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冷。
前面一直看不到盡頭的街道轉過幾輛私家車,在溼漉漉的路面呼嘯而過。雷雨天氣連續不斷,陰霾佈滿整個天空。沉寂的世界令人感到恐懼,窒息。
陳曦宇靜靜的躲在被窩裡,玩弄着他的熒光屏,那裡暖。
父親搓了搓手,呵着氣,在陽臺裡不斷來回繞着。他棉衣穿得厚厚的,臃腫結實,不耐煩的挪動着腳步。
“這才春天,就那麼冷了,這世界變了,變了,我小時候哪裡是這樣的。”嘴裡不斷嘮叨道,他故意提高沙啞的嗓子,想讓空氣聽得更清楚,即使只有旁邊的兒子,就沒有人了。
咔嚓一聲,家裡的門打開了。母親拿着菜剛從菜市場回來,滿臉的不愉快:“天氣真冷,菜都漲價了,真叫人不愉快。”
父親‘呵呵’幾聲嘲弄着憨憨的母親,倚在了沙發上,又陷入了他的沉思。
雨如出一撤的再次下大了起來,傾盆而下,像前幾天一樣,令人越來越心煩。整個世界都埋怨這個調調,刺耳。
“嘭!”
緊接着是碎落一地的玻璃聲。
陳曦宇被這一聲嚇了一跳,忙從被窩鑽了出來。父親也被震撼了,朝陽臺窗戶的方向望去,一陣陣肅風穿過了空空如也的窗口。
“哪個王八蛋把我們的窗戶砸壞了!”父親怒氣衝衝的站起來,但瞬間就往後退,只看見一塊塊亮晶晶的冰雹從天空零零散散飛來。
陳曦宇忙抱頭從房間跑去大廳的角落,他驚訝得瞪大眼睛。
嘁嘁嚓嚓的敲擊聲不斷從外面傳來,汽車不斷的在鳴笛,整個大街瞬間陷入了熱鬧的喧囂中,很多雜聲從各個方向傳過來,一掃這幾天的寂靜。
冰雹沒下多久,外面的寒氣卻是越來越逼人。救護車的聲音開始傳來,不知道是多少不幸的人被砸了,陳曦宇並沒有多少注意下面的事,拿起他的手機,繼續跟遠方的網友熱聊。而父親就打掃着玻璃,眉頭緊皺起來,不知道是因爲這些損失,還是因爲這天氣導致的。
家裡的電話鈴忽而響起了。
母親去接了。
“什麼...珠海準備下雪了?”一聲驚訝從母親的口中傳出,疑惑寫滿了臉上,匆匆的掛上電話。
陳曦宇再次放下手機,靜靜的看着母親陳述剛剛電話裡的事。原來,天氣預報說了,由於寒流太突然了,珠海今天下午將會下雪,也就是說南方突然下雪了。
“看,真的下雪了。”陳曦宇指住外面的小白點,它們慢慢的落下來,飄飄渺渺的。陳曦大聲地笑了起來,他一輩子沒有看見過雪,這下南方下雪真讓人驚奇。
“我覺得事情將會越來愈大了。”父親把雙手插在了口袋裡,深鎖了眉,但他又不清楚這會給他帶來什麼,只是任由自己的兒子衝出陽臺不斷的在驚訝。
小雪點開始慢慢變大,變成了雪花。很多人走在了大街上,都在驚歎這一刻,這神奇的一刻,下雪是一個很浪漫的過程,南方下雪就更不可思議了。
父親拿來了一塊牀板,把碎掉的窗頂住。家裡點着了暖爐,也好緩和一陣冷。
入夜了,雪聲視乎還沒有停下,刷刷的,外面黑濛濛的一片什麼也沒有。
(二)
清晨,晦暗的光線照進房間,喚醒昏昏欲睡的人。
陳曦宇的眼睛剛剛睜開,就看見了父親不斷的在大廳裡來回跺腳。父親拿起了手機,急促的問道:“爲什麼突然停電了呢?”
“什麼——電杆上的雪沉澱,把電線給垮了?整個電網癱瘓了。哎呀,你們當初設計電網的時候,怎麼不考慮下雪的情況啊!”父親茫然的說道。
“糟了!下面的水管結冰了,沒水到。”母親在廚房喊道,父親忙走向廚房,無奈的說一聲:“南方的水管埋得淺,北方的水管是埋在好幾米下的,有地熱。”
陳曦宇穿好厚厚的衣服也向窗戶走去,只看見窗戶白茫茫的一片,都結成了霜,什麼也看不見,想打開窗戶,卻怎麼也打不開。
父親跟母親不斷搖着頭從廚房走出來,樣子看起來有點糟糕,因爲沒有電,家裡的溫度也降得很厲害,不斷的冷涌入心裡。
父親打開了家門,往樓下走去。陳曦宇依然望着這窗戶發呆,他在幻想着窗下面的人在忙什麼呢,孩子們是不是亦在打雪仗呢。
忽然門外父親大喊着走了回來:“糟糕了,糟糕了,我們南方的門比較矮,現在都被雪封住了,我們走不出去了。”
“這又沒水沒電的,又不能煮飯,我們難道就呆在這裡。”母親忽然覺得事態嚴重了,緊張的問着父親。
“不。”父親回了一句,走過去想打開窗戶。
“爸,打不開,我試過了。”陳曦宇看着父親,他正用力想打開窗戶。
父親停下了手,看了看周圍,很灰暗。陳曦宇開始緊張的顫抖起來,他剛弄他的手機,什麼信號也沒有,陳曦宇看着天花板,怯怯的問:“爸?我們要呆在這裡嗎?我怕......”
