩耍,爛醉到像個瘋子。

“格格,你不去玩?”許慕音端着一杯果啤搖搖晃晃地走來,忽然一個趔趄倒在安憫格格身邊。

“我的天,度數低到負數你怎麼也喝成這樣了?”安憫格格着實嚇一跳,隨即迅速給她騰開位置把自己的外衣蓋在她身上:“這裡挺安靜的,你在這睡會兒再去玩兒吧。”

睡着了?安憫格格挑眉,冷冷地看着許慕音,這丫頭也真是個性情中人,畢業她高興,也難過,難怪喝多。

收拾好許慕音的爛攤子,安憫格格決定不再逗留,一轉身的燈紅酒綠讓她睜不開眼,刺眼的燈光就這樣直直地到達她的視網膜。

易烊千璽坐在最拐角的地方氣定神閒地和幾位男女生談笑風生,修長的手指搭在水杯上,骨節分明。

其中有個氣質很好的女生,笑起來清和溫婉,那是她最熟悉的顧明鈺。

像是賭氣,安憫格格轉身就走。

不管走到哪裡易烊千璽都是萬衆矚目的焦點,永遠都是被圍在中心的人。而安憫格格卻無法成爲那億萬人中的一個。

藉着去洗手間的理由在洗手間裡躲避了一會嘈雜的聲音,易烊千璽忽然想起了從一開始就沒有見到的安憫格格。

她向來不喜歡嘈雜,這次來也是他要求的,畢竟是同學一場。

她會不會就此離開是個謎,易烊千璽擔心的是她向來不識路,這條街她從沒來過,北京壞人也不少。

易烊千璽急匆匆地走出洗手間的門,想看看能否看得到她,找得到她,卻在狹隘的樓梯口看到一抹轉瞬即逝的背影。

很熟悉,甚至只是穿着寬鬆的襯衫和牛仔褲,和這種喧囂而熱鬧的世界格格不入。

一秒消失的背影。

一頭蓬鬆的黑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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