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家人回家爲聶採容操勞婚事,都聚集在了一起,讓榮祿更爲警覺,他派遣了幾名心腹帶着密令,分別至袁世凱新建陸軍中、大沽口守軍中、以及蘆臺本地巡防營中,緊急待命。
讓監視的人馬每隔一個小時,便彙報一次情報,如果聶家有異動的話,便傳令這些人馬隨時出擊。
袁世凱入京後,把軍中事務暫時託付給了徐世昌代理,榮祿派遣了一名心腹前來軍中,徐世昌旁敲側擊,那心腹就是不說是什麼事,只說有重要的事,時間到了,自然知道。
這讓徐世昌十分擔心,如今帝后兩黨之爭已經白熱化了,即便是邊疆各省,亦有所耳聞,更何況天津呢。
他還以爲袁世凱已經失去了榮祿的信任,陰錯陽差之下,馬上寫了一封書信,差人送往京師,讓袁世凱想辦法從京師脫身,趕緊迴天津。
時間在緊張中一分一秒的過去,次日,聶府忽然大張旗鼓的向周圍派送請帖,言半個月之後,開辦訂婚宴。
此舉讓榮祿稍稍放鬆了一下心,榮祿不知道,聶府已經偷樑換柱,弄了十幾輛馬車,作爲次日逃跑之時女眷所用。
到了第三日,也就是魏季塵約定來接衆人的那日,白天的時候,聶府依然有人在天津現身,這讓那些監視的人更放鬆了警惕。
天黑沒有多久,老祖宗忽然讓聶家一干主要成員來佛堂商議事情。
不多時,聶士成的三個兒子,聶汝魁、聶憲藩、聶樹屏以及其他直系親屬,就急急忙忙到齊了。
由於聶士成經常在外作戰,所以幾個兒子年紀相差很大,聶憲藩才十七歲,聶樹屏就更小了,府內的事情主要還是由聶汝魁做主。
一頭銀髮的老祖宗在媳婦和長孫媳婦的攙扶之下,駐着柺杖,輕步走進了佛堂。
“奶奶,這麼急讓我們來佛堂有什麼重要事情嗎?”老祖宗口風緊,聶汝魁依然一點風聲都沒有聽聞。
老祖宗坐下之後,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從衆人臉上一一掃過,她將柺杖放在一邊,嘆了一口氣道:“我們聶家快要大禍臨頭了。”
大禍臨頭?
聶家人都是面露詫異,不知老祖宗指的是什麼。
聶汝魁不解問道:“還請老祖宗明示。”
“朝廷認爲你們父親有反意,正準備對我們聶家動手。”老祖宗嘆氣說道。
有反意!
這下,聶家人無不是色變,謀逆之罪,可是要誅九族的,聶家衆人對老祖宗的話,自然是深信不疑了。
“難怪朝廷調了宋慶爲直隸提督!”聶汝魁恍然大悟,接着繼續問道:“老祖宗,既然朝廷認爲我們聶家有反意,爲何還沒有動手?”
“你父親手握重兵,朝廷當然會慢慢來了,聶府周圍都已經讓人給監視上了,你這個當家人居然一無所知,算了,如今再說這個也遲了。”老祖宗臉帶不悅的訓斥了他一翻。
“奶奶,那該怎麼辦呀?我們趕緊和父親大人聯繫吧。”聶憲藩急聲說道。
衆人都是一臉期盼的看向老祖宗,在這緊急關頭,顯然把她看成了主心骨。
“放心吧!”老祖宗不緊不慢的說道:“你父親早就覺察到了不對勁,已經派人來接我們了。”
老祖宗的話讓聶家人臉上微微一喜,聶汝魁心喜着猜測道:“奶奶說的是王懷慶嗎?”
