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林志雄,李樹軒坐在房間裡唏噓不已。沒想到林志雄居然說了這麼一番話,尤其是關於林強,當真是出乎預料。
呆坐片刻,他正準備洗漱,沒想到門口又傳來腳步聲,這次只有一個人,而且這人敲門之後就直接進來,連客氣話都沒有,正是林強。
“來晚了,來晚了。剛剛家訪回來,那地方稍微有點遠。”林強一進門,端起桌子上的水咚咚咚喝了下去,邊喝邊說道。
看到林強這種表現,李樹軒心說:“管他是誰的兒子,只要他還是以前那個林強就行。”這麼一想,李樹軒倒也沒了彆扭,開口道:“你居然纔回來?還沒吃飯吧,我去給你要點吃的。”
“嗯,趕緊的,我先去洗洗手。”面對老同學,林強自然不會客氣。
李樹軒下樓去賓館老闆那兒訂了幾個菜,順便從附近小賣部買了兩瓶酒上來,他雖然已經吃過,不過怎麼忍心看着林強一個人吃呢。等林強洗了把臉,老闆已經將飯菜全都送上來,兩人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坐在牀上,邊吃邊聊。
“情況怎麼樣?”李樹軒當先問道。
“唉!”林強神色難看,嘆道:“的確很差。陸雲有兩個弟弟,母親常年臥病在牀,爲了照顧她媽,父親也沒時間出去打工。而且她那兩個弟弟都在上學,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真沒想到她居然能在這種情況下堅持學習到現在。”
“哦?”李樹軒點頭道:“看來我還來對了。對於這樣的好學生,必須得給與幫助,不過幫助他她一個人未免有點少,你回頭再從學校找找,看看還有沒有其他人,將名單一併交給我。”
林強聞言眉頭一跳,開心的拍拍李樹軒的肩膀,欣喜道:“行啊,樹軒,沒想到你居然還有這覺悟。”
“廢話,老子覺悟一向不低。”
“嘿,那就好。對了,你今天去林家村了?事情辦的怎麼樣?”林強神色稍有緊張,也不知道是害怕李樹軒倒黴,還是害怕他發現別的。
李樹軒笑道:“去了,一切順利。如果不出意外,明後天我就準備離開,所以你必須加快速度。”說着,他低頭想了想,沉吟道:“我看要不這樣,名單你先整理着,以後咱們電話聯繫,等將需要的錢統計出來就告訴我,我直接打到你卡上。”
“哦。”
對這個問題,林強雖然點頭答應,卻明顯有些心不在焉,李樹軒看得眉頭一皺,掃了林強一眼,說道:“老四,我見過叔叔了。”
“叔叔?”林強心中一轉,驚訝道:“我爸?你是來找我爸的。”
李樹軒鄭重的點點頭,平靜道:“不錯。你們林家在收藏界可謂聲名顯赫,凡是玩收藏的人,基本上就沒有不知道的,我自然也不例外。”頓了頓,他又道:“不過有件事必須說明,林家是林家,你是你,咱們關係雖然好,但我也不能白白吃虧。”
“你這啥意思?”
“你說啥意思?這麼給你說吧,我來這裡就是爲了收購你父親手中的古董,現在已經談的差不多了,估計明天就能達成協議。”李樹軒語氣淡然,彷彿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林強卻是臉色大變,騰的就想站起來,不過卻被李樹軒按在椅子上。只聽他臉色糾結,帶着幾分憤怒說道:“樹軒,你可知道,那些文物都是從古墓裡挖出來的?”
“知道啊,怎麼了?”李樹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知道你還買?你不覺得這種行爲很可恥嗎?”林強怒道。
“的確很可恥,”李樹軒倒也沒有反駁,說道:“我國新出現的文物,要麼來自盜墓,要麼來自國外,哪一種來源都很可恥。但是有些事情我們卻無法改變,比如你爸他們,你能阻止他洗手不幹嗎?很明顯不能。”
林強坐在椅子上,沒有說話,大概他不知道不可能,不然也不會和家裡鬧翻。
“再說另一種可能,你能大義滅親,將你的族人送進監獄?且不說沒了林家,還會有張家,李家,王家,只要有利益,就會有人去做。”
林強不語,李樹軒繼續道:“實話告訴你,如果你真這麼做,我反而會瞧不起你。從古至今,當代先不說,歷史上任何一個朝代,揭發父母犯法都屬於犯罪,你可知道爲什麼?國家存在的基礎是民族,民族存在的基礎是家庭,只要家庭不出問題,父慈子孝,哪怕出現一個混蛋父親,但他的兒子卻不一定混蛋。就連秦檜的後代都有民族英雄,更何況是其他人。”
這些道理林強自然明白,只不過身爲當局者,他即使明白也不能說出來,只能選擇逃避。
說了許久,李樹軒也有點糾結,最後總結道:“你啊,也不必哭喪着臉,啥大不了的事,我既然敢明目張膽的過來買古董,那就證明你爹一時半會兒還進不去。與其繼續折騰下去,還不如回去勸你爹和我好好合作,爭取將功補過,將從他手中流落的文物收回來。”
林強神色頹然,臉色陰晴不定,思考半響嘆了口氣道:“算了,你說服不了我,我也說服不了你。咱們各幹各的,你買你的古董,我繼續當我的老師。”
李樹軒聞言,一口酒險些噴出來,咳嗽許久才哭笑不得的罵道:“擦,合着我白說了,真是浪費感情。我願意說你啊,要不是看見你老子都四五十的人了,談起你的時候又是痛苦又是落淚,老子才懶得管你。”
“啊?真的?”
“假的。”
見到林強臉色大變,李樹軒心裡誹謗,嘴上卻是勸道:“放心吧,你爹還不至於那麼沒品,不過我能看出來,他很想念你。至於你,該回家就回家,該找媳婦就找媳婦,既然不願接手家族生意,那就不接手。說句不好聽的話,如果哪天你老爹真進去了,你還得去送飯呢。“
“額。”聽完這句話,林強額頭上起了三條黑線。
“來來來,喝酒,咱們兄弟好久沒見面,今日一醉方休。”
李樹軒一舉杯,大大咧咧說道。這頓酒一直喝到夜裡十一點,李樹軒還好說,雖然腳步踉蹌卻是很清醒,至於林強,醉的一塌糊塗,連路都不會走。沒辦法,李樹軒只好又開了一間房間,讓林強在賓館裡住了一夜。
將林強扶進房間,蓋好被子,關好門,李樹軒有些糾結的搖搖頭,心說:這幹得啥事?本來是找林家麻煩,結果卻成了勸說人家父子和解,當真是世事無常。不過對於這個突然迸發出的決定,他倒是沒有後悔。一碼歸一碼,看不慣林志雄不代表看不慣林強,就算看不慣林強,他也不願意見到父子成仇。
歸根結底,李樹軒是個重感情的人,當然,那是在他還沒有露出獠牙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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