父親回過身,走進雜物房,從房間找來一條**繩,走緊了昨天用木板擋住的窗口,狠狠的踹了一腳,只聽見啪的一聲,木板掉下去了。一陣寒風傳過來,冷的讓人發抖,雪依然在下,讓人誤以爲是冬天裡的北方。
父親把繩子綁着家裡的木軒上,然後他們一家人緩慢的爬下來,當他們踩在了地面上時,才發覺這不是地面,是被大雪鋪蓋了的小車。
陳曦宇環望四周,並沒有他想的那麼熱鬧,是如此死寂的一片。雪一直靜靜的在下,四周卻基本見不到一個人影。大樹很多都被壓壞了,昨天他們還披着綠色的戰衣,今天就換了一套黃色的鎧甲。電線杆也到了,橫七豎八的,電線早已被雪掩蓋掉。面前的商鋪都緊緊地閉着,也許門都無法打開。人們就只能靜靜地在那裡等待。
雪也漸漸披在他們的身上,他們掃掃肩膀上雪,冷得直打寒震,甚至有種想回家的念頭了。他們幾個踏着雪,緩慢的走着,想去市集看看。沿路還能看見好幾只已經凍僵的流浪狗,它們縮在了一團,有的甚至咬着自己的尾巴。
走了沒多久,開始響起那些門口的敲打聲了。
沿途走去,一束刺眼的光劃破了陳曦宇的眼眸。一個穿着綠皮大衣的大叔出現在眼前,他手中的手電筒不斷的在晃啊晃,右手拿着要個鐵鏟,但因爲陳曦宇他們一家已經被雪披了一層厚衣,所以對方並沒有看見他們。
只見大叔走向那些商鋪門口,大聲喊着:“要幫忙嗎?我幫你剷掉門前的雪,但你可要給五百塊。”大叔喜氣洋洋的說。
父親看見了,瞪大雙眼,嘆了一口氣:“災難來時,總有人認爲只是個掙錢的機會。”
他們一家人來到了市集,卻不出所料,門口都被雪壓住了。父親動了動肩膀,叫來兒子一起去幫別人開門。當他們準備幫助時,遠處的渡江口響起了笛鳴聲,看似是有船起航了。於是他們幾個往西江的方向走去。
西江的河面竟然凍結得零零散散的,渡江口卻停泊着一條漁船。漁船的掛燈在船頭掛着,像一盞明燈一樣。陳曦宇靠近船,這時候恰好看見了一個穿着漁服的大嬸走出船頭,大嬸看見了他們,立刻嚇了一跳,但看見只有三個人,猶豫了一下,揮揮手叫他們走過來。
“你們這要去那裡呢?”父親不解的問。
“上來吧。整個河面都快結冰了,再不走就遲了。”大嬸吩咐他們走上來。然後轉入船艙裡。陳曦宇他們也跟着走了進去,卻發現裡面還有好幾個漁夫。
父親與他們寒暄幾句後,船就要啓程了。父親不解爲什麼要那麼快離開這裡,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看出他的困惑,低沉的說:“再不走,這裡就結冰了,就離開不到了。你們沒有收到信息而已,但我們這些船家卻會看懂天氣,這場雪,絕對會下得很長時間。”
父親與陳曦宇倒吸了一口氣。
“按理說,南方是不會下雪的,但現在是世界變了啦。下雪的線不斷南移,暴雨的線不斷北上,現在南方暴雪北方暴雨了。”老者泡了一壺茶給我們暖暖身子。然後他繼續說。
“這次下雪來得那麼突然,南方的人是肯定不適應的。這裡一切的建築,生活方式,都是以水爲主。這大雪一下,完全是承受不了。“
船已經開始起航了,在水面搖搖晃晃的。
“爲什麼不救多點人呢?”父親看着遠去的碼頭。
“這很抱歉了,我們的船就只能裝這麼多人。”老者也看着遠去的碼頭,嘆息道。“這城市將會變成空城了,好運氣的就活下來,不好運氣的就在這幾天消失了。”
突然船上一個船伕走來說:“咦?二叔呢?他在哪裡,他剛剛不是說去救幾個人回來嗎?怎麼還沒上船呢?”
老者聽見了,吃了一驚:“這咋回事?”
“你們說的是一個穿着綠色大衣的大叔嗎?我剛見到他,他還在上面——救人呢!”陳曦宇半笑着說。
“要回去嗎?”船伕問。
“不用!那裡都結冰了,開,一直開。”老者憤怒的說。
到了暖暖的海南島,陳曦宇笑着說:“手機終於有信號了。”
(珠海下雪這一天,你們說會到來嗎?環境的變化,東莞都下冰雹了,那這一天還會遠嗎????)