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說說, 她是怎麼又生氣了?”遊風行不勝其煩地問道。
坐在一邊的宋雪原淡淡一笑:“我怎麼惹她了?我可沒覺得。”說罷一臉無關緊要。
“你看看,你又是這個雲淡風清的逍遙樣子!她生氣可是朝我來,你倒落個清靜。”遊風行無奈的說着, 甚是自憐自艾。隨即他擡起頭道, “我敢說, 你那個什麼輕鴻的事情, 叫她知道了吧?”
宋雪原哼了一聲:“還不是你說的?她什麼消息都是你們這兒得來的, 還怨我?”
遊風行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什麼什麼?好,就算是我說的吧,那這個輕鴻是你的女人吧?可不是我硬給你安的。”
“誰說她是我的女人了?”宋雪原正色看着遊風行, “你又從誰哪裡得來的消息?總又是你的徒子徒孫們。我看這幫傢伙別的沒跟你學到,長舌倒是有模有樣的。”
遊風行奸笑着眯起眼睛:“她不是你的女人?此話當真?如此說來, 我確實消息不準了, 去年冬月初七你沒在她那裡過夜?我說你一貫儉樸, 怎麼會花大價錢在銀川城的頭牌姑娘身上呢。”說罷他還笑嘻嘻的看了宋雪原一眼,不知到底何意。
宋雪原挑了挑眉:“我是認識這麼個女人不假, 可我跟她之間確實什麼也沒有。你還不瞭解我?”
“瞭解,瞭解。”遊風行應道,“那是相當的瞭解啊。但是這件事情說得跟真的一樣,昨天晚上我去喝茶的時候還聽見茶館裡一幫小子們正說得唾沫直飛,煞有介事呢。江湖上誰都知道了, 落翡還能不知道?這孩子這段時間一直悶悶不樂, 沒事就跟我找茬, 弄得我是心力交瘁。”
“行完及笄禮, 是否該給她找個人家了?她都十五了, 該早點下定。”宋雪原不緊不慢說起了另一件事。
遊風行答道:“有意的人家倒是不少,只是...”說到這裡他卻停了下來, 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宋雪原。
宋雪原也不追問,只說:“不早了,該睡了。”說着便走了,晾下游風行一個人在茶室。
遊風行惱氣的看着宋雪原推開門出去,盯着茶几光滑的漆面,很是茫然了一會兒。
落翡小的時候,宋雪原每年兩次從銀川來看她。那時候遊風行帶着她住在夔州,等她長到十歲,就做主要住在洛陽。遊風行一貫寵溺她,就長年搬到洛陽坐診,很少回夔州。他除了做大夫,還得兼管拜月教中事務,本就繁忙,卻也還盡心盡力照顧落翡。照理說宋雪原在銀川過得輕鬆自在,由他帶落翡也沒什麼可說的。但遊風行自打抱了這孩子就不捨得放手,終究親自撫養她到現在。
每次宋學原來,都是半個月一個月的樣子,說不上長。然而落翡卻跟他極親,回回盼着他來,倒有些叫遊風行妒嫉了,直跟宋雪原說:“到底是你抱回來的,就是不同些。”
落翡偶爾也會問問關於她孃的事,遊風行每次都回答:“你娘早就沒了,你就是爹一個人的孩子。”這麼回答了好幾回,落翡也不問了,歸根到底她也沒覺得別的孩子多出個娘就比她幸福多少。
她十三歲那年,遊風行碰巧聽到一個梳頭丫鬟問落翡:“小姐將來想要什麼樣的夫君?這樣的漂亮,可得叫老爺替你好好挑挑纔是。”
落翡臉上一赧,羞得都紅了。她慣常膽大,極少這樣的。就見她絞了手扭來扭去,面上笑着不說話。遊風行再一看去,卻見她一隻手撫着上次宋雪原送來給她的一隻結了絲絛的玉墜。
遊風行心裡一動,忽然明白了什麼,卻忽然又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弄明白了。
落翡每次見到宋雪原,總是跳到他身上要抱。後來長得大些了,遊風行便跟她說:“女孩兒不小了,要知道規矩。”
“什麼是規矩?”落翡仰着頭問。
“規矩就是,”遊風行頓了頓,“男女授受不親,明白麼?可不興隨便叫人抱了。”
“爲什麼?我一直都叫他抱,有什麼不可以的?我高興叫他抱。”落翡振振有詞。
遊風行十分無奈,第二天眼瞧着落翡再見到宋雪原,還是一下子撲過去,得空還朝他白了一眼。
每次談起這件事情,遊風行總是言不盡興。他竟像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好不容易吞吞吐吐跟宋雪原說了,他卻只是輕笑一聲,未置一言。
事情擱到現在,倒有些叫人說不清楚了。或許其中夾雜了一些難以言說的東西,使遊風行總是平白爲難,無人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