老祖宗微微點了點頭,莞爾而笑道:“不錯,懷慶明着是來我們聶府提親,實際上是來接我們的,你父親託魏季塵派了幾艘艦船於今晚抵達大沽,所以,老身才讓你們過來,然後準備出發。”
“好了,大傢什麼東西也不用收拾了,只要保得了性命,一切都能夠重新來過,大夥就在這裡等着懷慶的消息吧。”老祖宗擺了擺手,看着稍微起了些騷動的聶家人,不耐煩的囑咐道。
“奶奶,那些下人怎麼辦?”聶汝魁一聽什麼都安排好了,吊在半空中的心也就放了下來,只是聶府還有不下幾十名的下人,如果處理不好,容易走漏消息。
“這些人都一起帶走吧,免得朝廷遷怒他們,不過,不要告訴他們內情,待會動身的時候,就說我們聶家遭到了仇家追殺,暫時去遼東避禍。”這些事情,老祖宗早就考慮過了,當即便不慌不忙的回道。
有了老祖宗的命令,衆人只好在佛堂裡面靜靜的等待,心情或是惴惴不安,或是若無其事。
而此時,王懷慶則正指揮着親兵們擊殺朝廷的眼線。
經過兩天來的摸底,聶府外的眼線已經被偵查得一清二楚,
夜色中,二十多名親兵陸續的回到了聶府,身上都帶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報,左門外大樹上的眼線被拔除。”
“報,約一千米外的牆角眼線被拔除。”
…
王懷慶等到親兵一個不差的回來之後,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沒有槍聲,沒有打的動靜,這事做得漂亮。
“繼續警戒!”王懷慶一邊下命,一邊往聶府內走去。
聶家衆人早就等候多時,得到他的消息之後,馬上行動起來。
老祖宗等女眷坐進了十幾輛馬車裡面,聶府原本的守衛則加入了護衛隊中,一干下人丫鬟等,都得到了命令,一陣騷動之後,都跟隨聶家人開始出動。
聶汝魁帶着聶家一部分守衛,在前頭保護着家眷,而王懷慶則帶着親兵和一部分守衛在後頭跟進,抵抗可能出現的親兵。
馬車隊伍開動之後,聶採容忽然一身戎裝的出現在了護衛隊伍之中。
她蹬着長筒靴,腰際挎着幾把手槍,馬背上還放着大刀,策着馬,不慌不忙的行至王懷慶的面前。
“大小姐怎麼來了?”王懷慶一邊行禮一邊問道。
“人手太少了,讓我加入吧,再怎麼說我也上過戰場。”聶採容只是知會王懷慶一聲,也不管他答不答應,徑直玩弄着自己手中的槍,一雙美眸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的黑暗處。
王懷慶知道她擔心家人,加上聶採容確實武藝高強,也就不多勸。
“出發!”王懷慶見最後一輛馬車已經開動,便輕輕喝了一聲,五十來人的後隊護衛兵便散開來,監視着四面八方隨時可能到來的危險。
蘆臺巡防營駐地,榮祿的心腹正和巡防營的幾名將領喝着小酒。
“大人,這天氣可真冷啊,您還要來軍中辦公,着實辛苦,這是下官們湊齊的一些銀兩,讓大人能夠買一些酒水,暖暖身子。”蘆臺巡防營的管帶官大大方方的把一千兩銀票擺在了桌上。
榮祿的心腹先是一臉的詫異,接着訓斥道:“這怎麼行呢,爲朝廷爲總督大人辦事乃是天經地義之事。”
當中一名長得小眼睛、臉上有麻子的哨官饞着臉說道:“大人一心爲公,我等實在佩服,我等敬重大人這等忠肝義膽之人,又看到大人日夜操勞,這麼辛苦,心中着實過意不去,才湊了一些銀兩,給大人您補補身子,否則累壞了,還怎麼爲朝廷辦事盡忠呢?”
榮祿的心腹點點頭,有些遲疑的說道:“說得也是,那本官也不客氣了,你叫什麼名字?爲人很不錯。”
衆人都一臉羨慕的看向那滿臉麻子的哨官。
“回大人的話,小的王麻子,最是敬重大人你這樣的人了。”王麻子恭恭敬敬的彎着腰,一幅順眉慈目的奴才樣。
“王麻子啊,好好做事,本官記下這個名字了。”榮祿的心腹不着聲色的把銀票收入了懷中。
有道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這王麻子正是當日詐死逃過一劫的王麻子,他等到‘匪徒’離開之後,見幾名神甫已經身亡,嚇了個魂飛魄散,當即從教堂以及幾人身上搜走一筆錢財,又回到了天津。
後面聽說魏季塵早就回遼東了,他便大大方方的現身,並且花錢買了一個巡防營的哨官之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